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他没出声,她才提醒他说:“你现在对她有感觉没错,但在成功追到之前,还得把她的底气拉满,让她重新觉得,这段感情能转折不是因为你的转身,而是她已经长大到势均力敌的时候了,所以你选她。”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恰好芮薏就是他们这段关系的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芮薏说的道理,傅听言都知道。
不然,他不可能会想要给宋念安一个她可能会希望的仪式感,他对她有感觉,想选她,就会让她知道。
他的小孩,拥有最完整的知情权。
而话题到这,芮薏做好事,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她本来抱着忐忑过来的,现在意外碰上傅听言和宋念安有进展,也算是好。她轻叹了声,扭上矿泉水瓶盖,正要摆摆手转身时,身后响起傅听言低沉淡然的话:“分析别人总是头头是道,放到自己身上怎么看不懂?”
芮薏回头,只是浅笑了下,佯装自己毫不知情:“你说什么?”
“每年无论是清明,还是别的时间段,只要有空,都会去墓园。”傅听言抬眉,“以往没一次和孟沛霖碰上,今年为什么想一起?”
可能是这话说得太直白,芮薏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她脸上那抹笑都经不起风吹,就淡没了,仅剩寥落寡淡的神情。
她很冷静,也很寂寥,是和外人在一起是有违妩媚的落寞,“感情这种事本就强求不来,牵扯了这么多年,该给个答案不是吗?”
说完,芮薏没再想要谈下去。
她还是那副潇洒的姿态,摆摆手,拿着矿泉水瓶离开了。
谁都看到了今夜皎月明亮,只有她,看到了皎月后的阴翳,快要侵吞。
黑夜亲吻露白的那秒,虚化的,不知道是沉黯的黑暗,还是明媚的露白,反正她说不清了。
*
其实宋念安有察觉到芮薏吃完烧烤后,整个人的状态就有点低沉。
但具体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心理和医疗分块两边的宿舍,所以芮薏没在宋念安那停留,只是八卦地听了听她对傅听言那话的感想,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了。
整块区域临近训练场的地方其实有块特别撇开的休息区,距离浴室和洗衣房也很近,但需要绕个道才能走近,去的人也就少了点。
但休息区外有饮用水提供,徐穗淇泡的开水太烫,如果急着喝水,还需要凉水互兑,两个人干脆提早洗完澡,拐去了一趟。
只是没想,会在这碰上打电话的傅听言。
徐穗淇没打扰,拿好要的,就随宋念安一个人留在这。
反正电话打完,傅听言出来就能看见,宋念安因为芮薏的反常,也想问问傅听言怎么回事。
但他们的开场总是缱绻气息更甚。
其实电话还没挂断,傅听言余光就扫到了乖乖站在外面没打扰他的宋念安。他斜靠在桌前,朝她低了低下巴,示意走近。
宋念安听话走上台阶靠近后,在他身边一字不吭的,就看着他。
柔软的眼神,融合着浅浅星光般的沉静,看得傅听言不由自主地心陷下少许,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软发,回复那边:“船只的情况我这边会尽快调查出结果,能够确保的,是上面不存在危险物品,箱子里只有渔民最常用的渔网。”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傅听言的呼吸沉下,沉默回应。
话题走到最后,他应声:“明白,不会再出现类似的危险。”
电话很快挂断。
傅听言随手把手机放在一旁桌上,单手替宋念安把散落未干透的碎发绕到耳后,“头发怎么不吹干?”
宋念安毛毛躁躁地揉了下,没太大感觉,“干了啊。”
傅听言只笑,习惯性帮她把衣领拢了拢。
兴许是光效问题,宋念安有一瞬居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加了特效一样,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傅听言好像又比之前好看了一大截。
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梁,瘦削的轮廓,笑容淡化了他浑然天成的凌厉感,平添错觉般的温和。
很明显地,顶灯的光线都聚集在他们这块,身后的广袤黑夜越是深黯,越能衬得他们这边光华柔和,像是一点点暖光,就能将受限的整个室内都照亮。
还照亮的,是她那颗不受控制,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
宋念安在心里警告了自己好几遍,得把要问的问了,绝不能这么不理智地沉浸男色。
不行的,这样是没有未来的。
所以想了想,她还是小心问出口:“芮薏姐,是不开心么?”
似是没料到宋念安一开口就是芮薏,傅听言轻啧了声:“你跑这么远过来,就为了问我芮薏的事?”
宋念安机灵的很,“那当然不是啦。”
她还很识相,温软说话时,也不忘眯眼笑一下,“就是随便问问,正好看芮薏姐好像有点低落,就问问你。”
虽然宋念安不是第一次撒娇,但她柔软的语气,在这徐徐暖气的室内,还是听得傅听言心里痒了下。
他没忍住,低笑时轻掐了下她脸蛋,“小孩。”
“喊谁小孩啊。”宋念安突然想起刚才吃饭,傅听言还喊她小朋友,这两个词叠加在一起,对她来说还是具有一定杀伤力的。
宋念安不太爽,“啪”的一下就拍开他的手,憋了半天的温柔还是被狗脾气冲散,“好好说话,谁允许你掐我了?”
傅听言想笑。
宋念安直接黑脸,不理他了。
果然,她就觉得过来问他芮薏姐的事就是个极大特大的错误,这人三句说不出个正经。
可就在宋念安要转身走人时,傅听言落下的手突然牵住她手腕,真的就差那么一点距离,似乎就要滑开。
但他还是稳准牵住了。
甚至在不到一秒的停顿后,不算大的力劲,他就顺手扣进她五指,指腹间的空气都在短短时间内压缩至尽。
仅剩的,只有细腻相碰的肤表,和快要越过浮尘,肆意跳动的心脏。
宋念安呼吸微滞,听话转身后,浅淡的瞳眸还有点不可思议的表现。
面对傅听言的坦然处之,她这只小刺猬又像是受了惊,一不小心冷空气吸入,突兀的冷嗝不说一声就跑了出来。
宋念安:“......”
大眼瞪小眼的,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而四目相对,她被他看了个彻底,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意和心烦就这么冲破枷锁,一股脑涌现出来。
宋念安尴尬得半点笑意都拿不出来,冷不丁低垂下脑袋,一声不吭。
只有那个煞风景的冷嗝,一定时间间隔,一下又一下,还在继续。
傅听言是生生被她逗笑的。
宋念安只觉丢人,没底气地小声嘟囔道:“你不许笑。”
音量虽小,但语气明显霸道。
只是说完,空气静了几秒,又一下打嗝。
宋念安:“......”
傅听言笑意更深。
宋念安脸火烧一般,火辣辣的都降不下温。
最后还是傅听言起身,拿塑料纸杯到旁边饮用水的地方,帮她冷热兑了点水,最后递到她手里,“没事。”
就在宋念安想一笔带过,傅听言更煞风景地又来一句:“小时候见多了。”
宋念安:“......”
她直接一掌拍在他胳膊上,没好气道:“要你说。”
傅听言知道宋念安现在脸皮薄,逗她就到此,终究没让这个话题持续。
他随便找了个坐的地方,拉她坐在身边,依旧回到刚才的话题:“想问芮薏什么?”
宋念安想了会,小心翼翼问:“是芮薏姐又被拒绝了么?”
虽然她以前上学就认识孟沛霖,但并不熟,孟沛霖虽然比傅听言能开更多玩笑,但性子很独,不和队友一起就是独来独往,很难看透。
对于芮薏和孟沛霖那段,宋念安最多知道他们曾经有过节。
但更多的,她不了解。
所以现在抛出这个问题,傅听言也觉得正常。
他玩似的轻捏了下她指尖,没再多举动,突然转了个话题:“是不是很好奇芮薏和孟沛霖之间有什么过节?”
这和芮薏情绪低落有什么关系?
但宋念安一深想,大概能明白几分。
她没说话,只听傅听言淡声道:“当初有条社会新闻是男孩意外爬窗上了十五楼阳台外的栏杆,救援人员到场实施救援,手就要拉到孩子,栏杆突然断裂,孩子直接从十五楼坠下,当场身亡。”
宋念安皱眉看他。
“能猜到新闻里的这个男孩和救援人员是谁?”
宋念安只能忐忑道:“救援人员是孟沛霖?”
傅听言没否认,补充:“那个男孩是芮薏的继弟弟,出事前刚过完六岁生日。”
“可这个跟孟沛霖有什么关系?”说完,宋念安脑中就闪过一个很可怕的想法,“难道是他们把错误怪在孟沛霖身上了么?”
显然事实就是这样。
傅听言不是当事人,只知道大概:“因为所有楼下的人都说看到孟沛霖的手碰到孩子了,所以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意外从他而起,孩子才会从楼上摔下去。”
宋念安听得有点生气,“但明明是栏杆出的问题。”
傅听言“嗯”了声:“可是当一个救援人员的身上扣上杀人凶手的帽子,清者自清这四个字明显不足以支撑真相。”
“那后来怎么办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远程监控,放大化去查事实,才发现孟沛霖的手其实还没碰到孩子,栏杆就已经断了。”但事实已经造成伤害,傅听言说,“孟沛霖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后来被继弟弟那边的亲生父亲闹进ICU,上了那张手术床,就没下得来。”
据傅听言所知,在得知真相查出来后,孟沛霖的消沉是有被激动冲散的。抱着善意,就会觉得清者自清那天迟早会来。
但当他拿着证据回家,想让家人相信他时,得到的是奶奶已经去世的消息。
自那之后,孟沛霖就像换了个性格。
而芮薏家从商,重组家庭,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好不容易组合成的家庭最终分道扬镳,芮薏跟着亲生父亲出了国,学成才归国。
然后,芮薏以心理讲师的身份和宋念安一起去军区,才偶然碰上在那的孟沛霖,兜兜转转,还是碰到一起。
只是宋念安不明白,“那和芮薏姐没关系。”
一个还不熟悉的继弟弟,和一个已经认识多年的交好学弟,两者必然悬殊差别。
傅听言无奈地笑了下,手揉揉她脑袋,“是和芮薏没关系,不然孟沛霖不可能会是现在这样的态度。”
旁人都看得出,孟沛霖对芮薏的态度已经非比之前。
只是当初的事,是梗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宋念安轻轻叹了口气:“所以芮薏姐今晚情绪突然转变,也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转变不了么?”
傅听言难得看她这么关心别人,“怎么,你想帮她?”
“我哪能帮她啊。”宋念安摇摇头,“她都说自己套路很强,攻克下孟沛霖没问题的。”
傅听言嗤笑:“那怎么这么多年,我也没见有进展?”
宋念安扫了眼他,突然很冷淡说:“是啊,大尾巴狼不都是铁打的心?”
傅听言眸色含笑,却多了几分诧异,还明知故问地反问:“你说什么?”
“就说你听得见的呢。”宋念安可能是因为傅听言那句“我想追你”,又元气满满有了豪壮底气,现在丝毫不怕,“我难道说错了么?你就说吧,我之前什么方法没用过,你但凡不铁打,我指不定早成功了。”
“嗯。”傅听言应得颇有意味,“我们念念是挺会追人的。”
宋念安:“......”
她烦躁地拍了拍耳朵,硬着头皮也要掰回一局,“真是的,又开始胡说了,谁追你了啊,这么多男的,我干嘛就追你?”
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大堆,宋念安突然意识到某些不对劲的点,就好像她原先最后一句是打算讲“我干嘛非得追你啊”,偏偏提溜到嘴边,成了“我干嘛就追你”。
那个“就”字,就很有味道。
搞得好像她不止追了他一个人。
这话,宋念安很希望傅听言聋了听不见,但很明显,他不仅听见了,还非常小心眼地听出了额外的意思。
静默的几秒对峙。
他眸色沉沉地压在她身上,语气波平无澜,却总像在质问:“所以,还追了谁?”
宋念安脸色一僵:“......”
她刚想摆手解释时,傅听言又破天荒说了句能让她大跌眼镜的话:“所以,是还追了你那个师兄?”
宋念安:“......?”
第23章 渔船 追人总得拿出点追人的样子。……
突如其来的质问, 愣是把宋念安那点冷嗝给吓没了。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连呼吸都不受控地颤了下,第一反应不是否认, 而是疑惑地凑近脑袋到他面前, 愣愣地说:“你怎么知道那个师兄?”
傅听言垂眸, 还是那副漫不经意的话题掌控者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那个问题抛出去, 就像石子沉河般地悄无回应,宋念安突然一瞬慌张。
脑回路缕清后, 她赶紧摆摆手,一脸端正, “我没追过他。”
“真的?”傅听言的表情像是不信。
“真的。”宋念安脑袋连连点头, 有点倔强的不爽, “追人也讲专一的好吧,我们老院人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啊, 别人不怕翻车, 我怕。”
不过傅听言是怎么知道裴灏的......
宋念安摸摸下巴,目光在他透露的表情中梭巡,想了想, 很有勇气地直接一记直球拍回去,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