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的镜头是在外面,鹿嘉和依稀能看到首都路边那厚甸甸的雪,以及光秃秃的枝桠。
首都热是真热,冷是真冷。
在这种萧条寂冷的景色下,那一大一小葡萄灰的羊羔绒外套就很扎眼了。
薄妄:“前几天打折买的情侣款,店主说穿上了就是人间小葡萄,好看吗。”
鹿嘉和:“我呸,还人间小葡萄,分明就是人间烂茄子!”
般弱死亡射线。
鹿嘉和赶紧补救:“鹿宝,别瞪,哥哥骂的不是你!”
薄妄笑他没骨气。
鹿嘉和:骨气是什么,在妹妹的面前,爷从来没见过!
等等,他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字眼——
“什么?情侣款?!”
他这一吼把教练跟同伴都吼懵逼了。
鹿嘉和冲着他们不好意思笑了笑,走到少人的地方,咬牙切齿,“薄总,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薄妄啊了一声,红唇微扬,“怎么,哥哥大人嫉妒啊。”
他故意拽着般弱的小马尾。
“看,你哥生气气了。”
般弱被拽得没脾气了,随便他rua。
反正他弄松了发绳还得给她扎起。
“我嫉妒你个鬼!情侣款也是你能穿的?!”
“为什么不能?打折的,很省的。”
薄妄理直气壮,“我在你妹妹身上花了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还当了你妹妹的陪考监护人,资料费什么的先不说,有时候要负责一日三餐,钱是不经花的好不好,而且我又没女朋友,我不给你妹,找谁来穿女款啊,难道要扔垃圾桶吗,那岂不是更浪费?”
“你说说,我这样做有毛病吗?”
鹿嘉和被他绕得晕乎乎的。
“没毛病……吗?”
薄妄自动忽略他最后的语气词。
“那当然是没毛病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鹿嘉和总感觉这句话怪怪的。
然而薄妄的话题转得很快,让他来不及仔细品味。
“行了,我们刚吃完饭,正在回去的路上,你呢,你那边怎么样,快开始了没,我们回去看你直播。”
般弱也弹出了小脑袋,表情真挚,“哥哥,我会认真看的!”
少给她布置点功课就阿弥陀佛了。
她做了个手势,呶嘴。
“给你小fafa!”
鹿嘉和摸了摸后脑勺,心潮起伏。
这种感觉,好像,好像还是第一次。
自从鹿父出轨后,他被人推着,顶着,一直往上走,不敢松懈,害怕世界对他失望。这种心理需求逐步演变成了一个压抑的极端——他很想很想找一个女朋友,想要人看得见他的努力,听得见他的诉求,然后给予他前行的力量。
这也是鹿嘉和给宿舍传递自己要找女朋友的信号的理由。
此刻鹿嘉和发现自己不需要了。
他的家人就是最坚实的后盾。
虽然妹妹还小,兄弟也很贱,但他现在才发现,他们其实一直都在。
不过兄弟和妹妹守在屏幕前给他加油什么的……鹿嘉和这个钢铁直男还是觉得意外的羞耻。
嗯,都这样了,再羞耻好像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于是薄妄就听见鹿嘉和这个重度妹控说,“咳,鹿宝,你刚才那个加油手势没有力度啊,哥哥教你一个新的。”
般弱:“……啊?”
鹿嘉和两指并拢,模拟成枪的形态,冲着屏幕,嘴里发出biu的一声。
上膛,发射,biubiu。
般弱:我草。
猛男撒娇这谁顶得住。
鹿嘉和也有点不好意思。
啊,这连套动作下来,太羞耻了。
不过哥哥偶尔也有特权向妹妹撒娇的嘛,鹿嘉和安慰自己。
薄妄就笑:“噗。”
鹿嘉和顿时嫌弃:“……你放屁。”
薄妄:“我没。”
鹿嘉和:“你就有。”
般弱倒是不介意装个可爱给自家哥哥加油。
她就学着鹿嘉和的姿势,手指比作枪,“看我biubiu哥哥——”
最后收尾时刻,她很有天赋地嘟起嘴唇,吹了一下“枪口”。
“呼呼!发射完毕!”
薄妄眸色转深。
鹿嘉和:“啊啊啊我死了!!!”
队友A:“啊啊啊我也死了!!!”
队友B:“啊啊啊我的心被妹妹击中了!!!”
鹿嘉和:“???”
赛场的回音这么厉害?
鹿嘉和再定睛一看,他的镜头里挤满了一颗颗头颅,拥挤得就像是沙丁鱼罐头似的。
他:“……”
队友们则是兴高采烈。
“鹿,没想到啊,你妹妹真的是超级美少女啊!”
鹿嘉和骄傲扬起脖子,略带炫耀。
“那是必须的,我们家是祖传的美貌。”
有人就喊,“妹妹,妹妹怎么不见了,鹿爷,快让你家美少女出来营业助威啊!”
而般弱被薄妄一巴掌糊住了脸,强行推出了镜头。
她怒:“干嘛啊你!”
薄妄一本正经:“有狼,防着点。”
鹿嘉和深以为然:“奈斯,薄总,藏好点。”
薄妄:“收到。”
队友们纷纷控诉兄弟俩不厚道。
“你们兄弟对妹妹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薄妄被突然点名,嘴角微翘,假模假样地说,“其实也还好,鹿嘉和没跟你们说吗,我们妹妹明年要高考了,所以不能继续放养,要杜绝一切不良因素,你们长得这么帅,我怕妹妹会分心呢,所以藏着呢,真是对不住了。”
众人哈哈大笑。
“鹿爷,听见没,还是你哥哥会做人。”
“就是,你小子只会气人。”
薄妄顺势接下,“这些年多亏你们照顾我这个麻烦精弟弟,辛苦了。”
有便宜不占他是王八蛋。
鹿嘉和翻了白眼,“才大我一天,装个屁。”
“大一天难道就不是大了吗?”薄妄发动了法师的吟唱,“你内裤都比我小一码,你摸摸你良心,你敢承认吗。”
鹿嘉和:“我艹!!!”
薄妄假惺惺的:“妹妹说比赛不能说脏脏话,弟弟你收敛点。”
鹿嘉和怒:“你拔根鸡毛当令箭呢!”
薄妄吃惊:“你的意思是咱们妹妹是一根鸡毛?”
鹿嘉和:“……我错了。”
薄妄:“行,我仅代表我们家祖宗,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话没说完,薄妄的小腿就被小祖宗踹了一下。
他最近抗揍水平飞快上涨,区区一脚,不成问题。
“行了,咱家祖宗生气气了,我不跟你多说。”薄妄笑着扬了扬手,“鹿爷,等你王者归来,咱们一家三口吃火锅去!”
鹿嘉和唾他,“只有一家两口,宁哪位?”
但还是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成,等我好消息。”
鹿嘉和就挂了视频。
周围人感到一阵可惜。
“你们真的是仨兄妹啊?”还有人真的问了。
鹿嘉和学着薄妄那家伙的态度,啧了一下,“你们也信那混蛋的话,他是我兄弟,大学舍友,铁哥们。”
众人意味深长,“原来不是亲的,鹿爷,你可得小心点。”
鹿嘉和满头雾水。
小心?小心点什么?
一群人渣,说了一半又不说!真气人!
鹿嘉和挂掉视频之后,薄妄带着他家小祖宗,去超市扫荡了一圈后,难得发善心,叫了一回出租车,俩人不用骑自行车,舒舒服服地回去。
这天是星期六,又是鹿嘉和的比赛日子,般弱终于可以快活几个小时。
然后薄妄就看见这小祖宗,有沙发不坐,偏坐在地上,屁股墩儿垫在一个抱枕上,脚杆子则是很嚣张地夹在桌子边缘。
小短腿还挑战高难度呢。
像什么样儿。
薄妄后槽牙一紧。
他行使哥哥权力,斥责,“你这是什么姿势?把脚放下。”
般弱撇了撇嘴,“管得可真宽,住海边的吧。”
“不,哥哥住月球的。”
薄妄黑着脸,手动捏住她的脚踝,教训道,“只要有人,你就不能这样坐,起来。”
般弱又被他拎住后颈肉,强行拽到沙发上。
“你摸我脚又捏我脖子还不洗手!!!”
小祖宗瞬间炸毛。
“你不洗脚还怨我?”薄妄拿过一侧的菘蓝色毯子,给她裹成蚕茧,“你看你哥比赛,态度能不能神圣点?”
般弱怒:“我哪里不神圣了,我心都冒着金光!”
薄妄轻嗤:“哥哥不信呢。”
般弱捧起手机看直播,单方面跟他恩断义绝。
薄妄给她洗了一盘的樱桃,红艳艳的,沾着水珠,往她跟前推了下,“吃不?”
每次她一生气,薄妄都养成反射性习惯了,反正得用吃的哄她,要不给她发零花钱。小祖宗就喜欢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我不吃!”
“不吃就不吃,惯得你。”
摆出那种惹人遐想的姿势,他训几句,还不高兴了,呵。
换成一个男生,早就把她吃得不剩骨头了。
般弱瞪眼。
“你凶我?……你凶我?!”
薄妄拎了一颗最小的樱桃,塞进她嘴里,“咬紧,我拔梗儿。”
般弱拍开他手,“我自己来!”
“行,不伺候祖宗,哥哥还乐得清闲呢。”
般弱用脚踹他,“你去另一边坐,我不想挨着你!”
薄妄:“我不。”
般弱:“再学我语气,信不信我削你。”
薄妄:“来。”
他坦坦荡荡金刀大马地坐着。
般弱也不客气,双脚伸直,直接把他的腿当成垫子。
薄妄瞥了眼,倒没再说她什么。
鹿嘉和比赛的这一周,般弱不用被逼着做功课,快活得像个出笼的小鸟。
周四的时候,鹿嘉和提前打电话,说他事情都搞完了,周五会过来这边蹲,般弱准备请下午的假,去机场接她为国争光的大英雄哥哥——2031年亚洲射击锦标赛三冠得主。
在2031年的冬夜,鹿嘉和用四年的打磨,完成了量变到质变的惊艳转变。
他在射击场对阵各国精英,即使在落入下风的情况下,依然沉着冷静,遇事不慌,等时机成熟,清瘦的身躯下爆发巨大能量,一举夺冠,完全出乎了观众的意料。在男子飞碟多向的项目中,更以139中的成绩将亚洲第一射击王者斩落下马。
鹿嘉和决赛日所向披靡,加冕为王。
他获得了2032奥运会的入场券。
这一场比赛也将鹿嘉和送到了世界体育圈的视野。
鹿嘉和一夜爆红,围脖粉丝突破千万。
红得不仅仅是他的神仙颜值、恐怖天赋、惊艳实力,还有他随身带着的两本书。
一本叫《高考英语阅读题型精解》。
一本叫《温暖家庭教育:当妹妹不听话怎么办》。
粉丝们扒着鹿嘉和长草的围脖,又根据队友的事后采访,勉勉强强扒出一些蛛丝马迹——我国家队小哥哥有一个藏着掖着疼着的小妹妹,还正在高考!
[啊啊啊我也高考啊国家是不是忘记发我一个陪考小哥哥]
[啊啊啊妹妹看看我!!!嫂子英语专业八级让我来教你!!!]
[我就不一样了,我新认了个大舅哥(滑稽.jpg)]
[有一说一,大舅哥美貌基因这么优越,妹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哪个凡人敢动老子的小仙女?!]
[大舅哥一枪爆头警告]
般弱就更不一样了,她决定给鹿嘉和一枪爆头。
——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她要高考,还不听话,她绿茶小仙女不要面子的吗。
般弱下午请完假之后,骑着小单车,哧吭哧吭回小洋房。
她得拉上薄妄一起去,不然车费谁给报销?
然而她干嚎半天,没个鬼影。
出去了?
这不能够啊。
那家伙是阴间作息,只要鹿嘉和不在,他就能把“不健康的生活习惯”贯彻到极致!
薄妄为了一单高价陪玩,直接爆肝,熬夜到了凌晨六点,他模模糊糊听见敲门声。
“……谁啊?”
他起床气很重,声音透着暴烈的成分。
后来一想,这小房子里住的不是祖宗就是祖宗她哥,于是强撑着疏懒的皮肉,给人开了门。
般弱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具冷白的、充满诱惑力的男生躯体,那头发凌乱得跟鸡窝似的,眼脸下方泛着一种淡淡的青灰色,嘴唇则像是染了一层玫瑰灰,是那种昏暗、干涸、没有水分的性冷淡色调。
般弱指责,“你怎么不穿衣服?伤着我眼了。”
薄妄打了个呵欠,手指插进浓密的头发里,“你知足吧,哥哥为了你,还正儿八经地穿了长裤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