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越往后看，也就越心惊。
虽然不觉得能做到这个部门领导层的人会是什么脑子转不过弯的，但以防万一，杜以宁还是把目前已经在告的那些品牌与背后站着的企业，连带被告的原因，全在最后几页列了出来。
在劳动.局上班，这些对丁红霞来说属于要日常要接触的事儿，几乎一眼就意识到“杜家”及其友好企业的首当其冲。
这哪里是“招聘软件”的项目策划案？
分明正面、反面，每张纸都满满当当写着“挑衅”两个字！还专挑那些在行业内有一定底蕴的老牌子找事儿！
明明已经看完策划案的全部内容，可最后那几页列表，丁红霞还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忍不住悄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败家子”，自己良心也就罢了，居然刚刚跻身于大企，便妄想改变整个职场环境，逼着所有无论本意是何的企业一起“良心”。
真的是太……
敢想敢做了。
“你们的来意我明白了。”
久久，她终于将手中捧着的策划案放下，视线与杜以宁深深对上，语声微沉。
“只是数据库而已，这事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困难，甚至我现在就能保证国家会对你们大力支持且给予更多绿色通道。但我要提醒你，存在的企业一定有它的本领……少年意气是好事，切莫过于冲动，到时候事情没做成，反倒害了自己。”
这些事，早在先前的数次开会中，杜以宁早就思量完毕了。
闻言，她唇角微扬，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比起冲动，倒不如说这是早有不忿后终于有能力解决这事的欣喜。我来找您，除了数据库，主要就是这些事到时候肯定会上报到劳动.局，方便沟通，也是对国家的信任。当然，我更信任的其实是十多亿同胞，相信他们不会让我们失望。”
顿了顿，杜以宁掏出手机，将“败家子”百.度贴吧页面找出来，示意给丁红霞看。
这个贴吧是网友们自发建立的，与“败家子”没关系，再加上这两年贴吧渐冷，向文穠也只是以防万一地去申请了个吧主，偶尔巡视一下，基本上放任自流。
而对网友们来说，这相当于他们专门聊“败家子”的专属论坛，有什么建议和反馈在上面说，通常很快就能得到反馈。也正是因此，他们非常喜欢在贴吧畅所欲言，并形容“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这段时间，“败家子”因为招聘问卷以及面试的事儿，本就频上热搜。再加上从帮员工状告前东家“青云”那事起，又接连状告多家企业，贴吧近日便格外活跃。
此时，页面上满屏都是网友们的激动言论。
【卧槽，败家子告了好多家公司！还有我曾经就职过的某家吸血鬼大本营！！！】
【天，败家子果然yyds，太勇敢了吧，好几家都是老牌大企业呢。】
【我不管了！我先冲了！从今天起出差只住监狱宾馆，学习就下《小石头历险记》，交了女朋友立马帮她也买一份全解锁版《攻略之路》，还得去连城卫视帮杜总多刷一下纪录片收视率……别问我忙不忙，杜总值得！】
…………
出于公事和私事，丁红霞去过多家企业，夜叉看过他们的反馈面板，看到的只有少数礼貌用词，被骂是常事儿。
然而，在这个“败家子”根本没怎么管过的贴吧，她却久违看到了总是在网上发“毒鸡汤”、“颓丧”话语的网友们难得的积极一面，诧异之外，又有种自己在参与一件改变社会大事的兴奋感。
心跳微微加速，三十多岁，早已被社会打磨得光滑又无波的心脏骤然翻滚。
丁红霞不断将手机界面下滑，好一会儿，才把手机还给杜以宁。
“我之前只以为你是个聪明又有良心的企业家，可能招聘时的那些举动有引起话题的意思，但总体来说值得国家的帮扶。”
视线紧紧与杜以宁凝着，丁红霞的态度比之先前接待过的所有企业家都正视与尊重。
“可现在，我明白，是我以己度人了。你不是为了蹭热度，而是真的在为这个社会和人们着想。你是真正的高情操。”
尽管平日里经常被公司里的一众吹彩虹屁，但那都是老熟人了，久而久之，杜以宁脸皮也厚了起来。
可丁红霞对她来说完全就是陌生人，甚至还多少带了点国家爸爸的意思，一下子就把她给说得面颊粉红。
从劳动.局离开后，之后两天，杜以宁和简志勇又如法炮制地去了教育.局、工商.局等需要谈事宜的部门。
这些部门领导人和丁红霞的反应差不多，都是先礼貌，接着震惊，最后感慨。
合作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全票通过。毕竟杜以宁除了基础数据库，根本不需要他们做什么，更像是来打个招呼，提醒他们“嗨，我要搞事啦”。
借此，杜以宁的名字和她开的“败家子”，成功在国家那边进一步刷了存在感。
“找后台”、“抱大腿”的目标算是初步达到，之后就是让公司的人去盯着国内的各大小企业，寻找“良心企业”，优先与“杜氏”所涉领域相冲的企业，设其为靶子，直接将之冲垮。
当然，那些“良心企业”也不是每个都有机会就敢上的。豪赌的勇气，说起来舒爽，做起来实则很难。
可做生意本身就是赌.博，就好像90年代下海经商的实体生意人哪里会料到如今电商的飞速发展？
不过能力范围内的好处，杜以宁倒也不介意提供一下，给他们点参赌的底气。
坐在办公室，将去首都这几天堆积的文件一一签上名字，合上签字笔，递回给简志勇，杜以宁顺口问她：“我记得PUPK说可以帮我们直接改装飞机，进度如何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所有涉及国家爸爸的内容纯属瞎编，小说剧情需要的架空设定，拒绝代入，拒绝上升。
第82章
“差不多了。现在基本就是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打扫和复查之类。”
翻查了下自己和PUPK对接人员的聊天记录，简志勇把他们发来的照片点开，示意给杜以宁看。
“您要去现场看吗？”
“不用, 我就问问。”杜以宁摆摆手。
之前出差去首都是迫不得已。飞机又没长腿, 不会自己跑。
大夏天的, 她有凉爽空调不吹，又是个帮不上忙的纯门外汉, 去看人家改装和打扫飞机干啥？
点开向文穠新从企业微信发过来的文档，看了下这几天网上关于“败家子状告多家品牌, 试图成为国内一言堂”的营销黑稿，觉得大概率是杜氏及其同一根绳上蚂蚱的那些人。
网友们对“败家子”的信任毋庸置疑, 根本不是几篇黑通稿就能动摇的。
可杜氏的出手，也确实是需要重视一下，特别是他们这个“招聘软件”与“私人飞机免费宣传”联动的项目进程，时间必须得再缩一缩。
思及此，她抬了下眼，问：“杜氏那边有动静了。目前优势在我们这儿, 飞机装修完毕, 后续申请航线、机长、空姐等事估计还得耽误一阵时间……你找好团队或者工作人员了吗？”
“找好了，是让金陵航空航天大学校方帮忙介绍的。”
简志勇早就把这事安排好了, 此时回答杜以宁的话便也完全不慌乱。
“就算没有杜氏，我们的私人飞机也肯定需要这方面的工作人员。我觉得，比起让猎头从中赚差价，您大概更倾向于直接联系校方, 给优秀院校毕业生内推的工作机会。当然, 工作经验等, 我也做出了一定要求。”
说到这儿, 她顿了下，生怕杜以宁误会，赶忙补充解释：“我不是学历歧视，觉得普通院校不好之类……只是私人飞机这种项目，连保险都得买，必须对客户的安全做出保证。比起不学历歧视这种只是锦上添花的小细节，我觉得找相对来说更可信的团队会好一些。”
“生命安全之前，哪里还有学历歧视不歧视的事？你做得很对。”
惜命如杜以宁非常认可。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们飞机的质量必须好，各种逃生准备也得做到位，千万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
这边，杜以宁正少见正经地带着全公司加班加点忙着两个项目联合上线的事儿。
特殊情况下，再说不支持加班这种蝇头小利就太没格局了。
总归大家的下班时间都从五点变成了9点，又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期，她便干脆以此为理由，给大家把原就是正常时薪五倍的加班费，在这个基础上，直接踩着系统的底线翻了三倍，才终于消了心里那点儿“正经开公司当老板”的别扭劲儿。
而那边，杜以柔也是连着好几个晚上没睡好。
她现在认定杜以宁背后绝对还站了另一个在幕后默默操控眼前这一切的人。
可每天晚上，杜以柔好不容易硬撑着等到半夜十二点多，试图说服才从公司回来的杜父。
无论她怎么说，爸爸就是不信。
“好了。你如果无聊，就回顾家找你丈夫。我这几天很忙，没时间和你胡闹。”
不耐烦地挥开杜以柔挽着自己臂弯的手，想到公司最近的那些事，杜华昌整个人都很暴躁。
手被大力甩开，胳膊有点抽疼。
视线从微红的手臂略过，抿了抿唇，仰头，杜以柔张口：“不是的，爸爸，我不是胡闹，我……”
见杜以柔还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本就不耐烦的杜昌华登时暴躁了。
站定脚步，回头，看着杜以柔，他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好！就按照你说的，有人在背后指点杜以宁。那我问你，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这些项目的风格和舆论操纵手段，你见过类似行事作风的人吗？反正我在商界纵横闯荡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招的。”
似是自己就有答案，根本不等杜以柔回答，他便冷哼着直接转头离开：“我能理解你前二十年不是在杜家长大，不懂这些事，但起码你不要用自己的无知来怀疑我的判断。”
杜以柔本就恨“杜以宁”取代自己在杜家享受了这么多年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回来后虽表面装着温柔大方，实则心底一直在嫉恨“杜以宁”。
原身是真的胸无点墨，还冲动易惹事儿，根本不用她出手就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她是父母、爱人口中真正的杜家大小姐，便不会把这事儿过于看重。可现在的杜以宁却是不论事实如何，确实事业发展极为强劲。
再加上，杜父格外贪婪好利，一个才认回来两年的女儿，与市值几百亿rmb且潜力无限的公司，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于是，杜父很容易便在杜以柔与“杜以宁”的事上有了倾向，也在情绪烦躁之时毫不客气显露出了自己对这个前二十年一直被村姑养大女儿短浅目光真实的瞧不上。
看着父亲走远的背影，杜以柔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钝钝的痛让她因熬夜微沉的精神瞬间清醒。
关于找出“败家子”背后真正的那个人一事，她早就下定决心。
之前她是想着走捷径，让杜父去处理这方面的事。
这次却是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只不过，杜家的资源没办法用，顾家那边，碍于她在丈夫面前温柔贤惠的模样，资源和人脉用起来还得多费心思瞒着和找借口。
她给自己找的借口，便是“想妈妈”和“世界这么大，我们却能拥有彼此的爸妈，感觉很有缘，想和以宁姐姐做朋友”。
最关键的是，上次蒋怡说漏嘴，好像她私下找人，查到杜以宁拉到的投资是跨国转账。
即使爸爸纵横商界几十年，可杜氏的项目基本只在国内活动，国外反响很一般，也因此不怎么上心，显然这就是那个最合适的切入点。
*
洗了个舒舒服服热水澡，抹完身体乳，杜以宁踢掉脚上的拖鞋，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追剧，让妈妈帮自己吹头发。
听妈妈语气复杂地说杜以柔给自己打电话了，说什么“想妈妈了”，那个嫌弃又难直白言明的纠结听得她登时没忍住笑出声。
杜以宁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怼了句：“确定是她想您，而不是她爸爸想我的公司吗？”
见妈妈一脸茫然，她便把杜昌华前段时间跑来自己的公司，臭不要脸地以破产价都不如的数字就想白.嫖收败家子为杜氏子公司。
说着，杜以宁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我自己辛辛苦苦搞起来的公司，凭什么给他？”
“我不仅嘲讽了他一通，还直接和他那个骄傲得不行的杜氏对线，最近告了他们旗下好几个子品牌。唐宋元明清都能改朝换代，我就不信一个杜氏还能在国内商界只手遮天了……啊！妈你别薅我头发啊！”
话说到一半，头皮被扯得痛极，杜以宁立马捂住自己的发根哀嚎道。
当年还不知道杜以柔不是自己亲生女儿时，蒋梅就数次心寒过这个女儿的自私，根本不懂体谅她的辛苦。
后来身世得以揭晓，杜以柔直接所有社交账号和电话都换了，更是从回到杜家后压根一次都没联系过自己，蒋梅便彻底看清杜以柔的本性。
突然听她说想自己，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有能被她利用得上的点。
此时一听杜以宁的话，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你回头收到邀请函了，千万别去，非要去的话也千万别听她瞎说！不安好心的白眼狼！”蒋梅气恼道。
杜以宁一愣。
“邀请函？”回过头，看着妈妈，她一脸茫然，“什么邀请函？”
“好像是什么……投资大会？”
蒋梅对这方面完全不关注，脑子里更没有任何相关名词，努力思索好半晌，也没想起来杜以柔和自己说的那个大会具体叫什么。
蹙着眉，她苦恼道：“我不记得了，就记得她说这个大会有很多项目，涉及各种不同的行业，觉得你会感兴趣之类……当时我觉得她会不会是在杜家的几年成长了，想着帮衬一下你，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反正你警惕些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