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舟:“好了?”
“嗯嗯嗯嗯。”时柚疯狂点头。
她略微踮起脚,将脑袋往前倾,头也仰着,闭上眼睛,“不信你摸摸我额头,真的不发烧了。”
末了,她又嘀咕似的补充一句,“中药挺管用的。”
“……”
就是有点苦。
少女额头饱满,皮肤细腻得像一块羊脂玉。从额头一路滑到鼻尖,再从鼻尖到唇,是两条笔直的直线。
沈遇舟没有伸手,他只是放下汤勺,将锅盖盖上,“那现在就去画。”
“……”
时柚仰起脑袋,抿着唇看向他。
她一向是说到做不到的典型,拖延症晚期。万事开头难,但是不开头永远都不难。她一定要熬到最后一刻才会动笔。
才不要。
现在天还没黑下来,她画什么呀!当然要先玩啊!
“可是我现在不想画。”
“不是说没事了吗?”沈遇舟一眼识破时柚的想法,轻描淡写道,“那就今天休息,明天画。”
时柚顿了下,明天她还有其他的事情呢。这些线稿必须今天画完,不然明天的事情她也完成不了。
“那好吧。”她抱着iPad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现在就画。”
画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时柚就把手边今天的任务给解决了。
只不过心里还有点小气恼,她半靠在沙发上,看着料理台边的男人,“你是不是我妈派来监督我的呀。”
沈遇舟挑眉,“我是你哥派来的。”
“……”
这么说也没错。
时柚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还真是她哥派来的。
沈遇舟将粥盛在碗里,放在餐桌上放好,“柚柚,过来吃饭。”
“……”
小姑娘大概是有点和他置气,抿着唇一言不发,两颊微鼓,拿着触控笔戳凹下去的笔槽。
沈遇舟觉得有点好笑,问,“我不可以叫你柚柚吗?”
“……”
明知故问。
又不是这个问题。
时柚憋着没答。
书房内有一个大沙发,她抱着平板两三步坐到沙发的尾端。
沈遇舟:“别掉下去了,往这边坐点。”
“……”
他轻声道,“过来吃饭。”
时柚将平板往沙发上一搁,起身便走了过来。她虽然置气,但还不至于把气撒到食物上。不吃饭就没力气干活。
碗里的粥热腾腾冒着热气,闻起来很香,浓稠又馥郁,一看就像是很会做饭的人的手笔。
时柚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就将勺子搁在一边。
“睡觉去吗?”男人收拾着碗筷。
时柚将脸埋在胳膊里,“嗯,想躺一会儿。”
她其实下午睡了挺长时间,也许是刚刚画画折腾精力,她有点困了。
趿拉着拖鞋经过书房,她突然就没那么困,停在书房面前,“沈教授,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大概是秉持着一种创作者的心态,时柚对于每一个职业都很好奇。但也不是全然出于好奇,她还窝藏着点私心。
因为,书房是他工作的地方。
她对于他的了解还不够多,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总是会散发着独一无二的魅力。时柚想要更靠近他一点。
“可以。”沈遇舟点头,“正好我也看会儿设计图。”
时柚“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进书房。
刚进书房,迎面摆着一个很大的玻璃架,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奖状奖杯和水晶杯。
时柚好奇的瞥一眼,就看见“全国大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特等奖”几个大字。
要么就是“第二十一届全球十佳青年天文研究教授荣誉奖”、“常青藤联盟十佳毕业博士”、“年度SCI论文期刊名誉教授”。
“……”
好可怕啊呜呜呜。
这就是教授吗?
小姑娘有点呆住了,“你好厉害。”
她的视线扫到另一处奖状,是一个京华篮球大赛的“最佳三分球”,“七校篮球联谊大赛金奖”以及“90%命中率”。
时柚吃惊:“你还会打篮球啊。”
“嗯。”沈遇舟淡淡道,“大学那会儿。”
时柚的视线扫向下面一排,下面一排是长跑1200米的奖状,还有一些其他的体育项目。此外,还有一个年级最佳运动员称号。
她大学四年不太关心校运会,但是也知道这个“年纪最佳”的奖状十分难拿,基本上是万里挑一。
这么厉害,而且还帅。
一般教授该有的他都有,没有的他也有。
时柚承认任何职业都或多或少有点职业病,这更像是一种习惯,将工作上的惯性带进了生活之中。就像她看到好看的风景,第一反应就是去思考构图。
天文就像是天方夜谭,她一点儿也看不懂。
所以她觉得很厉害。
这不仅仅是一句天赋能够轻描淡写的,优秀的人不只靠天赋,背后是数不清的汗水和努力。
她上高中的时候走艺考,专业课在全国也能排到前列,文化课原来还不错,到了高三冲刺后期,重心渐渐转移到专业课。
尽管这样,她的学习压力还是很大。
同样,她也知道,一直保持第一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不仅是智商、学习能力,还有心态。
面前的男人从小到大都名列前茅,拿过无数个金奖和第一,简直是头脑智慧足以碾压她的存在。
沈遇舟没有回答,抽身去客厅取了个热水袋,塞在时柚怀里,“抱着。”
“……?”
见她迟疑了一下,沈遇舟勾了勾手指,“不是说肚子疼?”
时柚顿时意识到她还在经期,只不过熬过了痛经的那几个小时,现在腹部没什么感觉了。
她轻轻地应,抱紧怀里的热水袋,“谢谢。”
时柚窝在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着她从家里带过来的一本油画集。
翻到其中一页,她指尖微顿。
这幅她的老师唐悦容三十五岁画的《月光睡莲》曾经在法国巴黎梵·高艺术节获过金奖,这幅画也是高一的时柚当时想要学画画的理想来源。
这是唐悦容在国外的成名之作,也一度将她其他的画作抬升身价千万。
不过,这幅画也是她的巅峰期。
后来唐悦容宣布封笔,一心研究理论还有带学生上课,成为了一位功成名就的老教授。
时柚的目光再度看向《月光睡莲》。
画里是一张少女沉睡的面孔,漾在水波中。莲花跌落在泥泞,像是被套上了枷锁,如同怪兽那样匍匐,就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书页的最后。
一张素净的白纸上写着,她十六岁那时看见这幅的感想。
——海底月是天上月。
——眼前人是心上人。
也不知道当时的她是怎么想的。
时柚摇了摇头,现在她看这幅画又是另一种景象,或许这就是艺术吧。
落地窗边的月光棱棱洒下来,月色像是融在如海底般的黑里,无尽散落,只留下丝丝缕缕的光。
还挺应景。
时柚用彩笔圈住两个‘月’,在旁边画了两个小人,一男一女。想了好一会儿,才在‘月’上涂了两个小叉叉。
沈遇舟此刻正坐在桌前,指尖敲着键盘,专心致志地查找文献。
“拉勾。”
小姑娘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空气举起小拇指。大概是看完有点震撼她的神经,她缓了下,突然鼓起勇气跑到他身边。
唐悦容老师的画就算五年后看,也能让她感到心灵上的触动。
时柚突然好想好想画油画。
她虚握着拳,伸出小拇指,“拉个勾。”
“……?”
沈遇舟和她碰了碰小拇指,她的指尖偏凉,轻轻一触即离。
“这样就算你同意当我的模特了。”小姑娘得逞似的勾起唇角,“不许反悔。”
“……”
“当我的模特可是要收费的。”她哼了几声,继续说,“我上大学那会儿好多男生抢着当我的模特,还免费的,我都没有同意。”
沈遇舟:“有多少?”
“你是第一个。”时柚脸颊微红,声音极轻,补充道,“单独的收费的那种。”
“……”
男人掌根抵着唇角,交叠长腿,眉梢微微一挑。
时柚喉咙滚动一下,“不要看不起我,我很有钱的。”
虽然不知道他的家世,可是住在泊景庭苑,应该也不会差。
“那小画家看了我的书房后,觉得——”
沈遇舟微微俯身,清冽的雪松和木质香味逼近,“我值多少钱?”
时柚的心跳都快要跳出来了,身子软成一团,她撑着手臂,从沙发上坐到地上的地毯上。
“起来。”他勾了勾手指,“地上凉。”
“……”
啪嗒——
衣角一带,那本油画书直愣愣掉在他的鞋边,恰好翻到那一页,一个便于阅读的位置,纸上两个简笔画手拉手小人顿时呈现。
“……”
小心思昭然若揭。
时柚直接憋了个大红脸。
“就是,练笔而已。”时柚巴巴地解释,“你知道,我经常画漫画,保持手感。”
时柚的声音越说越小。
怎么就这么心虚呢时柚!被发现了怎么办!!
“嗯,知道了。”沈遇舟说。
“……”
时柚松了一口气。
男人淡淡的挑着眉眼,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凑近了些,能听见嗓音在胸腔回荡的声音,冰冷的声线带着点尾音,像是在逗她。
“柚柚,是不是希望我这么说。”
第22章 够了没
沈遇舟这二十八年来遇到不少追求者。
陈家那个不是唯一一个这么多年对他穷追不舍的女人。
在国外如此, 回到京华也是这样,但也没有对谁动过心。他清冷自持,除了研究以外的事情都不太上心, 所以也被学生们戏称“高岭之花”。
就像沈政华说的那样, 作为家中长子, 沈遇舟对继承家业也没什么兴致。
按照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赴美读MF, 学成归国后,接任公司只是动个手指头的功夫。只要他一句话, 整个沈家都是他的,就没有日后这些沈政华的继子们相互残杀的精彩场面了。
但人生毕竟有不同的选择。
他没有按照沈政华的规划, 而是选择了适合他的一条路,承载着职业使命的路。
时柚刚搬来的时候,他没放在心上。
只是隔壁一个邻居小姑娘。
栗色的头发还挺显眼,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会抿出梨涡,鹿眼中似有光。
沈遇舟平日上下班,下楼的时候看到时柚很多次, 大部分的时候她都穿着睡衣和一双运动鞋下楼扔垃圾, 挺像个无业游民,也没注意到她。
还是不太细心又容易害羞的无业游民, 有时候突然发现他在看她就会浑身紧张,耳朵发红。
小姑娘和他一惯见到的那些女生不太一样。
她总是很有活力,心思也不藏着,或者是说在他面前, 她想藏也藏不住。
后来见面的次数多了, 沈遇舟渐渐发现时柚是一个人住的。
时柚也不过大学毕业没多少年, 身上的学生气没减。同校的人大部分都在上研究生, 其中有一小部分出去工作。
年纪这么小就在外面自己住了,除了那个偶尔过来的表弟季时蹊,也没见过她其他的家人来看她。
再后来,在望远号TAL发射器项目的研究团队里,沈遇舟碰到了对接项目的负责人时曜。
望远号是他目前正在着手带队的一个S级项目,作为团队的总负责人,手头的工作十分棘手。他们这项研究大致分为三个阶段:设计-准实验-实验。而沈遇舟的团队主管第一阶段的任务。
时曜所在的生物科技实验室负责的是芯片这一块的测量,以及发射器航行到外太空后,运载太空植物孢子的研究。
说来凑巧,沈遇舟和时曜以前认识。
确切的来说,是沈家和时家两家关系不错,时曜的年纪要比沈遇舟小一岁,后来时家因为学区房和重点初中的原因搬了家,沈遇舟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某日讨论完工作对接方面的事情,时曜直接开门见山:“你认识我妹吗?她是不是和你住一个小区。”
“……”
时曜虽然暂时和外界联络不多,但在信息封锁之前,听说过时柚要一个人搬到荆市的想法。
“嗯。”沈遇舟说,“住我隔壁。”
“……?”
“隔壁?!”
时曜愣了一下,“啊”了一声,接着说,“那就好了,你帮我多看着她一点,家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妹。她和她妈关系不好,她爸又站在她妈那边和稀泥劝她,从初中开始就这样了。”
“初中开始?”
“嗯,柚柚那个年纪经过叛逆期,就因为看了一幅画说什么都要学画画,以后当一个画家。我妈是初中教导主任,柚柚上初中在她们年级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你想想看,妈怎么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