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瓶子里,都装着蓝色的内容物,高高低低错落不平,但是相差并不算大。
这是束青赋值后得到的不同阶段累积数据,也是最明显的支撑点。
——
卓颜在台子侧边站着,注视着成为人群焦点的阮渔。
主持人实在控不了场,阮渔笑着抬起了话筒,将左手食指轻轻地竖起,一阵轻轻的“嘘”在场内响起。
这大概就是号召力,三五秒后,室内变得安静,给了主持人喘息之力。
他调侃,说粉丝真的很听阮渔的话。
台下的一群人齐刷刷吼了句“是”。
互动很是愉快。
侧边,谷秋从后面走来,贴近了卓颜,小声地道:“卓姐,新的问卷做好了,十道题,跟以前一样,都是关于鱼鱼的。做了网络链接和二维码,还打印了一部分。”
卓颜扭头:“嗯,可以。”
谷秋:“那我等一会儿自由活动开始了,就带着人去填问卷。”
卓颜:“惊鸿这边的员工那里也放几份,我跟半梅说好了,今天做游戏领兑换券打折券的同时,愿意填一份可以多得一次机会。还有小礼物那边也别忘记了。”
谷秋:“放心吧姐,我跟辛总助理对接过,这些都记着呢。”
惊鸿负责的总经理名叫辛半梅,也是卓颜他们一类的人。
卓颜拍拍她左肩:“辛苦了。”
谷秋:“那我去了。”
说完这话,她看到卓颜点头以后,就跟来时一样,绕着这边的工作人员,回去找自己的小组了。
——
束青:“我不再把目光聚焦到她穿越的时间上,忽略了间隔、周期等等,只以粉丝为主,用数值诠释阮渔在两次穿越间得到的阶段粉丝情感,嗯,我将这个数值命名为粉丝正向情感值。”
在网络上抓取阮渔的大数据,简单又不简单。
柠檬鱼们为了阮渔会去做数据,带上相关话题和她的名字,一般的网友抒发自己即时的情绪时也会直接标注阮渔的大名,这样也好抓。
最烦的是现在粉圈混乱,缩写漫天飞,还有各种符号、昵称指代等等,造成了极大一部分的数据流失。
——我真的好喜欢阮渔啊啊啊!
——鱼鱼崽真可爱!
——#青云品牌全线代言人邀你关爱化疗孩童#心疼孩子们,默默地捐了一点点钱。
——烦死那个谁了真特么傻逼。
——某品牌代言人不错啊,试用了一下洗发水居然还真的有用。
前面的三条可以捕捉到,归类给阮渔。但后面的两个就不行了,爬虫不能识别这是说阮渔的。
粉圈在信息茧房方面太厉害了,三百人就能营造出烈火烹油之景,黑天白日地做数据,明面上看着跟三万人一样热闹,实际上背后只有这么三百。
有人调侃,说内娱有三千粉丝,艺人就可以横行霸道叱咤风云了。特别是选秀,来来回回秀粉也就那三百个,每一届每一年都被割韭菜,数到最后原来都是同一批韭菜。
粉丝的数据,真正路人的数据,是完全不一样的。
三百人给出的假象,又怎么能比得过五十万人的随手一点呢?
束青要是按照前面假象来做分析,那就真的扯犊子了。
她要的,唯一有用的,恰恰是无法辨认的“五十万”。
为了搜集到这些,束青可谓是绞尽脑汁,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去拜托卓颜——半年的时间里,卓颜团队一直在线下做着对阮渔的问卷调查。
让卓颜去做的话会方便很多,她紧跟着阮渔,综艺、站台、直播、宣传、品牌合作等等,她说要收集关于阮渔的舆论信息,一般来讲,合作方都会很配合。
青云惊鸿这类自己人,就更别说了,那简直是豁出家底来配合她,要什么有什么,甚至可以改他们品牌自己的活动流程。
除此之外,卓颜还安排了人时不时地扫街,问路人对当前流量、明星、娱乐圈的看法,里面会混入阮渔,又或者问题里什么都没有,让路人自己发挥。
这半年来,卓颜将简单整理后的文字、音频、影像资料等定期传给束青,她团队里还专门有人带队负责此事。
好在幸不辱命,一切忙碌都有了结果。
束青:“阮渔的粉丝量一直在增加,我将她海内外所有的账号粉丝数字作了处理,剔除了重复、机器等,最后得到了这样的折线图。”
至于如何剔除,就是一个很麻烦的过程了。她还让雀寻去申请了沧兰洲官方政府的居民数据库支持,对于海外的也有着另一种算法。
虚假的上千万粉丝量中,活粉不少,但肯定达不到这几千万的繁花如锦,顶多占个一小半而已。
现在各大app对于民众的隐私侵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束青去调取了官方数据,也跟几个合作的软件公司做了联合,得到了她想要的。
束青:“这些是抓取到的对阮渔的网络评论,当然,在这个过程里,过滤掉了通稿这类。”
卓颜团队的通稿、合作方的大批量宣传、水军等等真的不少,但好在这些都有迹可循,采用的措辞、行文习惯全都比较固定,特别是水军,最明显不过了。
另外,比较烦的还有虚假流量。
“做数据”、“打call”,这些明面上的流量数据开始反过来裹挟相关者,然后劣币驱逐良币,不愿意同流合污者被甩在后面,内卷以后,现如今的假数据膨胀率简直惊人。
束青:“卓颜那边跟人一起清理了一批虚假流量,那一段时间,数据方便的反馈就弱化了许多。”
她刚好也趁机与前后的时间段进行对比,使得自己这份报告里的内容更加真实。
从阮渔出道到第一次穿越,这个阶段里对阮渔的一些关注度是不太够的,束青丢失了不少数据,就算找技术人员去爬网络资料,困难度也挺高的。
她要求得太细碎了,互联网也太大了,数据量过于庞大,不啻于大海寻针。
最关键的是,时间已经过去了,想探索阮渔那时在线下的知名度、风向等,已经无法做到了。
所以束青还需要对这些作新的处理。
她当年毕业时候为了做数据处理,愁了三个多月,死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最后好不容易毕了业,闭着眼跟自己说就这样了凑合过吧还能不要毕业证书咋的?
虽然那个时候她同学都笑骂学神装逼,不给他们这些学渣活下去的勇气,束青的毕业论文写得极为漂亮。
但她不满意。
就像是这一次,束青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来论证一个自己突如其来的灵感假设。
她成功了,所以现在,束青站在了这个报告会上。
安静的氛围里,她侃侃而谈,讲述着自己这篇论文的所有信息。
最后,她回到了一开始给出的那张图片上。
在针对穿越契机的研究中,最容易被关注的是阮渔粉丝量的增长,从二十万到一百万、三百万,再到一千万、五千万,他们试图研究这个数据与她穿越的关系,最后发现太乱了,结合得一点都不紧密,导出后的p值显示不相关。
束青也跟着做过这个,不过这一次,她没将粉丝量算进去。而是以剔除后的真正粉丝数,结合网络上对阮渔的舆论,尝试千百次,最后才定下了这一部分的赋值。
又寻找到了网络与线下的合理权重,分别作了对比更改。
“每一个瓶子,是每一次穿越。里面的内容物,是我赋值以后的总和。可以看出,每一瓶的总和是接近的。”
折小霜和陈一他们组曾经提到过,系统的到来并不单纯,尽管这只系统很蠢,但背后可能存在着很强烈的阴谋。
那个时候,有人说,系统可能是来银尾星通过阮渔收集信仰的。
很早之前有神话传说,里面的神仙鬼怪是需要被人供奉的,得到的信仰越多,自己的实力也就越强,然后就可以庇佑自己的信奉者,再循环往复。
皇帝们还流行给一些神仙封官,送这些神仙来自君权的肯定,定为国教,盖庙立祠允许祭祀。
民间还有野祀,五通神等孤魂野鬼,这些不被官方认可的鬼怪,得到了百姓的信奉后仍然可以获得力量。
神话不可考据,现在大家都是唯物主义者,知道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但,宇宙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毅力、意志力,这些精神情感在很多时候,对人类的行为是有催化作用的。这可以从科学角度解释,也不妨碍大家从神学角度来理解。
如果情感可以转化成为能量,系统要的就是这些呢?
对于系统的不信任,令基地在半信半疑下艰难地开展着研究。摸不清楚外星生物的目的,他们真的很难确信这就是一次单纯的“顶流任务”。
因此,阮渔被穿越后,有少数人松了口气,认为系统正在逐渐显露它的真正目的。
但他们很疑惑,因为他们没有找到系统能够得到的好处是什么。
有物有则、事出有因,人的行为是有原因的,想要钱、美丽、物品,或者单纯为了快乐、良心、看不惯、我乐意……无法否认的是,后面这类虚无缥缈的情感,也是这个“因”。
系统要得到什么呢?
穿越能给它带去什么?
基地的这群知情者们,困在这个迷雾里很久很久了。
他们更复杂,想得深远,担负着最深沉的责任和秘密,就不允许他们单纯。
他们是要以最深的恶意去揣测系统的,在阮渔不知情的地方,他们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
万幸,这些备用方案依旧封存着,也许永远没有被开启的一天。
束青:“星河是幕后黑手的话,那它借助的能量,或者判定的可穿越时机,就是这个瓶子什么时候会满。”
所以,不是以固定的时间为间隔,而是以被她数字化的“瓶子大小”为衡量标准。
有人举手,提出了自己的异议:“星河按照它那里的时间长度确定穿越时机,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束青换了一张最后的PPT:“所以,这是论证我假想的方式。”
那里有着一个装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瓶子,起始点是阮渔一周前在《角逐》后台穿越的时间,目前正在进行中,一周的时间,已经装进去了这么多。
束青换算了一下:“按照我的推测,至少再过两周到三周,阮渔就很可能有一次新的穿越。”
没有人问这个粉丝情感累积数值的用处是什么,星河让阮渔穿越干嘛用这个当做判定依据。如果束青的假设是正确的,那么,这将会成为另一个新的课题,而且还是很需要立刻被解答的那种。
——
阮渔半弯着腰,在抓娃娃机前面搓了搓手。
她跟系统打赌,自己能在一百个币内清空这一个抓娃娃机。
系统:【切,不可能】
里面一共有七十个小玩偶,巴掌大的那种。
阮渔:“你完了,你居然不迷信我。”
后面一群粉丝眼冒星光地看着她,还交头接耳叨叨着阮渔真好看离近了也特别美。
没有保安在阮渔周围站着,这片半径不足一米的空地,是大家自发让出来给阮渔的。
阮渔:“看好了啊!”
周围:“昂!”
真正被对话的系统:【……】
抓娃娃机这个东西,讲究的是技巧,和那么一丢丢运气。
阮渔是不缺运气的,可是她缺技巧啊!又没怎么玩过,还想清空整个娃娃机,系统觉得她在做梦。
晓楠无奈地递出了第三个币,看着空空如也的阮渔:“你行不行?”
阮渔:“别咒我,我特别行!”
晓楠:“……”
惊鸿的快闪活动里设置了好几台娃娃机,装的是品牌的透明球,塞着不同的小礼物奖品卡,抓出来以后可以去服务台兑换实物。
因为想让大家都参与得快快乐乐的,所以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在两次内抓起来至少一个球,娃娃机设定上给得特别大方。
但阮渔这个就不一样了,她玩的是商场内部的娃娃机,设置上比较坑。
她这儿被围了一圈,后面的人看不到内环发生了什么,只听着一阵遗憾的“啊”、一声喜悦的“啊”颠来倒去,踮着脚尖伸着脖子,抓耳挠腮地问前方站着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阮渔这里已经用二十个币抓出来十三个了,揪一个就朝着身后扔一个,算是送给粉丝的小快乐。
恰好落在自己手上的柠檬鱼盯着那只黄色小蜜蜂:“啊啊啊啊我我我抢到了!”
旁边的人羡慕地朝着她看去。
系统给阮渔计数,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你这怎么开始百发百中了?】
阮渔在大家吵杂的背景音里,回复了系统:“技巧是要练习的。”
她手脚还是很协调的,最近又被抓去锻炼,还跟连朔聂云他们学习了不少技巧,身体素质比以前好太多了。
系统:【……】
都怪我耳聪目明,她说什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叹气声真的好烦啊!!!
最后,阮渔从下面掏出来一只浅蓝色小鱼,冲着半空的系统晃了晃:“98个哦~”
98个币,她把整个娃娃机给清空了。
系统郁卒:【行行行我认栽,给给给!给你!】
打赌的筹码是它给阮渔写三千字的彩虹屁,不能重复,还得是真情实感的那种,拒绝网络上都快写烂的那些“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
阮渔笑得贼兮兮的,没把这最后的娃娃送给粉丝,反而自己拿在手里了。
大家看她要留着,也就没再伸手。
阮渔最后是蹦蹦跳跳地离开的,还倒退着走了好一段路,一直跟大家打着招呼。
卓颜在她身后护着,避免孩子一不留神摔倒了。
等上了车,卓颜看着傻乐不停的阮渔,失笑道:“你最近好像一直很高兴。”
阮渔正在倒腾手里的那只小鱼,闻言,她抬头看向卓颜,想了想,道:“好像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