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整个傅府都是喜气洋洋的。
终于从惊喜里回了神,李均竹拉住去看榜的小厮,迫不及待的问起冯程远。
“冯世子也中了,是第七名。”显然知道公子会问起冯世子,小厮早牢牢记下了冯程远的名次。
不知何时,傅长卿也走到了李均竹身边。
猝不及防的,等李均竹转头疑惑看向他时,伸手就啪的一声拍了李均竹的后脑勺。
“老师....”
李均竹严重怀疑,老师这是□□裸的报复,刚才师祖拍老师时,他偷偷的笑了一下,肯定是被看见了。
“还不去接受门外的恭贺,你还站在这干嘛。”
板着脸。傅长卿伸手指着大门的方向,心里实则快意极了,让你也常常被揍的滋味。
“哦!”
摸着脑袋,李均竹搀扶着傅瑞阳真的往大门去了。
大门外,不仅来接喜钱的人沾满的巷子,还有第二波,第三波敲锣打鼓来报喜的人。
李均竹的出现,无疑引起了好一波的讨论。
“那就是丞相府的公子啊,长的可真俊,不知娶亲了没有。”
“没娶也轮不到你女儿。”
“就是就是”
“嘿,你们这些人怎么说话呢”
人群里的议论并没有打乱朱管家的喜气。
“今日,是我家公子的高中之日,大家同喜同喜。”一边说着,朱管家一边抓着铜钱抛向了高空。
顿时,巷子里到处都是笑着捡铜钱的身影。
这傅府可真是富贵,光是这几个簸箕和竹筐的铜钱,就得几百两了吧。
一直等着铜钱都撒完了,李均竹才扶着面露疲色的傅瑞阳进了府。
其实刚才老师的话,李均竹是完全听进去了的。
现在他只能称之为贡士,过几日的殿试之后才能称之为进士。
殿试排在前三名的就是今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
二甲赐进士出身。
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虽只多了个同字,可也意味着这些人这朝廷里很难再有大的升迁机会。
所以虽然都是进士,这关系到的未来,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隔了三天,就是殿试的时间,这次没有落榜之说。
也许是前世的影响,李均竹对皇权并没有一个直观的感觉,所以比起冯程远,他显得放松了许多。
这一派轻松的模样,看在傅长卿眼里,到成了沉稳的样子。
想到这,傅长卿到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定国公府赠你的谢礼,你打算如何处置?”
“学生打算,殿试之后,在决定。”他现在说起来,手里东西还真不少。
回到昆山县的周烨百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把长留阁开遍了半个大乾朝的郡城。
更别说还有周修齐赠的庄子,这一通乱七八糟的加起来,李均竹觉得把李家的一众老小接到都城来也尽够了。
之所以一直拖着也没有跟傅长卿说,也是担心自己的离开,让师祖和周祖母伤心。
“你是打算把亲人接到都城来?”今天的傅长卿终于穿着窄袖的短打,笨手笨脚的往树下埋着肥料。
“嗯,学生是有这个打算,如果能留在翰林院的话。”李均竹蹲在另外一棵树下,弯了腰也忙碌着。
握瓢的手顿了顿,傅长卿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这孩子这两年呆在府里,他回到府里也渐渐的有了家的感觉。
虽然知道,李均竹的父母迟早会到都城来,作为长子长孙,定要是和长辈们住一起的。
冷静如傅长卿也觉得失落,不知到时知道这事情的父亲和母亲会如何,毕竟他们可是真真的把这孩子当成孙儿来疼爱了。
“不过..”换了换蹲麻的腿,李均竹摸了把额头的汗,不好意思的朝傅长卿笑了笑;“这宅子就在傅府旁边,恐怕以后不止我,我们家的人也会经常来叨扰师祖和周祖母了。”
“就是旁边那座空了很久的宅子?”傅长卿当初本打算把旁边这座三进的宅子买下来,打通呢,没想到是在定国公府手里。
“嗯嗯。”点了点头,李均竹前几日也去看了看,发现这宅子比傅府精致了不少,根本不用修缮,只要随便休整休整就能住进去了。
心里顿时一轻,傅长卿沉吟,“这宅子之事你不要管了,你殿试完就立即启程回乡。”
“至于宅子的事,交给你师祖,他一定很高兴”。
“知道了,我一定要跟师祖说,给我的书房放上几个大的书架,我现在的书都放不下了。”
这几年下来,李均竹已经完全把傅府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以后他也会把师祖和周祖母当成祖父祖母来孝顺,对于自家人没有必要那么客气。
难得的,傅长卿也笑出了声,这孩子现在真是不见外了。
“嘿嘿。”朝着傅长卿傻笑两声,李均竹觉得现在的自己脸皮越发的厚了。
***
殿试当日,在周祖母的捯饬下,李均竹用上了人生里第一次的留香膏。
在历年的殿试上,考的不仅是学识,长得特别出众的也能在皇上的面前留在映象。
大乾十二年,就有个最著名的例子,会试之时排在第四十二名的一位贡士,因长的容貌出色,殿试之后硬是成了二甲的头一名。
这也造成了后来的殿试,贡士们都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有些人甚至开始给脸上扑上香粉,遮盖脸上的痘痘之类的。
这科录取的贡士共有一百九十五名,进宫之前,这一百多人都等在宫门前听完礼部官员的唱读之后,又好好的学习了宫里的礼仪,最后才在前来宣旨的官员带领下进了宫门。
虽说进宫之后都应该目不斜视,可还是有不好好奇的人小幅度的东张西望。
毕竟名次靠后的得了个同进士之后,不知下半辈子还有没有面圣的机会。
进了宫,就是复试了,这次的考卷是呈给内阁和皇上亲自阅卷的。
通篇做下来,李均竹感觉复试的题目并没有府试和乡试难,出的一些题目也更偏时事一些。
本来以为这次考试能看见皇上的身影,可直到考完试,皇上都没有出现。
反倒是众人考完试之时,太子季长恒领着一串长长的大臣,出现在了考试的折桂殿里。
今日的傅长恒与以往所见的简直天差地别。
只见他身穿金丝滚边的黑色缎袍,抬手示意众人起身时广袖上的暗云花样闪着金色的光芒。
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脸,此刻光是站在那,从身体里发出的威严,也让人移不开眼。
第一次,李均竹真正直面了何谓君臣之别。
他跪在人群里,头都不能抬,只能嘴里按照官员们教的礼节那样,三呼太子千岁。
“平身吧,本宫今日只是携内阁的各位老大臣们来欣赏欣赏我们大乾朝未来的栋梁之才们。”
随意的抬了抬手,傅长恒背着手随意的在人群里扫了一眼。
“这一科的贡士在本宫看来甚是不错。”
人群里李均竹挺拔的站着,双眼只是盯着地面,完全按照礼部官员所教的那样不直面皇上和太子。
“甚好。”季长恒笑着摇了摇头,李均竹虽然眼神是看着地面了,可脸上的表情可完全不是恐惧或者是惧怕,整个就是漫不经心。
“好了,热闹也看完了,本宫也该回东宫去了。”
说完跟来时一样,一群大臣们又簇拥着季长恒慢慢走远。
“太子殿下果然威仪。”
“没错,太子殿下甚是平易近人。”
“你们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去年可是处置了不少的贪官污吏,还减了不少的赋税呢。”
人群里不少的贡生兴奋的面红耳赤,交谈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没错,今年我们村里还免了不少徭役呢。”
一个面相憨厚的贡生,也憋红了脸激动的说了几句。
李均竹揣着袖子,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冯程远也落后了几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比起李均竹冯程远还是来过好几次皇宫参加各种宴席,虽只是坐的较远,可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他都见了不少次。
“均竹,我刚看见庚泽好像被太监领着进后宫去了”
压低着声音,冯程远凑在李均竹的耳边。
“嗯,我也看见了。”
庚泽虽人品低略,可这学识还是挺好的,要不也不能每年都成为建博院的代表。
刚才太子季长恒前脚才刚离开,后脚就有太监来传召庚泽。
据李均竹的了解,文国公府应该是没有女儿在宫里的。
何况这陌生男子可是不得随意出入后宫的,整个后宫里能这么猖狂而不害怕礼部的,恐怕就只有俞贵妃了。
想到这,李均竹倒是忽然想起俞贵妃底下可是有个未嫁的六公主。
难道...
“我看庚泽那高兴的样,八成是知道是什么好事。”
抬头看了看前面带路的礼部官员,冯程远意外看见了一脸阴沉的赵钰。
“你看。”撞了撞李均竹的肩膀,冯程远示意李均竹看前面的赵钰。
一看赵钰的脸色,李均竹心里就肯定了几分自己的猜测。
若是平常,这厮早就嬉皮笑脸的凑上来毒舌李均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今日复试结束后,赵钰就一个人丢了魂一样的一声不吭。
“我看,八成是跟庚泽有关。”
“我还以为是他复试考的不好。”也许是太意外,冯程远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这声一出,赵钰就看了过来。
只不过也只是瞟了一眼,就又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去了。
李均竹两人对看一眼,纷纷禁了声。
磨砺院里的小册子并没有记载超国公府和文国公府有什么明面上的恩怨,所以李均竹并不知道两人有什么交集。
当初在考棚里的简短几句对话,李均竹猜测恐怕也是和江宏才一样,家中有姐妹被庚泽骗了心。
现在看来这仇怨恐怕还挺大。
果不其然,出了宫门,赵钰就一脸郁郁寡欢的模样来找李均竹二人。
等三人上了马车,赵钰狠狠的捏了捏鼻梁,才把赵府和庚府的恩怨说了出来。
超国公世子只娶了一妻,生了三个儿子,唯一的女儿赵宝珠也成了超国公府里最受宠的存在。
这一宠就宠了十几年的时间,赵宝珠也养成了个天真的性子。
在女学里,赵宝珠可是最受贵女们欢迎的存在,皆因她就是个散财童子,只要说你的钗真好看,第二天必定能收到同样的钗环。
一来二去的,与大哥的际遇完全不同,赵宝珠成功进入了世家贵女们的圈子,成了有名的钱袋子。
又是相同的桥段,在一次春宴上,赵宝珠见到了庚泽。
这样一个出口成章的翩翩公子,不仅学问好,长的更是好。
来者不拒的庚泽当然一眼就看见了这个红着脸的娇羞女子,自诩风流的他当场还以珠为名做了一首诗。
芳心暗许的赵宝珠欢喜的不该怎么好。
见惯了家里人表达欢喜的方式都是送东西,瞒着府里的其他人,赵宝珠差了贴身的丫鬟隔三差五的给庚泽送去不少值钱的笔墨纸砚。
庚泽竟还回了些感谢的模棱两可的信。
越陷越深的赵宝珠只觉得自己遇到了自己的有情人,更是亲手学起了刺绣,打算给庚泽秀个荷包。
直到文国公府与宣平侯府定亲的消息传来,赵宝珠才觉得一道晴天霹雳批中了自己,明明昨天才收到李庚泽的回信。
第74章 状元
她不相信自己的情郎竟是如此的负心之人, 在丫鬟的一再劝阻下还是悄悄独自出了府去寻庚泽问个究竟。
等丫鬟们找不到小姐,用饭之时已经再也瞒不下去,才老老实实的说出了小姐出府之时。
超国公府上下大乱, 此时天色已晚,为了不影响赵宝珠以后的名声, 只得派了府里的小厮婆子们出去寻找。
直到城门快要关闭之时, 才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赵宝珠。
悲痛欲绝的赵府把赵宝珠的尸身带回了府里, 可给她换衣的婆子还报告了一件让众人无法接受的事。
赵宝珠生前是被人侵犯过的, 而且看小姐身上是没有反抗的痕迹,不知是被下了药还是..还是自愿的。
赵府上下宛若被惊雷劈中,拿了赵宝珠的丫鬟,众人这才知道庚泽的事。
超国公一气之下, 要去顺天府击鼓鸣冤,告超国公府庚泽是杀人犯。
可等赵钰翻出庚泽的回信才发现,这信里不过是些平常的话语,只感谢赵小姐对于穷困人家的帮助。
“我那个傻妹妹, 就被这样的几封信骗去了性命。”双手捂着额头,赵钰痛苦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就凭着丫鬟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法证明赵宝珠的死是跟庚泽有关。
就连赵宝珠去了文国公府的证明也没有, 这要是去告恐怕最后只能落下一个驳回的后果。
不仅如此,连赵宝珠身前已非完璧之身的事也会被爆出来。
最后,超国公府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传出赵宝珠得了疾病养病的消息。
“直到三个月后, 我妹妹才得以下葬。”
说完, 仿佛是脱了力,赵钰满脸泪水的靠在车壁上。
冯程远也听的沉重不已,只能伸手按住赵钰的肩膀, 无声的安慰。
没想到这超国公府和文国公府果然是有滔天的仇恨,若是大乾朝像前世一样到处都有监控就好了,只要一掉监控就能什么都清楚了。
现在超国公痛失唯一的孙女,还只能捏着鼻子暗恨,确实是足够让人沮丧的。
“你是担心,庚泽攀上俞贵妃,让你没有了报仇的机会?”李均竹曲起左腿,看向赵钰。
“没错,俞贵妃的六公主还未婚嫁,若是庚泽成了驸马,我赵家的仇就更是难报了。”双眼通红的看向车顶,赵钰只恨不得当时就掐死庚泽。
“那可未必,你忘了庚泽可是娶亲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