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等我出来的时候,你还能不能这样淡然自若地说着这些漂亮的话,面对即将到来的另一场轮回。”
两面宿傩说这段话时语速很慢,有种刻意拉长语调的同时在缓慢的入侵神经。
不知道是不是被五条悟所感染到了些许恶习,与雾织此刻忽然想吐槽他:“以你现在这种和虎杖悠仁精神分裂的状态,再过两年说这样的话吧?”
敏锐地察觉的对方周身与眼底疯长的杀意,与雾织倏然抓住挟持在后颈出的手臂,微微弯腰将他一个过肩摔出去!
在摔出去的瞬间已经感受不到重力了。
与雾织轻盈地跳开,却蓦然被四面八方的利刃刺中腹部,衣物上的血迹大多都是地上的血水溅射到的。
领域里的攻击都是必中的,这让与雾织有些郁闷。
而且还不能通过常规的方法突破领域出去,宿傩的领域几乎是无限制延展的平行空间,真是麻烦人的家伙。
希望他没有无聊到产生那种没事把她拖进领域揍一顿的变态想法。
“在想什么?”
还敢在他的领域里走神,两面宿傩站在与雾织的对面,抱起手臂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她。
与雾织咳嗽了两声:“我在想你千年来蹲在领域里面一定很无聊吧。”
“?”
“不然我们来打个赌吧。”与雾织认真看向他,“立下束缚。”
两面宿傩掀了掀眼皮,“什么赌。”
“我赌你说的是错的,虎杖悠仁将来绝对能成长到连我也为之赞叹的地步。”与雾织扬起下颚,与他平视。
“和那个黑发小鬼一样啊。”
两面宿傩语气听不出情绪,将所有动向完全掩藏在波澜不惊地眼眸中,漫不经心地询问:“你对这小鬼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是你啊,宿傩。”
与雾织决定偷换概念,“现在你们本来就是一体,而赌约也是我对你发起,所以也可以算作——”
“——我相信的是你。”
不错。
最后这句稍微有取悦到他。
两面宿傩眯了眯眼眸,眼中划过一丝隐晦不明的暗芒,扯起嘴角发出嘲讽的声音:“这场赌约倒确实是你想要的。”
“每当虎杖悠仁得到进步,我就会给他一根手指,直到他完全吸收了你的力量后不被你所打败,就算我赢。”
而两面宿傩根本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静静等候最后结局而已。
“就这么迫切的想向我证明?”两面宿傩眉眼遮敛了最后一丝喑哑的光,并没有立刻答应,擅于谋划的他并不会外露一丝情绪。
不过这些与雾织已经不太在意了。
就像五条悟说的,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到那时候的她未必不敌全胜时期的两面宿傩。
“我们百年之后等着看吧,两面宿傩。”
与雾织的自信并非全部来源于虎杖悠仁,而是对本质的一种深入了解,以及对结局的放任姿态。
而两面宿傩会答应的。
不仅是这些对他有利无害的条件,而是相当恶劣的想看她再一次失败的模样。
想必那时的表情,一定更为值得观赏。
“哇哦,终于出来了。”
与雾织刚退出领域便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气定神闲的语调,她抬眸看去,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再看虎杖悠仁他仍旧紧闭双眸,陷入冥想晕晕乎乎的模样。
被忽视的白发男子当然有些不爽,他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眼帘微微下沉:“你见到两面宿傩了?”
“嗯。”
与雾织点了下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脸色会这么差。
后知后觉的她才发现自己好像还带着一身狼狈血迹,想着她起身准备出去,淡淡开口:“我差不多该走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太适合出现在悠仁面前。”
“……”
五条悟歪了下脑袋,沉默不语。
低垂的眼睫宛如结上一层白霜,与周身的气息增添了几分凉意。
直到与他擦肩时才被猛然拽住手臂,与雾织蹙眉仰头看向他,对方却拉起她就走。
“这幅样子确实不太雅观,那么去最近的地方梳理一下吧。”
五条悟拽着她大步走在最前面,语速很快,行动也很快,拉着与雾织走到楼梯间的拐角然后使用远距离术式。
甚至与雾织还没回过神就已经切换了环境。
“这是哪里?”
与雾织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很干净也很简约,但是充满了浓郁的个人气息,以及侵染着白色糖霜的味道。
五条悟松开手,弯眉道:“我的宿舍。”
他长睫微垂,恰好遮住了眼底细碎的流光,指向洗手间的位置:“至少把脸上的血迹洗一洗吧?”
与雾织踟蹰了片刻没想太多,进去后捧起清水洗了个脸。
透明的水珠顺着脸颊轮廓一点点落进衣襟,她闭了闭眼睛。
“这幅模样很犯规哦。”
五条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唇边溢出散漫的语调。
冰冷的触感似乎蔓延至全身,与雾织微微偏头,洗手间的灯光偏冷,将皮肤映衬的犹如骨瓷般细腻冷白,甚至有种病态感。
洗刷掉血迹随着水中漩涡一点点消散。
他将毛茸茸的脑袋压在与雾织肩上,双臂顺势而为地环上她的腰身,反而在低声抱怨:“总是这样纵容我,会得寸进尺的吧。”
“不会的。”
与雾织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他的信仰从未有过退散的痕迹。
无法想象五条悟忠诚的模样,那些傲慢与自负早已经和偏执融为一体,即便像他那样随心所欲的人也会忍不住想操控这些情感,在本能中获取快乐。
与雾织的纵容一点点催发,他就越想克制些什么。
五条悟将头埋进对方颈间,唇角勾出一抹淡薄的笑意:“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控诉。
“即使那家伙出来,我也会赢吧。”
肯定句。
“所以,你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啊。”
又变为意味不明的感叹。
“嗯。”
与雾织索性回应,掀起眼皮告诉他:“即便共情能力相当优秀,神明也无法感受到任何祈愿之外的感情。”
五条悟咀嚼着那段话,眉间舒展,逐渐蔓延出她无法解读的惬意表情。
“既然我和你之间的差异这么大。”
“那么我也成为神明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
与雾织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时冷笑一声,低头用清水又抹了把脸。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上赶着爬到神明的头顶上,还提什么成不成为神明的事,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无所谓吧。
根深蒂固的自负本性,假如这样的家伙能成为神明,是绝对不会像活菩萨一样收集八方信仰。
“收集那个什么信仰就够了吧?”
五条悟口中喃喃,一边盘算着:“不然我去现在就去建几个神社然后雇佣几百几千个信徒?”
与雾织嗤笑他:“如果这样就能简简单单收集到信仰就好了。”
五条悟紧紧箍住与雾织,用毛茸茸的脑袋用力蹭了几下颈窝,苍蓝的眼眸里尽是疑惑:“为什么?这世界上没有不缺钱的人吗?”
啊这。
“……”
与雾织哽了一下。
现世的大多神明都比较穷,这个问题她竟然无法回答。
第七十九章
白驹过隙, 立秋而过。
高专今天依旧是安静的一天。
五条悟这段时间很少闲下来出现在高专,大部分时间是由与雾织带着一年级的学生训练和外出任务。
顺便在接任务的途中发现了不少获取信仰的途径,基本行动算是稳定下来了, 只需要安心教导虎杖悠仁就可以了。
“怎么样?有没有不适的感觉?”
与雾织刚刚才拿了一根手指给他吃下去, 按照她说的方法去吸收手指里的力量,果然不出意料他能掌握的非常好。
虎杖悠仁嫌弃地摇摇头, 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就是好难吃啊,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这个东西味道变好一点?”
“这方面你可以跟夏油杰探讨一下。”与雾织想了想, 按照悠仁的进度很快就能吸收所有手指了。
“只要你能压制宿傩, 就会变得很厉害。”
虎杖悠仁眼眸瞬间亮晶晶:“我听五条老师说过了, 会变得跟那位乙骨前辈一样厉害的特级吗?”
与雾织陷入了沉默:“……”
那孩子身体里的诅咒和宿傩完全是不一样的性质。
她有些艰难地回答:“如果你能控制宿傩的话……”
但是按照目前这个状况, 两面宿傩不打死虎杖悠仁就不错了。
虎杖悠仁仰头思考一秒,然后坐到与雾织身边揉了揉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还不可以出去跟大家见面吗?”
“五条悟说交流会的时候会让你隆重出场。”与雾织翻开一本杂志看了起来,虽然那时候她没参加过什么交流会, 不过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活动。
“那最近都没有什么任务吗?”虎杖悠仁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捏着与雾织的衣角, 撒娇似的扯了扯。
“……”
与雾织瞥了他一眼。
卖乖这方面倒是挺随五条悟的。
五条悟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完全不管高专的事情,如果不是把夏油杰喊过来会出大乱子,她还真想什么都不管带着悠仁回山里闭关修炼。
不过这个时期的少年估计也呆不住。
与雾织寻思了半响,合上书页:“那我带你出去接收祈愿吧。”
虎杖悠仁呆了一秒, 然后跳起来欢呼:“好耶!”
“……”看吧。
与雾织带着虎杖悠仁来到一所高校,不禁感叹为什么又是学校,那些发自内心的绝望竟然大多数来自于这些学生。
“就是这里吗?”
虎杖悠仁扭头指了指大门。
她盯着学校的大门不语, 明明是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地方, 却在某个角落散发出无声呐喊的悲鸣诉求。
学校一般不会让陌生人进入, 但因为假日的关系校门一直敞开, 加上与雾织和虎杖悠仁看上去本身就很像学生,并没有引起关注。
她带着悠仁一路走到教学楼的背后,然后停下脚步。
“那么,你过去看看吧,学着去聆听人类心底的声音。”
虎杖悠仁指了指自己,瞪大了眼睛:“欸?我一个人去吗?”
通常都是与雾织接收祈愿时,带着他在旁边观看而已,他有些迟疑道:“可是我能做什么……”
与雾织打了个哈欠:“除了杀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虎杖悠仁:“……欸。”
简直和五条老师散漫的态度一模一样。
“不用考虑什么严重性的后果吗……”
与雾织气定神闲:“不用。”
“老、老师,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虎杖悠仁咽了咽,盯着阴森恐怖的教学楼背后,“这里面好黑啊,而且都已经黄昏了没什么学生在了吧……”
“别废话,进去。”
与雾织近乎冷酷地催促道。
“好吧。”虎杖悠仁挠挠脑袋,还是转身大步走了进去,脚步却不带一丝犹豫。
如果这里确实存在祈愿,那么一定有需要帮助的人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虎杖悠仁的脚步愈发加快,干脆小跑起来朝教学楼后奔去,直到身影完全消失。
与雾织仰头看了看天色,再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几十条未读信息,全是署名五条悟发来的垃圾短信。
【呐呐,在做什么呢?(猫猫可爱托腮.jpg)】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呀,下次一起出来逛街吧(猫猫比心.jpg)】
【糟糕,来不起抢购竹下路松雪屋的限量草莓大福了(猫猫哭唧唧.jpg)】
【还在教悠仁吗?(小兔子星星眼.jpg)】
【好过分,已读不回很伤心哦?(猫猫气鼓鼓.jpg)】
与雾织看完后面无表情地关上手机。
她深呼吸一口气,隐藏气息跟上虎杖悠仁的步伐观望。
这间学校之前与雾织也来过。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愿望,希望所有嘲笑她容貌的同学都消失掉。
看似恶**的愿望背后却有着压抑到内心扭曲的痛苦,心灵上的创伤永远无法愈合,在教导别人大道理之前不如先来亲自感受看看。
所以那些施害者与不以为然的长辈们最后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去体会比这个女孩子更为残酷的经历。
这些琐事在与雾织的经历中并不少见,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些,神明不会再次聆听同一个人的祈愿。
那些被忽视的孩子逐渐封闭内心,无法将心中的苦难倾诉,得到的只会是愈发卑微的自我。
与雾织跟到教学楼背靠后山的这块区域时看见了虎杖悠仁放缓的步伐,这里竖立着一排排垃圾桶与杂物箱,满地杂草与蚊虫。
虎杖悠仁悄悄蹲在拐角处观察另一边的情况。
……还挺谨慎。
与雾织倒不认为虎杖悠仁是个冲动的孩子。
只不过以他进步的能力与身体天赋来说,与雾织可以断定让他单独对付一只一级以下的诅咒是完全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