“晚安。”对面飞来一个吻。
朱林星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沈遇舟真的不喜欢她,她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而放弃一大片森林。
时柚趴在床上,抱着那个猫咪抱枕,翻了个身。
可是,在森林中很难找到第二颗这样的树了。
鼻尖轻微酸涩。
时柚又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手机‘嘀嘀’震动几声,她眯着眼开了个落日小灯,微信显示——哥哥。
时曜给她发微信了!
居然!给她!发消息了!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之前的困意一扫而空。
时曜工作忙,有时候还会被收手机。因为保密工作,平常也不怎么联系家人。原来的计划是这周末时曜应该能回来,可是工作又推迟了。
今天他居然可以有时间发微信,时柚觉得挺惊讶。
她连忙打开去看。
视线往下扫。
【时曜:你一个人在荆市我和爸爸妈妈都不放心,季时蹊不靠谱,帮你找了一个照顾你的人。】
【时曜:加这个哥哥的微信,有事找他。】
【时曜:[‘哥哥’推荐了‘S’]】
【时曜:他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你也可以叫他哥,随便你怎么喊都行。】
这个微信她已经加过了。
——这不就是沈遇舟的微信吗。
时柚瞪大双眼。
“……”
可是,时曜怎么会认识沈教授啊。
可能是他俩研究室有点关系,正好在一个研究项目里面?或者是同一个研究项目的负责人?
还让她管沈遇舟叫哥,怎么叫得出来呀。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时柚还是乖乖应下。
【甜柚爱赚钱:好。[乖巧]】
也不知道时曜能不能看到。
时柚将被子一掀开,换了身衣服,蹦下床。
月光清冷,半掩着照进窗纱内。时柚披一件睡裙,跳下床坐在床头柜边。
拉开抽屉,里面摆着沈遇舟送给她的糖。
镭射造型的糖纸泛着一点紫耀蓝,随着掌心的转动,光影一点、一点地变幻莫测,绽出各种绮丽的色彩。
其中裹着菠萝色的硬糖,淡淡的香味弥漫。
这颗糖他送给她后。
时柚一直放在抽屉的最里面,没舍得吃。
她明明不是个念旧的人,也不喜欢收藏什么东西,对于新事物充满好奇。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收集一些浪漫情调。
高中时候她有个闺蜜转学,临走之前送给她一个橘子。时柚一直将她放在床头,直到在木质桌面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棕色压痕,彻底腐烂在空气里,她才恋恋不舍地扔掉。
一整个夏天,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橘子香味。
充斥着她青柠汽水味的躁动的青春期。
时柚将那颗糖重新放回抽屉最里面,放好后关上抽屉。
锁纹斑驳,周围有些脱落的铜漆,金属质感零落。
她一直深信。
这应该是一封值得浪漫的故事。
/
第二天时柚起了个大早。
本来徐赫约好了上门去纸质版线描稿,时柚就在家里等他过来。
她意识有些恍惚,脑袋里像是揉了一团棉花那样重。时柚光着脚在客厅走了几步,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取出水银温度计。
好像感冒了。
呼吸不畅,鼻腔里又粘又湿。
过了几分钟,她将放下胳肢窝下的温度计取下来。对着光线旋转,看清里面的刻度条。
37.9℃,低烧。
时柚轻轻松了口气,将温度计放回去,慢吞吞地三两下脱了鞋,裹在被子里。
可能是她昨天洗澡后没有及时吹干头发,晚上又熬了夜,所以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幸好是低烧,她只是有点头晕目眩,整个人沉得不行,但不用去医院。
晚些的时候,季时蹊过来敲门拿东西。
他上次丢了一本《天文学概论》在时柚家里,这会儿趁着上午没课过来拿。
一进门,季时蹊就觉得时柚不对劲,皱了下眉,“柚柚,你怎么了?”
“有点发烧。”时柚趴在床上。
季时蹊问,“要去医院吗?”
“不要。”
“那我留下来照顾你?我上午没课。”
时柚顿了下,“你帮我在楼下的药店买个退烧药吧。”
“行。”季时蹊点点头,“我马上就去。”
他卖完药回来,又陪了时柚一小会儿,快到中午帮时柚点了个餐,便继续回学校上课去了。
季时蹊临走时关上门,悄无声息地,时柚还裹在蚕丝被子里睡觉。
“……!”
糟糕,忘了和季时蹊说不要给她爸妈发微信了。
时柚刚想说不要告诉她爸爸妈妈,还没给季时蹊发消息,时母就给她发微信。
【时母:你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要不我请假过去你那里吧。】
【甜柚爱赚钱:不用啦妈妈,只是低烧。】
【时母:那你不要贪凉多喝热水,晚上被子盖好,这几天下暴雨气温低,尽量开风扇不要开空调,注意早晚温差换衣服。】
【甜柚爱赚钱:好。】
应付完时母,时柚喝了感冒药,将手机关机,准备睡上一觉。
刚准备入睡,肚子那块儿又一阵绞痛。
她翻身下床,转身去了卫生间。
真是祸不单行。
算上今天应该是她来例假的日子,每个月都要有那么几天痛经,有时候会疼到吃止痛片。
徐赫站在门外,咚咚咚敲门,“柚柚,交稿啦交稿啦!”
徐主编上门催稿不是一两天了,甚至已经成了月末的必要行动。
大抵仗着自己生理期肚子疼,来了底气。时柚蜷在沙发上盖着小毯子,手里捧着温热的水,理直气壮地装聋卖哑,准备熬到徐赫离开。
“怎么了?”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伴随着脚步停止的声音。
“……”
时柚呼吸一顿,竖起耳朵。
徐赫:“没什么,我来催稿。”
“催谁的稿?”沈遇舟问。
徐赫挠了挠头,“时柚呀,我们公司的头部人气漫画家时柚。她再不交稿这个月的漫画没办法连载了,这可不行。”
“……”
“时柚,你快开门吧,你不是说在家吗?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徐赫又敲了几下门。
沈遇舟弯着指骨,也轻轻敲了下,嗓音很沉,“柚柚。”
门缓缓从内侧打开。
少女捂着额头,胳膊肘撑在门框边。
门外两个人不约而同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徐赫:“你……”
时柚很快将视线移开,肚子隐约疼得厉害,有一阵绞痛。她“嘶”了一声,猛地感到眼底一阵湿润,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往下砸。
时柚抬手去抹。
手背都是鼻涕和眼泪。
“……”
她、她怎么就突然哭了呀。
完蛋了。
这儿还站着两个人呢。
少女往后退了一大步,低下头,用手背在脸上抹几把。
她眼眶红红的,湿漉漉地像个被淋湿的小白兔。仰着脸看向沈遇舟,目光触及到的一瞬间,又飞快的低下头。
徐赫顿时慌了。
“你怎么了,还好吧?”
以前他上门催稿的时候时柚再忙再无奈委屈也没哭过,顶多和他互怼几句就完事儿了,然后加班加点地把稿子赶出来。
下个月照常还会拖稿,而他也不厌其烦地上门催。
时柚很反常,她没说话。
徐赫手脚慌乱,“柚柚,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和我说,稿子赶不完咱们就不赶了,写一张请假条给老总也可以啊……”
“……”
见她没太搭理,一言不发偏着头,徐赫苦口婆心,“没关系的柚柚,你别太伤心,有什么事告诉我,我真的可以帮你请假。”
时柚又有点头晕,可能是发烧的缘故,她一个字也不想听徐赫絮叨了,她只想睡觉。
“你别说话了。”小姑娘揉了揉腹部,撅嘴,“不是,肚子疼……”
时柚摁着额头,闭眼指了指家里,“我好好睡一觉就行了,稿子会按时上交的。”
“你怎么样啊,要不要去医院?”徐赫担忧,“你要不找个人陪你吧,打电话给你家里人,还是健康最重要啊。”
沈遇舟也察觉到时柚真疼得厉害,人靠在墙边上完全站不稳。他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要我陪你吗?”
时柚哼了几下,无意识地点点头。
她下意识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眉皱成一团。
“我可能要走慢一点,我肚子……真的很疼。”
沈遇舟静静地看她几秒,俯身问,“那我抱你进去,好不好?”
时柚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让人很安心,她就点头乖乖地说‘好’。
男人手臂温暖有力,只轻轻地一捞就把她揽腰抱起来。
再次确认了一遍时柚没有感到不适,沈遇舟将她往上颠了一下,轻揽住她单薄的肩膀。
雪松甘洌的气味靠近,像是带了雪的冬。
双脚悬空于地面,时柚却觉得很暖和,连呼吸都放慢了一些。心跳像是连接着脉搏,跳一下响于一下。
“胳膊。”沈遇舟轻声道,“往上抱。”
“……”
少女眯着眼,身子如猫一样软的没骨头,又轻又乖顺。听见他的声音,时柚静静地抬起手,脑袋歪了一下,才将纤细的胳膊挂在他修韧的肩颈上。
门合上,俩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徐赫傻眼地杵在原地,凝视着紧紧关上的大门,回想着淡定自若把时柚抱进去的沈遇舟。
“……!”
这什么情况??
第20章 够了没
时柚原本压根没打算开门。
她承认这么做不太厚道, 徐赫主编毕竟是来找她协调工作的,她应该把门打开。可是痛经实在是疼的厉害,加上还有低烧, 更是雪上加霜。
或许过一阵子, 徐赫没耐心了, 自然就走了。
等她好一点儿再和他解释。
这样想着,时柚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没动。
直到门外传来另一道清越好听的男声,时柚顿时心中一紧, 半点想要赖床的困意都没有了。
“柚柚。”他叫她。
这两个字简直唤在她骨子眼儿。
完完全全踩在她的心上,像是一串小电流密密麻麻得烫, 全身苏麻。
时柚不争气地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同时朝她看过去。
楼道里的穿堂风有点儿冷,时柚掩了掩衣服,借着力量倚靠在墙边。
徐赭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这儿还有一圈黑眼圈。”
这样说着,徐赭指了指自己的眼睑, 示意。
“你是不是月末又熬夜了?时柚, 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这样拖延可不行, 我建议你最好下次早点开始赶稿。”徐赫接着说。
时柚:“我生病了。”
“生什么病?”徐赫问。
时柚懒得接话,想要直接关门,“我要睡觉了。”
“你知不知道荆市有个人熬夜猝死了,就住在我们公司的同一条街道呢, 年轻人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啊, 千万不能霍霍革命的本钱。”
“柚柚, 你可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啊。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粉丝想一想, 千万不要把自己熬生病了。搞艺术这行容易抑郁,我都知道。”
徐赫实在是啰嗦得很,唠唠叨叨像个老妈子似的,时柚之前还没觉得徐赫能有这么烦人,现在总算知道他的厉害了。
“……”
时柚伸手摸了把脸颊上的眼泪,闭着眼睛靠在墙边,唇色略显苍白,唇线紧紧地抿着。
“听到了没?”徐赫说,“我先不催你了,你赶紧好好回去睡一觉吧先。”
沈遇舟:“先别说话。”
徐赫仍旧在说话,可是时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渐渐觉得困,又乏。
看人也有重影,只能看清徐赫的正在说话,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话。
意识模糊,双腿发软,就像是一个掉在湖水里溺水的人。
更像是石子坠入碧蓝色的湖心,在不停的下降吐着细碎的泡泡。脑袋沉得要命,眼睛里也不停的眩晕,近乎下一秒钟就会彻底坠落湖中,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的湖底,消失不见。
水波粼粼,过分沉沦。
恍惚之间,时柚突然想起时曜的那一条微信——“加这个哥哥的微信,有事找他”。
那个时候她的回复是“好”,尽管知道时曜口中说的这个人是谁,她其实也没有多想,不过是敷衍敷衍时曜罢了。
从小长到大时柚都很独立,除了童年跟在时曜身边和他的几个朋友一起玩之外,高中时期父母都很忙,她那会儿就一个人搬出去住了。
现在毕业了,她也是一个人住,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在记忆里,时柚已经记不清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多久,等了多久。
陷在水里,她似乎要变成一只吐泡泡的金鱼。
突然。
身体贴上一片炙热,掌心中带着一点儿暖,捎着雪松凛冽的清香,如同凫水已久的人遇见了一块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