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它。
仅看轮廓就丑陋无比的家伙。
中原中也腾空后灵活地踢腿,将停滞在他周身的碎渣袭向入侵的咒灵。
黑色轮廓的咒灵发出刺耳的叫声,包裹着红色异能力的碎渣将它身躯击碎,化作墨色消失。
不堪一击啊。
中原中也思索着,向前走了几步,仍旧不解,“照这么说,那股视线确实不是咒灵啊……”
黑暗中,恶意在悄然滋生。
漆黑的客厅从地面上的吊灯碎渣不断蔓延出黑影,如同诡异的枝芽不断生长,逐渐伸向各个角落。
背对着中原中也的铃铛持续散发出恶意。
中原中也倏然转身,瞳孔紧缩了一阵,那是什么?
庞大且数量极多的鬼手将屋子挤满,地板不断浮现出的脚印正在极快地靠近他。
中原中也迅速躲开,目光落在酒架上他那些珍藏的酒,脸色阴沉下来,最好把战场移到外面。
他扶着阳台的门框却摸到一阵湿湿软软的东西,半粘稠状的黑泥将他半截手指吃了进去!
什么!?
中原中也反应极快的脱掉手套,另一只泛着红光的手捏住黑泥甩开。
怎么这么多?
中原中也透过不断冒出的咒灵看见那颗黑色铃铛闪烁着诡异地光,怎么可能会潜伏了这么多咒灵?
被那件咒物吸引过来的?
中原中也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搞什么啊,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灵动帅气的姿态跳到另一侧的储物架上,一拳挥散了粘附在右手上的咒灵,橘色的发丝在耳边晃动了两下。
他弯腰,脚步用力碾碎了黑色粘稠的咒灵。
“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是真的太麻烦了啊你们。”
中原中也低沉的声音响起,站在被漆黑包裹的空间中。
他慢条斯理地扯下剩余一只的黑色手套,露出白皙的腕骨,英挺的五官与瘦削的身形在此刻更像潜伏在黑暗的猎手。
愈发密麻的咒灵变得具现化起来。
丑陋的姿态一览无遗,咒力越强越是能看清它本来的面目。
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恶心,这就是所谓人类恶意所制造出来的怪物吗。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拧着腕骨,歪了一下脖子,声音低沉如同震颤的琴弦,怒气值已然拔高。
下一刻——
非常突兀地光线在他身后亮起。
“还有?”
他有些诧异地回头。
紧接着一抹耀眼的白色光芒在他身后绽放,中原中也下意识抬手遮住了些许视线,肌肉依旧紧绷保留着毫无缝隙的战斗姿态。
那是什么?
怎么会是白色的?
身影?
是人?
周身围绕着白色光芒的少女落在离他一米的距离,黑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划过指尖的缝隙,红白相间的和服勾勒出姣好的身姿与惊艳之色。
那少女看也没看他,手握着一把冒着寒光的长刀,直直冲向那团不断扭曲的巨大黑影。
“喂!小心!”
中原中也下意识喊出声。
全然没有意识到突然出现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向前移动了几步被短短时间内堆积的恶意阻拦了脚步。
只见她抬手挥去,起伏不断的嘶吼与惨叫响起。
臃肿丑陋的咒灵被整整切成数块消散,如同鲜血一样的墨色从她指尖滑落,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被浓重的墨色包围其中,然后又层层叠叠地在脚下晕开,更像是黑暗中所绽放的白色昙花。
白皙的赤足踩着满地玻璃碎渣的地面上。
中原中也怔住了。
不止为何,喉咙莫名被扼紧。
就是她。
她弯腰拿起透明茶几上的黑色铃铛,随着举动而缓缓落下的发丝,像掩藏在夜幕下的薄纱被一点点撩开。
直到她转头,朝他看了过去。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限。
乌云散去后的清辉落在屋子里,像漫过耳廓的海水侵蚀了感官。
冰凉、冷淡、无比清透的月光。
让喉咙无意识发紧,剥夺感官的大脑所传递的信息变为空白,难以呼吸。
“你……”
她发出迟疑的声音,温柔又清冷。
与雾织顿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确实没想到她与荒神的初次会面竟然会是这样。
可他是哪来的这东西?
中原中也迅速回过神,他喉结上下滑动着,纤长的指尖颤动几下,随即握拳展露战斗姿态,眼中充满警惕之意。
“你是什么东西?咒灵?”
是冲这铃铛来的?
这么说她果然也是咒灵?
“……”
与雾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中原中也警惕地目光下捏碎了铃铛,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捏碎了?
中原中也皱眉,目光惊疑不定。
“荒神大人。”
与雾织语气平静,温柔的嗓音让人不自觉卸下防备,她指尖迟疑般捏了一下袖口,缓缓道:“我是来实现您愿望的神明,与雾织。”
“……哈?”
中原中也又愣了一下,神明?
那是什么东西?
见中原中也没什么反应,与雾织扬起惯有的营业式笑容,甚至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在荒神面前,她的神位太低了。
“等等,你喊我什么?”
与雾织眨了下眼睛,重复了一遍:“荒神大人。”
“我?”
中原中也指着自己,面色有些凝重,远久又熟悉的字眼……她说的荒神不会是荒霸吐吧?
与雾织乖巧地点点头,这么看荒神大人似乎……没有自己的记忆?还是说已经和载体融为一体了?
“你怎么知道?”中原中也的眸子顿时锐利起来,如同蓝宝石的切割面干净凛冽,嗓音不自觉低沉了几分。
这件事在当年应该早就没人知道了。
与雾织垂眸思忖了一秒,关于御影的事情暂且不提,“神明之间能互相感应,讯息也是相互流传的。”
“……神明?”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中原中也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顿时头大,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与雾织周身确实没有恶意可以说很干净,同时伴随着一股山林间的气息。
与雾织点点头,将手里被她捏碎的铃铛递过去,解释道:“这种东西很危险,毁掉比较好。”
中原中也没有接过去,而是看着这一地的狼藉不语。
现在不是什么铃铛的问题了啊,既然能正常沟通那么一切都简单了。
“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咳盯着我?”
发觉屋子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光线,中原中也退后了几步,握拳咳嗽一声。
面对眼前这位如辉夜姬般美貌的少女,用偷窥或者监视似乎都不太好,只能堪堪换了一个较为能接受的词。
与雾织也顺势挪开了几步,也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出场的好时机,只能照实说:“荒神大人和我们并不一样……所以我想多观察几日再出现。”
但是这么看似乎跟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
除了那极致的破坏力。
不用咒力也能手锤咒灵的存在啊……不愧是荒神大人。
“……”中原中也陷入了沉默,从来没对应过这种状况的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话可说。
他需要理清一下思绪。
咒灵、不、是神明跑到他家来,替他完成愿望?
中原中也表情有些复杂。
他什么时候许过愿了?
好像他从来都不相这种东西吧?每年初诣他也只是遵循节日象征性地去寺庙或者神社参拜,似乎没有许过愿吧?
是不是弄错了?
他抬起眼眸打量着与雾织,目光滑落至她的纤白的指尖,不经意地询问:“什么愿望?”
与雾织回想着那块祈愿牌上熠熠生辉的刻字,过了这么多年仍旧不染灰尘,不沾污秽,抱有着最执着的虔诚之心。
对于这样的祈愿,与雾织几乎都移不开眼,她唇角微微扬起,拿出那块祈愿牌子递给他看。
他微微低头,白皙的指尖被铺上深褐的底色,一块木牌浮空在她手中,橘发少年掩饰般移开视线,余光瞥见上面刻画着自己熟悉又尚且稚嫩的字迹。
“想要长高。”
中原中也:“…………”
第四十四章
“……”
这已经不知道是中原中也工作中第几次走神了, 幸好这几天森鸥外似乎真的在体恤下属这段时间的劳碌,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处理桌面文件。
导致中原中也在办公室能更加轻易的走神了。
他指尖不断摩挲着那块老旧的祈愿牌,上面系带着红绳与铃铛。
他眉头紧蹙, 不断思考这到底是什么时候许的愿?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那确实是自己的字迹,这块许愿牌也相当眼熟。
应该是自己还在羊组织的那段时间吧。
几年前来着?
为什么是这种愿望啊!?
中原中也烦躁地揉着发丝,恰好办公室内的直线电话响起, 他抛开脑中的思绪接听。
是关于最近与另一个家组织的交易, 由于对方开价不合理,并且以珍贵货物要挟, 森首领想直接吞掉那批货物。
这件事当然是直接交给行动组去办, 森鸥外特意嘱咐让下属去办也没关系, 毕竟中原中也下手训练出来的人员也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首领直下的指令中原中也一般都会亲力亲为。
反正对于他而言这次行动也是相当简单。
中原中也伸出食指扯了扯脖子上的黑色项圈, 拉紧黑色手套起身, 余光却瞥见桌角那块祈愿牌,早已喑哑的铃铛摇摆了两下。
他歪了下脑袋,鬓边的橘色发丝滑落到唇边,想到昨天晚上那少女说的话。
薄唇蓦然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他拿起落在牌子边的小型机器摩挲了几下, 是最新款的隐藏窃听器。
中原中也忽然改变了注意。
特殊行动部也是隶属于行动组管辖, 他垂眸将钴蓝色的眼瞳遮下阴影,像掀起了深海未知部分的波澜, 潜藏着危险的真容。
那些自称咒术师的家伙看起来是真的很闲啊。
这么迫不及待表现出什么吗?
中原中也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沉思些什么,再度拿起那块祈愿牌把玩起来,冷笑一声, 然后拨打了指令下达的内线。
他嗓音轻轻地、带着刻意压低的缓慢之意告知下属:“嘛, 这件事就交给特殊行动部去做吧。”
“作为第一次正式出任务, 记得他们表让现得好点儿。”
挂断电话后中原中也垂眸盯着这块牌子,耳边浮起昨晚对方比夜风还温柔的嗓音。
“虽然这件咒物的用途确实是引来咒灵,不过因为这几天我一直留在这里的关系,这栋大楼里的咒灵都被我祓除了。”
中原中也皱眉,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那么多咒灵?
暂且不去纠结与雾织的话是真是假,想到特殊行动部门口伫立的黑影,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这些咒灵是刻意被投放到他家的。
还真是……
中原中也低笑出声,自找麻烦啊。
既然这么急于表现想往上爬,那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倒是说不上多么愤怒,森首领一直搁置他们的原因也不缺乏怀疑,只不过算计到他头上来了多少会不爽。
对于中原中也而言相当简单的任务,对于其他人来说可就不一定,他能够无视对方的火力压制与地形限制,就这点而言没人能比得上。
加上对方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好惹的组织。
并且森首领的要求是货物的完整程度。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微微拨动着脸侧自然弧度的橘色发丝,纤长的羽睫在肌肤上落下阴影,薄唇被他轻轻抿起。
又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会那么相信她说的话?
中原中也很清楚荒霸吐是什么,那是一种被军方挖掘出来称为神秘高能量生命体的东西,对外也一直这样宣称。
直到那天——
被解除封印那天,他看清了那位荒霸吐的真面目。
外形类似与邪神的存在,在被人精心谋划这场事故的同时,被掩埋在层层谎言下揭露出了真相。
没有什么荒霸吐,那只是一次荒诞又极为失败的军方实验,这就是当年的真相。
——谁也不知道神明究竟是否存在。
——谁也不知道那场爆炸究竟是如何产生。
就连中原中也也闭口不提。
顺着回忆他开始出神,就连办公室大门被悄悄推开了也不知道,直到听见了一声极为熟悉的感叹。
“咦?”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从他眼前伸过去,中原中也蓦然回神,大力拍开这只手,朝他怒喊:“喂!谁准你这家伙进来了!?”
动作灵敏的太宰治轻松躲开,却抱着手背躲在墙角,煞有其事地控诉还倒打一耙:“中也君太过分了!禁止在总部使用武力噢!”
“哈啊?宰了你啊?”
中原中也眯眼,捏碎了桌上的小型窃听器丢过去,冷冷开口:“在别人家里放这种东西,到底是想做什么?”
“嘁,被发现了?”
太宰治抬手接下轻哼了一声,完全没有任何悔过之心反而有些惋惜:“结果也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嘛。”
被不明原因干扰了信号呢,不过隐约能从杂音中听出端倪。
黑发鸢眸的少年披着宽大的黑西外套,随意地坐到门口的沙发上翘着腿,单手撑着下颚笑眯眯地开口:“那么中也家的事情解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