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主意,再气一气萧宴,本王很开心。”萧遇阴恻恻地笑了。
秦绾宁睨他:“你真坏。”
萧宴得意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喜欢萧宴,不就是因为他坏吗?”
“不,我喜欢萧宴是因为眼睛瞎了。”
“你竟然承认自己眼睛瞎了,真是好笑,不过,本王喜欢眼瞎的女人,本王做你最大的拐杖。”
“离开萧宴,我眼睛又好了。”
“不给我一个机会?”
“你以前喊我阿姐的,现在还想娶我,不怕别人笑话你?”
“我喜欢阿姐,谁笑杀了谁。”萧遇蓦地冷了面色,瞳孔就像是黑夜下狼崽的眼睛,幽冷泛着绿色的光芒。
萧宴是一头狼,而萧遇就是一头还在成长的狼,萧宴胜在年长,而萧遇胜在暗中。
秦绾宁不知萧遇为何要娶她,也不想去问缘由,到了扬州后,她就会离开,“萧宴会追去扬州的。”
“正好,关门打狗,除之而后快。”萧遇冷冷道。
秦绾宁这才正视这位不过十六岁的小王爷,对方长着一张阴柔的面孔,雌雄莫辨,当日里扮成小宫娥就成功骗过了她。
凌王雌雄莫辨……
她陷入沉思中,许久后,抬起眼眸,眸色清亮,“凌王,我有一事相求。”
凌王眼皮子一跳,“王妃好说,本王一定答应你。”
秦绾宁不客气道:“借你的身份给我用用。”
凌王发懵,“怎么借?”
“我做凌王,你做凌王妃,好不好?”秦绾宁笑了,眉眼弯弯,修长的眼睫下是一双带笑的眼睛,此刻正带着她的温柔看着对面的少年。
她的眼睛很干净,不染纤尘,就像是高山的雪莲,让人为之动容。
凌王喜欢那双眼睛,母亲常说看人先看眼睛,那双眼睛不会撒谎,而他面对的眼睛很干净,那么秦绾宁的心是不是也很干净呢?
面对这样的说法,他笑了,“你想报仇?不如我二人将金陵城闹个人仰马翻,可好?”
秦绾宁得意笑了,“阿姐正有此意。”
凌王翻脸:“别占本王便宜。”
两人站在甲板上,雨后的江水浑浊,就像是掺杂着泥浆,而岸边上的树青翠欲滴,像是丹青手中的雨后江水图。
秦绾宁重新注视着世间的景色,心中竟觉畅快不已,呼吸间异常轻盈,她喜欢自由的气息。
她享受这一切,凌王也默然注视她。十七岁的秦绾宁被困两年,得到自由后竟没有大哭,只有那双眼睛有了微末的变化。
他试探道,“秦绾宁,秦家的灭口是有原因的。”
秦绾宁迎风而笑,扬起修长的玉颈,嫣红的唇角抿出几分恣意,“我知道,我会查,阿嫂还在,侄儿还在,我还活着,就有希望。”
“那我等你。”凌王立即道。
秦绾宁转眸凝望他,“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凌王:“我是一个恶魔。”
说话的间隙里,秦绾宁望着凌王的那双深暗的眼睛,平静无波,没有波澜,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这么一个少年,她看不懂,也不明白。
午后,江水退潮,花船起航,那位新娘被送下船,一直送到东宫。
周卫接手烫手的山芋,他不敢送到太子面前,悄悄让人挪到宫外住着,太子若见到,不气死也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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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走了半月,抵达扬州,凌王府的众人前来迎接一对新人。
秦绾宁换一身男装,锦衣华服站在萧遇身后,有萧遇在,没人怀疑她的身份。
众人欢欢喜喜地上车,鞭炮齐鸣进了凌王府,择日拜堂成亲。
秋潭颤颤惊惊地抱着貂儿跟在秦绾宁的后面,她害怕了一路,做梦都没想到秦姑娘会带着她逃出金陵城。
进入王府后,凌王安排了一间院落,凝雪斋。
院内打扫得极为干净,婢女们站在庭院里焦急等候着,秋潭抱着貂儿突然不害怕了,这里与别院没有什么不同。
秋潭坦然地笑了,貂儿从她怀里一跃而下,在众人脚下走来走去,徘徊一番后,再回到秋潭的怀里。
它没有发出尖叫声,很安全。
众人不懂,小心地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客人,是位美貌郎君。
秦绾宁累了,让秋潭去接手院落里的事情,自己抱着貂儿去休息。
等她醒来的时候,秋潭抱着一本册子站在外间,听到声音后推开门进来,“姑娘醒了?”
“嗯。”秦绾宁低吟一声,舒服得发出声音,秋潭急忙倒了杯蜜水递过去,“还累不累?”
“不累了,你还害怕吗?”秦绾宁抿了口水,是她喜欢的味道。
秋潭很兴奋,“不害怕了,姑娘,您以后要留在这里吗?”之前姑娘说有一情郎,是不是就是这个凌王殿下?
“姐姐来了……”
忽而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榻上的白貂惊得跳了下来,秦绾宁忙去安抚,门外走进一袭大红对襟莲花袖的少女。
少女娇俏,又是一张瓜子脸,眼睛很大,滴溜溜地看着秦绾宁。
秦绾宁怔了下,对方眼中闪过惊讶,少女已走近了,惊叹道:“姐姐真漂亮。”
“我是周钰,凌王的表妹。”少女又说了一句,自报家门。
秦绾宁颔首表示知道了,对方目光紧锁在她脸上的皮肤上,“姐姐用什么保养脸,好白哦,比表哥还要白。”
“那你去问问凌王他怎么保养脸的。”秦绾宁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踢了回去。
周钰沮丧,“他说是天生的。”
秦绾宁接话道:“我也是天生的。”
“姐姐不诚实。”周钰生气,又见她长发束起,穿着一身男装,自告奋勇道:“我带姐姐出去玩,扬州城内不比金陵城差。”
陌生的小姑娘没有太大的敌意,甚至很热情,让秦绾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来之则安之,她就去一趟。
出了凌王王府的大门,马车一路走,在一处停了下来,正处于黄昏时分,酒肆茶肆里很热闹。
周钰拿出一把折扇给她,“装就要装得像一点,旁人若问,你就说我的表哥。”
秦绾宁点头,周钰噗嗤就笑了,“你放心,你是阿嫂,我不会和你争凌王表哥。”
“你误会了,我不是凌王妃。”秦绾宁小脸一红,对方确实很友善,甚至很爽朗。
周钰却道:“我是贤妃娘娘捡来的,我家早就没了,跟着贤妃活了下来。”
说话间,两人都下了马车,周钰牵起秦绾宁的手,恣意道:“在这里,我罩着你。”
小姑娘爽朗又活泼,颇让秦绾宁放心。
扬州城是出名的鱼米之乡,街间不少百姓行走,手提东西,店铺门口更有人叫卖揽客,黄昏的光落在屋瓦上,鳞次栉比。
周钰告诉秦绾宁:“贤妃娘娘在当初萧家落难的时候被人害过一次,凌王也是一样,后来被秦夫人救下,给了银子去逃难。”
萧家当初被前陈的末帝降罪,萧宴的父亲带着萧宴等人走了,萧夫人断后,带着家中的妾室庶子,唯独偏偏将贤妃与萧遇留下。
陈兵来拿人,拿走两人去问罪,秦绾宁的母亲不忍,让丈夫秦州派人去截囚。
“原来这样。”秦绾宁明白过来了,凌王娶她大概为了恩情。
两人在街上游玩许久,天色擦黑后,周钰拉着秦绾宁上了花船。
秦绾宁相貌惊人,一上花船就引了不少姑娘青睐,甚至有人将船靠近来搭话,秦绾宁不怯场,一一回应。
船上被丢了不少帕子,周钰一一捡了,各样的都有,甚至还有一对鸳鸯的。
扬州民风开放,多商贾,没有太多的束缚,秦绾宁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心中郁闷一散而光。
周钰将捡起的帕子都丢入河里,悄悄说道:“凌王会生气的。”
秦绾宁乐道:“他才多大呢。”
“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哦。”周钰抬眼望去,对方贞静而婉约,眼底波澜闪动,是个很美的姑娘。
秦家姑娘的美,并非楚楚可怜,天然雕饰成的美人,顾盼生辉。这样的美带着惊艳,带着天姿。
秦绾宁却回之一笑,她对感情没有想要的,眼内素淡无情,愈发从容,“不说了,回去吧。”
踏上岸后,忽而有一姑娘走来,鹅黄色的留仙人裙,摇曳生姿,楚楚动人,“郎君。”
秦绾宁初次遇到搭话的姑娘,这么近,就在眼前,她顿愕,对方走近,俯身行礼。
“有、有事吗?”
岸上有一排的花灯,将秦绾宁的面容照耀得极为清楚,精致的五官,明媚的面孔。
她不会搭话,一句话就将对方的路堵死了,对方一张脸涨得通红,“有、郎君有空去船上坐坐?”
“不用了,我要回府。”秦绾宁拒绝得干脆,拉着周钰就要回去。
姑娘的做法和她当年追萧宴几乎是一模一样,她甚至蛮狠多了,带人堵着萧宴的路。
秦绾宁匆匆而去,花船的姑娘都很好奇,“哪家的小郎君,竟没见过。”
“许是过客。”
“若是常住就好了。”
秦绾宁听不到这些话,回到府里后也没见到凌王,周钰送她回去休息。
一夜过后,凌王依旧没有回来,周钰领着她熟悉扬州城。
两人走街串巷结识了些朋友,秦绾宁的相貌让人一眼难忘。
待了半月后,凌王风尘仆仆地才回来,满面风霜,眉眼间的戾气也重了许多。
秦绾宁这段时间将院子里的事情打理得很好,以前她是家里的三姑娘,上有兄嫂阿姐,许多事情都不需要她去管,她成了最幸福的那个。从出城被萧宴抓到的那刻起才发觉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萧宴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变作笼中雀。
这几日里,她总在回忆被关起来的时候。
她靠在榻上,凌王直接闯了进来,声音里带了疲惫,“你适应得如何?”
“在这里待着,等到合适的机会回金陵,你不也要回去吗?”秦绾宁绚丽一笑,她斜躺着,很舒心,没有半分不郁。
凌王紧凝着那张脸,脸上有笑,愉快而自然,“对,我也要回去的,楚王就在附近,我做了些小手脚。”
他就是为这事离开的,“楚王去了临南,他人在这里,你说是不是很有趣的呢?”
秦绾宁抬眸,“你做了什么?”
“弄断他一条腿而已。”凌王笑得开怀,搬了圆凳在秦绾宁榻前坐下,放肆地看着她。
秦绾宁俏脸很白,眼若星辰,皱眉间多了几分稚气,“你想嫁祸萧宴?”
“你很聪明。”
“这是最自然的事情,楚王并非善茬,你弄断一条腿,玉贵妃会疯的。”
“疯就疯吧,本王很高兴看着她疯。”
秦绾宁沉默不语,凌王迫近,近距离地看着她,眼内带着疯魔,“绾绾,楚王玷污了一个民女,那个女人怀孕了,被我接了回来。”
“混蛋……”秦绾宁忍不住骂了一句,她最能体会被强的滋味,楚王是仗势欺人,她骂了一句后,又道:“一条腿便宜了,应该弄断两条腿。”
“哦,我刚刚话还没说完,我让他断子绝孙了。这个孩子应该是他唯一的孩子了,如果不能平安降生,那他就没有儿子送终了。”
秦绾宁:“……”我是不是该夸你呢。
“你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去见母亲。”凌王又站起来,大步离开,一点都没有过多的想法。
秦绾宁翻过身子,凝视萧遇离开的方向,凌王的性子和萧宴很相似。
凌王是对待很多事情都很疯,唯独对她,平静而自然。
萧宴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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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被送回驿馆,下半身鲜血淋漓,小厮不敢耽搁,急忙去找了大夫。
大夫来后摇头,“命根子都没了,就一条命了。”
小厮吓得大哭,忙叫往金陵送信,楚王昏迷不醒,他想到了在扬州的凌王,赌了一把,让人去扬州报信。
凌王府大半夜的被敲开了门,长史不情不愿地接见,楚王小厮哭得难看,他懒洋洋地报给凌王。
凌王将事情推给秦绾宁,秦绾宁乐了,半夜穿衣去了,周钰半道追了上去,姐妹二人去了驿馆。
楚王昏迷不醒,小厮侍卫都慌了,秦绾宁到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日午时了,大夫见来了家人就诚实说话:“命在,腿断了,命根子也没了,好好养着,活命不成问题。”
周钰没忍住,抿唇笑了,秦绾宁将她往后推了推,与大夫说道:“您辛苦了,开药就成。”
大夫叹息一声,“唉,有条命就成了。”
秦绾宁接连说您辛苦了,最后,开药灌了进去。
秦绾宁接手了楚王的事情,抖落出了抢占民女的事情,一番搜索,连证据都齐全了。
隔了几日后,汉王追了过来,见到秦绾宁怔了一句,他听说凌王雌雄莫辨,下意识就喊道:“凌王?”
秦绾宁怔了下,周钰将证据递了过去,“楚王抢占民女,被人打了。”
汉王眼睛紧盯着秦绾宁,总感觉有几分熟悉,很快就被证据吸引了,“这、这……”
堂堂一王爷被人打得凄楚不说,连……他看不下去了,“我这带他回金陵去治病。”
周钰瞄了汉王一眼,“这人脾气很好,不摆架子。”
汉王去屋里查看楚王的伤势,皱眉不语,秦绾宁不好跟着进去,就在外间等候。
周钰在屋里走来走去,瞧见秦绾宁镇定自若,心中好奇,“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