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无宠小答应——邹涅
时间:2021-09-05 10:31:48

  “令尊今年考评不错,提拔了官职, 所以入京来候缺了,如今看中了这处院落,想要租赁。”胤禛在旁边低声说着。
  魏瑢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为胤禛这份体贴的心思。
  按理说以魏父这种从六品的小官,候缺也不必上京,肯定是他从中用了些法子。包括这一处院子,以魏家的财力,普通情况下肯定也租赁不起的。
  “是令弟才学不错,被京城大儒蔡安看中,要收做弟子了。”胤禛故意轻描淡写地道。
  魏瑢好笑,不用说也知道是你的功劳。
  世人眼中,皇帝处事沉稳,冷若冰霜。只有对着她,偶尔会有这种少年气的炫耀心理。才像二十岁年轻人该有的状态。
  她转身往楼下看去。
  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当然不可能对这些人有太深的感情,但原主的记忆犹在,下面的这些都是她至亲之人。就当是替原主看的吧。
  管事带着魏家的人,一路走动,查看院落,仔细介绍着各处建筑。
  眼看着他们离小楼越来越近,魏瑢收回目光,“咱们回去吧。”
  胤禛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上了马车,从后门出了院子。
  走出了好大一阵子,魏瑢心里头还是有种钝钝的伤感,原主对家人的感情真的非常深厚。
  胤禛看着她脸色,低声道:“令尊此番提拔,也可以留在京城就职。”
  “不必了。”魏瑢立刻拒绝。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父亲学问虽好,但为人过于耿直,不擅庶务,京城多机要职务,万一耽搁了,反倒不美。”
  胤禛本想说,京城官职,也不都是要紧的。但转念一想,京城勋贵云集,高官无数,在京城当个五六品的小官,束手束脚,哪里有在外头轻松舒坦。而且看过资料,魏父确实老实木讷,不是混得开的人。
  “那朕安排他回江南当个学政吧。”他笑道。
  魏瑢点点头,这样最好不过。
  ***
  马车驶入街市,四周传来热闹的声响。
  魏瑢掀开车帘子,看着外头万家灯火,胸口的那一点儿伤感很快消失了。
  胤禛笑道:“咱们今晚就在外头吃吧。”两人出来的时候,还没有用晚膳。
  一声令下,驾车的侍卫调转方向,去了京城八大名楼之一的东顺阁。
  马车停在了后院,侍卫护着二人进了酒楼最顶层的包厢。
  放眼望去,这酒楼设计地颇为精巧,楼高四层,一二层之间飞桥连接,飞桥上装饰着缎带鲜花,几个女子正敲着牙板,在上头说书唱曲,清亮的音色混在熙熙攘攘的酒楼之中,有种带着市井烟火气的清越。
  包厢内早已摆好了满满当当的菜肴,都是这东顺楼出名的招牌菜。
  小盛子他们伺候着两人落座,就自动退了下去。
  帝后二人用膳的时候不喜欢宫人服侍,众人很快都接受了这个新规矩。
  胤禛亲自动手,替魏瑢盛了一碗羊羹,笑道:“听说这东顺楼的主厨,是宫中御膳房出来的。”
  魏瑢尝了尝,鲜香淳厚,色泽泛白,就算不是御膳房的手艺,也不遑多让了。
  两人一边吃着,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嚣。
  透过敞开的窗户,魏瑢遥遥望去,远处有一队人马逐渐接近。
  当先是十二个壮汉抬着一张四四方方装饰华丽的木床,上头盘腿坐着一个身穿素白道袍的女子,四旬模样,眉目沉静,手中捏着一枝花,闭目养神状。
  在木床左右两侧还有八个穿着桃红色夹袄的女童,手里提着花篮,不时从篮子里抓出一把花瓣,扔向上头的白衣女子。
  被风吹过,花瓣四散飘落,衬得道袍女子颇有些出尘气度。
  魏瑢看得大写的囧字,有种穿越回九十年代武侠片的既视感。
  “这是什么?”她不禁问道。
  胤禛蹙眉道:“似乎是哪家道观做法事。”又看了一会儿,猜测道,“看这模样,应该是新近颇有人望的龙女教。”
  “是正祀吗?”魏瑢问道。穿越日久,她知道,大清朝廷对民间信仰是有严格律法约束的,必须是有正式册封的神鬼才能祭祀并传教,民间私自祭祀的柳树狐仙之类的行为属于淫祀,是严格禁止的,这也是为了防治奸佞之徒愚弄百姓,收敛钱财,或者聚众作乱。
  “算是正祀吧。”胤禛点头。
  他看过相关奏报,这教派是最近几年刚刚从南边兴起的,传教之人姓吴,原本是个行走外海的客商,因为运货的大船沉没而家财散尽,只能出家居道。在道观混了几个月,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日沉眠入睡,连睡三日,醒来之后声称,梦中接到了观音谕旨。
  说自己那艘船沉没,是被龙女翻身时候不慎龙尾扫到,才沉没的。
  龙女担了这个因果,万分对不起他们夫妻,因此收他们为外道弟子,并传授给了他们一册《妙香经》。内中记载了数种天仙香料,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神效。
  从此这姓吴的自称妙香真人,妻子称妙香仙姑,夫妻供奉龙女,传教治病。
  年初江浙总督鄂东荀腿伤痼疾犯了,请医问药都无效,有人举荐了这对夫妻。没想到开出的香料颇有奇效。想起京城几个老友也有同样的毛病,今年初他回京述职,就将这夫妻也邀请入京,还为他们设了道场,百般推崇。
  一边吃着饭菜,胤禛将事情原委给魏瑢说了一遍。
  透过窗户看着,下头游街的道场渐行渐远了。众多路人都跟在后头围观谈论着,兴致勃勃。
  魏瑢摇头:“只怕都是些骗子之辈。”
  胤禛笑道:“的确,这神通,比皇后娘娘的隐身之术差远了。”
  “你又来消遣我了。”魏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民间常有神棍神婆通晓些医术,既然这妙香真人并不祸害普通百姓,只结交权贵,两人也没多想,很快抛之脑后。
  回了宫中。
  又过了月余,这天清晨,魏瑢照例去慈宁宫请安。
  坐下之后,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勉强分辨,似乎是花香麝香混合的,有些刺鼻。
  魏瑢打了两个喷嚏,暗暗惊讶,太后从德妃时候起,就喜欢用清淡素雅的熏香,从来没用过这等浓郁俗气的。怎么今天换了风格?
  见她目光落在手边的碧玉双耳饕餮勾香炉上,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是前日安国公夫人入宫请安时推荐的香料,说是什么妙香真人所调配的神仙方,用了能明神静气,延年益寿。”
  “妙香真人?”魏瑢没想到会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太后道:“本以为是个吹嘘夸大的民间术士,没想到哀家用了几次,倒真是有些效果。”
  她常有头疼的毛病,用过很多安神的方子,无一个能如今次这般,立竿见影。
  魏瑢问道,“这香料中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药材?”
  “安国公夫人也曾经打探过配方,据说是神仙所授,只能那妙香真人亲手配制,无法外传。”太后说着。
  魏瑢本能地感觉不对劲儿,按理说中药里头并无这种立竿见影的,尤其对陈年痼疾。
  当天晚上,胤禛回来用晚膳,魏瑢对他提起了这件事。
  胤禛沉吟片刻,“这香料似乎确实有些安神止痛的效果,上次鄂东荀奏对,也提起此事,大为夸赞这妙香真人有真才实学,香料神妙。看他模样,精神振作,只是人清瘦地厉害。”
  魏瑢好奇,“如此有效,民间岂不趋之若鹜。”
  胤禛摇摇头:“这香料价格昂贵,一小包就要二十两银子,普通富户都不敢问津。另外据线报所说,这香料虽然神妙,持续时间却不长,必须得不停使用才行。倘若一两日不用,就浑身难受,其酸痛之处还胜过之前。”
  魏瑢心里一紧,脱口问道,“这玩意儿还会上瘾?”
  这症状的描述让她想到某种非常不好的东西。据她所知,鸦片这玩意儿,最初并不是英国人弄进来的。有些不法海商,就私自贩卖这些,当做止痛药物,或者包装成高价烟草,牟取暴利。
  胤禛被她提醒,也重视起来,略一沉吟,道:“朕明日再找人详查此事。太后那边,暂且先停了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魏瑢点点头,“我去向母后说明白。”
  就算母子情分淡薄到如此地步,那也是他的生母。
  ***
  皇帝下令详查,不过三五日之后,就将一切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刑部办事效率不仅高,而且非常简单粗暴。直接将妙香真人的心腹手下逮了几个,严刑拷打,然后杀入其炼制香料的秘密地窖,把里头所有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将东西带回刑部。又去太医院请了擅长药物的几位太医一起分辨,很快将配料和制作过程弄了个清楚。
  这天早朝散了之后,刑部侍郎岳锋和太医院左院判王德纯入乾清宫禀报查验结果。
  王德纯先开了口:“启禀皇上,启禀娘娘,此香料中所用之物,除去冰片、麝香、甘草、百合这些常见之物外,最主要的便是阿芙蓉膏了。这妙香真人所用提炼手法颇为高明,提炼出的阿芙蓉汁比市面上的都要精纯……”
  魏瑢听到阿芙蓉膏四个字,心里一沉,这不就是鸦片的别称吗?竟然被她猜对了。
  胤禛问道:“此物对身体如何?”
  王德纯连忙道:“据臣所知,此物也是常用药材,可用之止痛镇咳,最早华佗的麻沸散,其中便有此物。只是提炼不易,想要高纯度的尤其困难。太医院中所备的,都不及这妙香真人手中的精纯。”
  说到这里,他有些兴奋,只是查抄一个民间术士,想不到还能有此收获。将来太医院也可以借鉴方法,提纯药物。
  魏瑢目光凝重:“王院判既然知晓此物可用之为药,当知道,若使用过多,将会十人有上瘾的症状,难以戒除。”
  “这……两害相权取其轻,若非病入膏肓,也不会使用此物。”王德纯不以为而,正常的人谁闲着没事去吃药啊。
  “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魏瑢语调严肃,“远的不说,此物是安国公夫人举荐给太后的,国公夫人身体康健,并无病痛,因为夫君使用此物,她跟着闻多了,也开始喜欢用这等熏香,觉得吸食起来浑身轻快,如在云端,一日不用就浑身难受。可见就算健康之人,为了取乐,也会避免不了吸食此物。”
  胤禛敏锐地抓住重点,“吸食此物,有什么害处吗?”
  魏瑢郑重道,“在家乡的时候,臣妾也曾经听说,此物只要吸食上一两年,就会上瘾,无法戒断,会变得浑身无力,精神不济,眼中心中除了此物之外再无其他。一旦无法得到,涕泪横流,痛不欲生。到时候为了能多吸食一口,连杀人夺财之类的事情也能干得出。日常劳作上工就更别不用提了。”
  王太医想了想,委婉地提出异议,“娘娘的忧虑是有道理,但是此物价值昂贵,提炼不易,就算富豪勋贵之家,想要连续吸食一两年,只怕也难。”
  魏瑢摇摇头,“那是以前,倘若将来这罂粟被大规模种植,提炼又简单便利,价格低廉下来,连贩夫走卒都能随意吸食,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王太医卡住了。
  魏瑢又道,“据我所知,西方提炼之法这些年就大为改良,种植面积也日渐扩大,价格日渐走低。”
  一直没有开口的刑部侍郎岳锋拱手道,“皇后娘娘见闻广博。臣等讯问那妙香真人亲信,此人就是前些年往海外跑船的时候,在西域国度接触的此药膏。该国度正是有大批人手种植此物,无论贵族还是商人,甚至富裕的农民,都喜欢吸食,一年到头,有些荒废生产,不事劳作。还有些因为吸食过多,形销骨立,英年早逝的。这姓吴的家财破灭,为了东山再起,便将主意打到了这玩意儿上头。”
  顿了顿,又补充道,“听闻在更远的英吉利等国,此物都是禁品,只允许大夫药店等采购,民间百姓严禁接触。只是未经验证,臣也不敢肯定,有待皇上安排人手详查。倒是关于此物毒性如何,臣等从妙香真人处查获了大批的香料,可以动手验证一二。”
  胤禛手指敲着桌面,沉吟片刻,吩咐道:“朕会安排人手,往京城西洋客商处查证此事。至于此物毒性,就由刑部会同太医院立刻验证,尽快禀报上来。”
  “臣等遵旨。”
  胤禛又吩咐道,“此事关系太后的安全,要格外谨慎。”
  “臣等明白。”
  等两人告退,胤禛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你之前亲眼见过有人为这药物所害?”
  极少见她有这么坚持固执的时候,刚才的态度堪称激烈。
  魏瑢垂下视线,“并未亲眼见过,只是书册上记录,触目惊心。”
  胤禛若有所思,“是什么书册?”
  “是一本名叫国势兴亡的典籍记录,上面记录了很多国家的兴衰历史。”魏瑢望着窗外的阳光,幽幽道,“其中一个国家,就是因为过度沉迷这等药物,而导致国势衰颓……”
  她简短地将晚清政府的鸦片战争,换了个说法,讲述了一遍。
  胤禛越听越是震惊,“堂堂大国,竟然会因为这等物件而衰败,也太离奇了,究竟是真是假?”
  魏瑢苦笑,“这药物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主要还是国□□败,民间贫瘠,诸多积弊,再加上这药物重重一击,便承受不住了。至于是真是假……”她顿了顿,“典籍所录,也许是有所夸大也未可知。”
  胤禛沉思片刻,越发凝重起来,“此事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先例。南洋诸国当中,就有些小国因为沉迷槟榔等物,而不事生产,疾病横生的。”
  这鸦片既然有可能造成这种危害,就不可不防,反正现在也没有扩散开来,及早禁绝,也不会引起朝野动荡。
  魏瑢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起身告退。
  出了大殿,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发现的早,正好趁这个时机,将鸦片这残毒的玩意儿提前禁了!
  突然又想到,自己今天的行为,也算是小小的干政了,好在关系到太后的身体,再加上不是军国大事,朝臣们并没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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