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采盈看一下闭目养神的谢易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无欲无求,什么都不能触动他的模样。
她突然问道:“小王爷,你喜欢吃什么点心?”
谢易安这时候哪有心情吃啊?
他还以为陆采盈刚用过膳又饿了。
他道:“你饿了就先忍一忍,等会儿出去再吃。”
陆采盈听出他误会了,又道:“小王爷,我还不饿,只是想知道,小王爷是不是喜欢吃甜的?”
“没有特别喜欢吃的点心,不喜欢吃甜。”
“是吗?真的不喜欢吃甜吗?”
陆采盈笑道:“桂花乳糕也不喜欢吗?”
她见谢易安眉头微动,嘴角上翘,继续道:“小王爷,小王爷你喜欢种树吗?尤其是菩提树?”
谢易安嘴角都抿了起来:“我不曾种树。”
“是吗?我怎么听说有人心心念念自己种的那棵菩提树。”
谢易安睁开了眼睛,陆采盈还翻着册子问道:“小王爷,你想要的弓箭最后王妃有没有给你?哎……”
陆采盈手中的猛然一空,再一瞧,册子已经到了谢易安的手里。
他看到册子愣了一下,他翻开一瞧,更是惊讶,原来这东西居然还在,他还以为烧没了呢。
刚刚陆采盈念的就是这里面的内容,那岂不是她什么都看到了。
谢易安一瞬间血往头上涌,脸红一片。
陆采盈趁他愣神去抢,谢易安怎么可能让她夺去。
他道:“这是我的。”
陆采盈故意道:“这上面可没写小王爷的名字,我找到自然是我的,而且小王爷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吃甜嘛,也没有种过树。这上面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啊,这个稚儿,他喜欢吃桂花乳糕,还在这里种下一棵菩提树呢。”
谢易安难得卡壳,然后他光明正大没收了册子:“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小气。
陆彩莹撇了撇嘴,她问:“真是小王爷写的,看不出来小王爷以前还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这册子怎么在这里,还有,你种的那棵树,在哪呀?”
“死了。”
“死了?”
“对,就在十年前。”谢易安的脸色跟外面的天一样。
陆采盈明白了,是那场大火烧死了菩提树。
她小心翼翼地问:“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有人看这棵树不顺眼,想要弄死它,它就真的死了。”
“那小王爷没有再去种一棵吗?”
“再种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棵了,而且既然以前人家看它不顺眼,怕它长成大树挡了别人的路,如果再种,可知会不会有人让它继续活在这世上。”谢易安淡淡道。
这哪里说的是树,明明说的是他自己。
陆采盈意识到,今晚的谢易安话有点多,可能待在这个朝阳殿让他回忆起不好才往事。
这是撬开他心扉的好机会,只有她安慰得当,说不定以后她的下场会有所不同,男主对自己下手也不会那么狠。
她忙柔柔地安慰道:“小王爷,我们当然可以再种一棵,也许以前那棵树它太过于显眼,你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它死了,我们可以悄悄地种,在这棵树还没有长大之前,默默地扎根吸收养分。”
“等到自己根扎的又深,能够承受风雨,树枝直指天空的时候,就算那些人发现,想要再轻而易举地除掉它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它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也许到那时遇到火,它不仅不惧,还可以呼风唤雨,将火种扼杀在摇篮中,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它,小王爷你说是也不是?”
这话倒不是没有人对他这么说过,他的父亲母亲都是这么告诫他,甚至他们也不打算让树再次生长,既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便成为连荫的小草,带刺的灌木丛,当你不惹人眼的时候,也没必要对你下手。
可是他心里到底是不平的。
现在听陆采盈这么一说,他道:“说的简单。一棵树从小到大到长成树木,又谈何容易,其中的艰辛哪里能三言两语就解决。”
陆采盈知道他听进去了,赶紧说:“我当然知道,过程是很难的,不过我会陪着小王爷。”
陪着他?
谢易安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陆采盈一样,打量她好久。
陆采盈表情真挚,她一双眼睛有神,烛光下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光晕,好似下凡的仙女,又像蛊惑人心的妖精。
“小王爷,重新种一棵树,虽然我没有种过,但是我也可以学着给它浇水施肥,不让其他的东西来争它的养份,给它抓虫,让它健康成长。日子还有那么长,这棵树总会在长大。就像云岭寺的银杏,长成参天合抱大树,人们无法撼动它分毫,却又不得不抬头仰望它,发自真心的爱护它。”
她语调清脆又和婉,像雨滴落在碎玉上,一滴一滴溅在他的心上。
她一字一句好似真的是在说种树,可两个人此时却都知道,她说的不仅仅是树。
第31章 受伤 你这条命是本王的。
谢易安看她良久, 久到陆采盈心里开始犯嘀咕。
窗外突然一声惊雷,紧接着闪电再次劈开大地。
陆采盈吓了一跳,谢易安以为她害怕, 毕竟女孩子都是胆小。
他下意识的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告诉她不用怕。
可陆采盈却紧走两步, 叉腰指天道:“劈劈劈,有本事打雷劈坏人,在这里吓唬我算怎么回事?”
谢易安刚伸出的手悬到半空,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好了, 他明白,陆采盈根本不需要安慰,她哪里像一个普通女子,一般贵女早就胆战心惊, 坐立不安, 胆小的也开始掩面哭泣。
谁会像她, 居然还想同老天来讲道理。
陆采盈说过这话之后,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吹开了门窗, 窗户猛烈撞击,声音大得惊人。
狂风吹熄了殿内所有的蜡烛, 陆采盈跟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她摸着往前,不小心碰到东西, 她哎呦一声, 谢易安道:“你别动,我去点蜡烛。”
陆采盈不动,她摸到旁边似乎是椅子,她正好可以坐下, 只不过她刚转身,手上似乎碰到人。
陆采盈还以为是谢易安,她抓住他的衣角问:“小王爷?”
那人没有回应,反而扯着衣衫想离开。
这人衣衫粗糙且干燥,不像是小王爷的外衫,难道不是谢易安?
屋外一道刺眼的闪电劈下,陆采盈借着亮光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的脑袋锃光瓦亮,眼神跟夜里的狼一样。
不是谢易安!
那人也没料到被陆采盈看见自己,他一瞬间起了杀意。
陆采盈察觉不对,汗毛倒竖,慌道:“小王爷!”
屋内烛光重新亮起,与此同时,谢易安的鞭子抽向那僧人。
僧人动作敏捷,迅速躲开。
谢易安鞭子耍得飞起,僧人的武功却也不弱,一直与谢易安缠斗。
陆采盈困在椅子处,进退不得。
谢易安动作毫不留情,打在僧人的手臂上,顿时皮开肉绽。
僧人目露凶意,方向一转,突然朝陆采盈下手。
陆采盈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她下意识伸出手臂来挡。
腰上突然卷上鞭子,随即她被拉得飞起来,眨眼间就到了谢易安的怀里。
二人四目相对,陆采盈惊魂未定,心跳得厉害。
她瞳孔剧缩,急道:“小王爷,小心后面。”
谢易安回身用力一推,僧人被打中闷哼一声,可他也趁谢易安卸力之际刺伤了他的手臂,然后飞快地跑入雨中,不见了踪影。
陆采盈赶紧去看谢易安的伤口,他的手臂还在往外冒血,她忙道:“小王爷伤口一直流血,包扎一下吧。”
她捂住谢易安的伤口,心有余悸道:“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僧人不是不能杀生的吗?他怎么如此狠毒?”
谢易安道:“他不是什么僧人,估计是侍卫们到处搜寻的人。”
“刺客?”陆采盈皱眉。
她略一想也想通关节,侍卫要找的就是寺内的僧人,而这僧人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又在她看清容貌之后对她痛下杀手,一定是刺客。
他现在跑了,自己又看到他的脸,以后他该不会来找自己吧?
她打了个冷战,谢易安见她惊惧不已,知道她害怕,便道:“放心,他也受了伤,如此大雨跑出去,外面还有侍卫在抓他,他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我怕他来寻仇。”陆采盈小声地道。
刚刚还说她胆大,现在听她这话,谢易安发现,她也还是一个小女子罢了。
“不会,见过他的人那么多,她怎么可能偏偏找你来寻仇,如果他真的要来,也该来找侍卫,或者是我,毕竟我还打伤他的手臂了。”
他这么说也有点道理,陆采盈心下稍安。
左右无合适的布,她想要撕开僧衣,可这衣衫的质量也太好了,她用力居然没撕开。
果然影视剧里那些布料一撕就开的戏码是不能信的。
谢易安制止她道:“无妨,再重的伤我也受过,这一点小伤算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他到底是为了救自己受的伤,她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他流血,什么而不做。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装着药膏呢。
她立刻想到办法,她去到屋里想找到一壶茶水,怕那些人在这茶水里下药,她去屋外接了一点雨水。
回来之后帮谢易安清洗他的伤口,那伤口虽然不大却很深,陆采盈洗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
她拿出药膏抹在他的手臂上,谢易安看着药膏有点眼熟,略想一下,他明白了,想不到陆采盈把这瓶药膏一直带在身上。
“小王爷,这药膏好,抹上去很快就能止血,清清凉凉的,也不会痛。”
她说着,看到他那手背上的两道抓痕,今早不小心碰到,这抓痕印子更深了。
陆采盈又取了一些药膏抹在他的手背上,继续道:“我看小王爷这个手臂上的伤是要几天才能好,但是这个手背上的抓伤不严重,不会留疤的。”
谢易安当然知道这药膏的效果,这可是太医院做出来的,整个皇宫里都在用。
陆采盈这一瓶还是他上次看陆采盈下巴上的红印实在刺眼,才让郭青送了一罐药膏过去。
陆采盈处理好伤口,见血慢慢止住了,她松了一口气。
“现在好了,不过这药膏也用完了,下次我得问一问郭侍卫,这药膏到底是从哪里买的,我要多备一些。”
“为什么要问他?问我就好了。”谢易安道。
陆采盈惊讶:“问你,你知道吗?这是郭侍卫送给我的,他应该更清楚。”
她当真以为这是郭青送她的?
谢易安阴阳怪气道:“谁说这是郭青送你的,明明是我让他把这药膏送你住处。”
陆采盈双眸微睁:“啊,是小王爷你?我还以为……”
谢易安冷哼一声:“你看起来很意外,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铁石心肠,根本不会管他人死活?郭青才是救你于水火的人?”
“不,不是,采盈没有这样想小王爷。”陆采盈忙道。
谢易安可不信,他还记得之前陆采盈先找郭青借钱,又第一个送给他千丝缕,她在自己的丫鬟面前对郭青赞不绝口,难道又是在跟郭青“交朋友”?
他不悦道:“怎么知道是我送的你就没句话了?不是要问问题吗?”
陆采盈不是没话,她只是突然想起来,郭青晶送给她药膏,是她穿来王府没多久。
那时候谢易不应该是很讨厌原主吗?怎么还会想起来要送药膏呢?
这事情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谢易安以前不说,怎么这个时候提起来了。
而且他这是什么口气,是他不说的,她怎么知道自己谢错了人。
“原来是小王爷送的,那多谢小王爷,敢问小王爷这药膏到底哪里买的?”
“太医院,这是太医院做出来只供给皇上、各宫娘娘以及皇家子弟。”
原来是“专项特供”,怪不得她没在外面见到过。
“虽是如此,不过如果你想要,求我,我就把家中剩下的两个给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采盈暗忖:我看你像是有什么大病,为了两盒药膏就让我求求你,你是不是一遇到这种事就想让人家去服软,除了这话没什么可说的。
陆采盈摇头,谢易安问她道:“怎么你不想要了?”
陆采盈假笑道:“药膏还是留给小王爷自个吧,我看小王爷后面两天都要用,多抹一抹。”
谢易安没有如愿听到陆采盈说软乎乎好听的话,没有看到她双眸晶亮亮的看着自己,他总觉得少了什么。
他预想中陆采盈不该是这样的,她一贯很听自己的话,可是现在陆采盈拒绝求他,而且还施施然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十分舒服。
谢易安就不舒服了,他有必要找点事做,他环顾四桌对陆采盈说:“本王渴了,要喝水。”
陆采盈刚刚怕那僧人下毒,已经将茶水都给倒掉了,现在哪里来的茶水。
她找了一下屋子里没有茶水,只有几个白色的小瓜,小瓜十分水灵,一看就新鲜,就不知道这小瓜有没有问题。
她拿起小瓜闻了闻,气味倒是没有什么不同,颜色也正。
她又仔细瞧了瞧,谢易安知道这是从里面搜来的。见陆采盈对着白瓜研究好一会儿,对她的谨慎好笑。
突然陆采盈对准小瓜就是一口,他吃了一惊,立刻道:“你做什么?”
小白瓜被他打烂在地,陆采盈嘴里还含着一块,谢易安表情严肃:“吐出来。”
陆采盈刚尝到白瓜的甜味,可谢易安略有焦急,大有她不同意,便立刻掰开她的嘴,让她吐出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