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顾霜抬手将剑归鞘，接过身边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才道：“我不是逼你，可这么多人，你总是需要做个决断，否则日后苦果是要你自己吞的。”
如今选一个，其他人也就偃旗息鼓，便是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但这么拖下去，未来可就不知会如何了。
且顾霜觉得以颜溪的能力，万一再招惹几个，日后便别想安生。
颜溪一听她提到这个就有些心虚，宛若被家长催婚的小姑娘一般捏了捏手指，才有些诺诺道：“姐姐，我还小嘛，不急的。”
顾霜见她这模样便知她什么意思，可总归是颜溪自己的事情，她不愿意，她也不可能强逼她去。
姐姐微微摇头，淡淡道：“罢了，总归是你的事。”
日后若被人纠缠，也是颜溪自己的因果了。
见姐姐不再催婚，颜溪又活泛过来，她重新扬起笑容，“姐，我们出去买东西吧，上次我不是挣了好多钱吗，正好，今天可以花出去。”
顾霜瞥了她一眼，到底见她开心，她便简短‘嗯’了一声，换回颜溪一声欢呼。
至于‘挣钱’这个······不是骗回来的吗？
顾霜有些叹息般想着，又见她开心懵懂的样子，实在很难把这个妹妹和‘骗人感情又骗钱’的渣女联系起来。
而颜溪得到了她的首肯，立刻将什么连亲王和催婚之类的抛之脑后，她回去将圣旨仔细藏好，就欢欢喜喜携着姐姐大人出门逛街，准备买两套撑场面的衣服。
临出门之时，有小厮来通禀，说有位翠柔姑娘来投，是受了二小姐的恩惠特来报答。
颜溪这才想起昨天卖身葬父的那女子，不过对她来说只是件小事，吩咐总管看着她便没放在心上。
出了门，颜溪如撒欢的野马般快活，拉着姐姐大人就往明都城里最大最豪华的首饰铺子成衣铺子奔去，把女人逛街的本领发挥到了十成十。
顾霜面色全无波动，对于女人逛街这种爱好她显然无动于衷，颜溪在前面撒欢，她便同师兄走在颜溪身后，两个人偶尔还说上两句话，若忽略年纪，单从姿态上来看，倒像是谁家父母带了孩子出来玩。
而颜溪一点也没觉察到这奇怪之处，奔到了明都城最大的铺子千饰阁之后，她便让掌柜把铺子里的镇店之宝拿出来，她要买。
千饰阁的掌柜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她们穿着非富即贵，当即便让人拿了镇店之宝出来，是一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头面。
红宝石在这个时代是有的，可这种纯净度很高的依然稀少且昂贵。
颜溪虽然前世在网上看过了各种珠宝，可见到这套红宝石头面还是忍不住惊艳了一下。
她当即便道：“包起来，我要了。”
掌柜的笑盈盈让人收了起来，连价格也没说，只让小二包好，给她送到府上去。
倒是顾霜瞥了眼那套头饰，平静道：“太艳丽了，不适合你。”
颜溪却豪气道：“没关系，有钱，摆着也好看。”
她如今是开心又手里有钱，便得劲的花。
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还管明日如何？
姐姐大人对她这种暴发户的举止十分无奈，却也没说什么，只微微摇了摇头，倒是站在她旁边的师兄低声说了句：“得亏她只是个女子。”
倘若是荣野连亲王那般身份，只怕看人都要用鼻子看了。
顾霜瞥了他一眼，从容道：“或许别人就喜爱她这般猖狂。”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谁也说不清对错。
师兄似被她这话略略一梗，半响，他点点头。
“也是，总归她只诓外人。”
两个人几句话就把颜溪摸了个门儿清，而颜溪还不知道自己在姐姐和师兄眼里已经是这般形象了。
她买了好几套首饰，又去看布料成衣，还专挑大红大紫地买，让一向喜爱素净的顾霜有些头疼。
颜溪方才出来的时候也没重新梳头，此刻顶着两个小揪揪还专挑富贵奢华的东西买，像极了没成年的小姑娘装成熟，那铺子掌柜的语气，分明是哄小孩的。
眼见颜溪买了一大堆还想买，顾霜终于忍不住制止了她。
“可以了。”
颜溪正买得开心，乍然间被她拦下，她有些茫然道：“怎么了？姐姐，我钱还没花完呢。”
“下次再买，否则这些款式都成了旧的。”
颜溪愣了一下，旋即点头：“也是。”
长燕郡主那么嚣张，她作为连嚣郡主，怎么着也得比她更体面吧，旧款式可不兴带。
颜溪顿时觉得姐姐的话有理，叫掌柜把买好的东西送到颜侯府之后就收回了挑选的目光。
买完了东西，颜溪又兴致高昂道：“姐，我们去鸿业楼吃饭。”
顾霜目光平淡看着她道：“不知道的以为你今日得了殿试冠军。”
瞧这兴奋恣意模样，可不就印证了那句话：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明都花。
颜溪听到姐姐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小揪揪，害羞道：“也差不多嘛。”
她觉得她封了郡主比殿试冠军还牛逼。
顾霜无奈摇头，没再说什么，也随她去了。
但他们到底没能去成鸿业楼，因为颜溪三人在千饰阁门口碰到了一个熟人。
霍延庭霍大将军。
霍将军陪着一个女子进来，正好与颜溪他们出去时碰上了。
从面上看，霍延庭一片笑意盈盈，与那女子有说有笑，进来的时候还很关切提醒那女子注意门槛。
而看那女子面色红润、朱唇轻点，眉目带着几许温柔，自有一股珠圆玉润的雍容感。
颜溪睁大眼睛看了两眼，突然露出一丝笑意，不得姐姐说话，她先一步主动迎了上去。
“霍将军。”
颜溪朝他行了一礼，这才用略带暧昧的目光看了那女子一眼，朝他眨了眨眼，轻笑道：“将军好福气，这位姑娘瞧着便与你十分般配。”
太好了，霍延庭这个魔鬼男人竟然有了对象，这么说不会再纠缠她了？
颜溪打心里觉得挺好。
可霍延庭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他用十足诧异的目光看了颜溪一眼，才有些迟疑道：“你······真不认识？”
“认识什么？”
颜溪依然笑盈盈的，又看了那女子一眼，夸赞道：“真好看。”
这话她是真心的，这女子确实生得好看，且让人心生亲近。
而后便见霍延庭的表情更加怪异了，怪异中还夹杂着些许无奈。
便在这时，顾霜和师兄才缓步走上来。
颜溪赞美的那女子则笑着看了她一眼，对霍延庭道：“小姑娘看上去很可爱。”
她目光在颜溪头上的小揪揪停留了一下。
颜溪听见她也夸赞自己，忙对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还补充道：“你也是，超可爱的。”
待她说完这句话，才看姐姐大人平静道：“见过霍将军，霍夫人。”
颜溪‘可爱’的表情一僵，似有些不敢置信，她瞥了那女子一眼，又忙偷声问姐姐大人：“什么霍夫人？”
“霍家主母，霍夫人，霍将军的母亲，你不认识？”
姐姐用一种极为无奈的目光看着她，把颜溪瞧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她夸霍夫人和霍延庭般配，还说霍延庭有福气，然后又说人家超可爱。
天见可怜，这是霍延庭的妈？
颜溪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那女子看了许久，也没从她身上看出半点岁月的痕迹，只觉得她举止雍容，很有气质，她还以为这位霍夫人顶多二十多，和霍延庭差不多呢。
二十多虽然有点大了，可也不是没有这个年纪嫁人的，鬼知道这位竟然是他妈！
颜溪脸上有些发烧，她深吸了口气，端着职业假笑飞快道：“你们好，你们慢慢逛，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
颜溪扭头就想走。
却见霍延庭笑着拦下她，他伸手捏了捏颜溪头顶的小揪揪，这才在她警惕目光中勾唇道：“超可爱，嗯？”
第61章 我这该死的礼貌
所谓大型社会性死亡也不过如此了。
颜溪只想立刻消失在他们面前, 然后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位霍家主母。
可霍延庭这厮竟然还拦下她，还揪她的头发！
颜溪表情隐忍，偷偷瞥了眼面色温润的霍夫人, 小声道：“松开！别动我头发！”
她去推霍延庭的手。
霍大将军在她推之前已经自己收回了手掌, 他打量了小揪揪一番，颇有些兴趣道：“你今日这发髻，梳得有些趣味。”
人家贵女都是梳一些时兴发型, 或是怎么优美好看怎么来，颜溪倒好, 顶着两个小揪揪就出来了, 他方才初见时还有些没认出来, 仔细一看才看出这兴奋又趾高气扬的小姑娘是颜溪。
“管你什么事？”
因着闹了这个尴尬，颜溪很有些迁怒, 瞧着霍延庭越发不顺眼了, 倘若不是霍夫人在这儿，她估摸着都要蹬鼻子上脸了。
但霍将军没生气, 他只笑道：“瞧着你买了不少东西，什么事这么喜气洋洋的？”
这话算是骚到了颜溪的痒处。
她脸上的不满飞快退下, 立刻得意道：“陛下封我为郡主了，以后我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你下次再欺负我，我就告诉陛下去。”
“哦？原来是这件事。”
霍延庭装作沉吟想了一会儿, 才有些戏谑道：“你的封号叫什么来着, 连嚣，是这个吧？”
他的声音和语调都十分正常，可眼神就是有那么些不对劲，颜溪十分敏感觉察到他话中的嘲笑。
她唇角一抿, 笑意瞬间消失，又瞥了旁边的霍夫人一样，到底是碍着长辈在这儿，颜溪没跟霍延庭计较，她扭头对姐姐道：“姐，我们走。”
她是一点也不想跟霍延庭这个魔鬼男人说话了，一点都不会讲话。
“好了，不过是开句玩笑而已，怎么就生气了？”
霍延庭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小揪揪，不过这次被颜溪飞快躲开，他只捏到了一下。
他也不在意，只笑容温和道：“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大事，既然这样，不如我请你去鸿业楼庆祝一下。”
颜溪下意识就要答应，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自己庆祝就好了。”
霍延庭便微敛眼眸，佯装不悦，“你这么嫌弃我？”
颜溪很想说是，可话到了嘴边到底没说出口，她顿了顿，正色道：“霍将军，男女有别，况且我之前答应了长燕郡主，你就别为难我了。”
“长燕郡主？”
霍延庭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眉间微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和她有什么关系？”
“关系······自然是有的。”
颜溪语气有些不详。
主要是霍夫人在这里，当着她的面说实话有些不太好，她总不能告诉霍夫人，她把她儿子卖了五千两吧？
说起来今天出来吃饭买东西花的就是当时卖霍延庭的钱。
她可是答应了长燕郡主她们，以后离霍延庭远些的，她觉着长燕郡主她们还算讲道理，不像林明珠袁思思之流上来就吵，既然人家给了她面子，那她也不能失信于人不是？
颜溪言辞闪烁，霍延庭便看出几分不对来，他略略靠近了些，弯下身子凑在她面前笑着问她：“你该不会和长燕郡主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要不说他聪明呢。
颜溪讪讪笑了笑，忙摆了摆手。
“那个、就、就聊了两句，人家不是喜欢你嘛，所以我、我也觉着你和长燕郡主挺般配的。”
“般配？”
霍延庭目光笑意中透出几分危险来。
颜溪正有些断断续续不好说时，便听姐姐冷不丁道：“你那五千两就是这么来的？”
颜溪：“！”
她满脸悲痛回头看了顾霜一眼。
你可是我姐姐！怎么能这么拆我的台？
颜溪满心悲愤，顿时有种姐姐大人最近又不爱她的既视感。
可这话到底是被霍延庭听进去了，他眼中暗色弥漫，但依然是笑着的。他笑着语气轻飘飘道：“你和长燕郡主达成了协议，然后你还收了她的钱？五千两？”
颜溪目光闪躲，左顾右盼，最后发现实在有些不好躲避，便只能抬头看着霍延庭头顶装傻道：“天上的太阳好大啊。”
这事儿她做了，且毫无悔改之心，可被正主发现了又是另一回事。
最主要是霍夫人在，颜溪一般在温和的长辈面前还是要些脸的，倘若只有霍延庭，说不定她早就回了一句‘那又如何’。
她这副模样实在太明显，霍延庭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终于幽幽一叹，他道：“我就只值五千两？”
颜溪五千两就把他出卖了，怎么听都有些悲伤。
而颜溪紧张抿了抿唇，一点也不敢说自己当时其实只要了一千两，是长燕郡主非要塞给她五千两，为此她一直觉得长燕郡主和君华公主她们是好人。
霍延庭看着她装傻装了会儿，他道：“你想要钱怎么不直接同我说，岂不是更好？你觉得我没钱吗？”
“这、这不一样。”
颜溪还是小声辩解了一句。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和长燕郡主之间那是纯粹的金钱交易，可一旦掺杂了感情基础就不好了，谈感情多伤钱啊，以后霍延庭想占她便宜她都不好拒绝。
“那你有没有想过，拿我换钱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眼看霍延庭是一副要算账的模样了，颜溪一咬牙，干脆从怀里掏了两千五百两塞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