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眼前一黑,脚下踉跄,差点摔倒,晨跑不是为了磨炼意志吗,为什么还要学习啊!
她有一百万个问题弄不懂。
说到英语单词,桑宁印象最深刻的就是abandon。
偶尔也燃起过学习热情,只是每次决心要背单词,把《维克多英语词汇3500》哗哗翻到第一页,都会先看到这个abandon,然后读两遍中文意思,受到感召,很快就放弃了。
这一天的晨跑,桑宁饱受折磨,先是气喘如狗勉力跟上盛连浔的步伐,然后边跑还要边观察,去摘路灯杆上的单词贴,摘下来以后还要接受考察。
她可太忙了。
所幸他没算丧尽天良,今天的单词特意选得简单,第一个单词终于不再是桑宁钟爱的abandon,而是bright。
明亮的。
盛连浔读英语单词,她说中文含义,他的发音正宗好听,嗓音低磁,每一个音节,都拨响她耳朵最深处的那根弦。
“bright。”
“明亮的。”
远处天幕由灰蒙的青黑转亮,朝阳撕开了一道裂口,温润的澄黄沾染了山花的颜色,明亮的光汇聚成溪流,汩汩流淌在天地间,遍地灿烂。
越往前走,天越亮,出发时那短暂的黑暗,通通被留在了身后。
四十五分钟的晨跑度秒如年,桑宁快把头挠秃了,五十个单词磕磕绊绊答上来四十五个,按照规定,要额外再加二十五分钟的跑步时间。
于是在家里完成早读后,早饭时,盛连浔继续帮她规划人生:“今天跑着去上学,路程正好二十五分钟。”
桑宁虽然不愿意听盛连浔的,但不能不听她爸的话,毕竟爸爸是为了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没有她,他和姐姐原本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翩翩啊,要乖乖听你连浔哥哥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温国良几乎每天都要这么叮嘱一遍。
所以对于爸爸的安排,桑宁向来无条件服从,盛连浔也就是握住这把尚方宝剑,才能把她支使得团团转。
桑宁吃完早饭,背上书包,满脸哀怨地出发去学校。
走了一段路,盛连浔骑着锃亮拉风的山地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别提有多快了。
羡慕到要流泪的桑宁,委委屈屈地踢着石子,走得更慢。
盛连浔忽然刹住车,长腿一搭撑在地上,微抬了一下眉,语气冷漠:“我让你跑着去,不是爬着去。”
“要你管。”桑宁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步一拖,一点也不想动。
“很好,不需要我管,不过今天老白占了晨读课要小考,如果迟到,你就死定了。”盛连浔觉得自己的脾气变好了,连这种破事儿也会过问。
桑宁后悔了,老白最爱叫家长,她在这当口迟到无疑是刀尖上跳舞,想到这里,刚才还愁怨满面的桑宁顷刻间变脸,追着他的车子招着手笑得甜蜜蜜:“小盛……哦不是,小盛哥哥,老司机带带我可以吗?没赶上小考我可能会死。”
盛连浔嗤笑一声,潇洒地扬长而去,只留下峻拔的背影和飘荡风中的那句话:“数学小考,你去或者不去,有什么区别吗?”
绝情师祖盛连浔,桑宁提着气一路拔足狂奔,终于创造奇迹,在老白进教室的前一秒杀了进去。
高嘉良狗腿地帮她拉开凳子:“宁姐,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桑宁把书包脱下来扔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瘫倒在桌面上,不住地喘着粗气,脑子懵懵的,心脏怦怦怦狂跳不止,一分钟直奔一百几。
快要累死了。
盛连浔那个冷脸大魔王,不把她折腾死看来是不能罢休了。
老白拿着试卷走进教室,先是例行公事地讲了几句,然后把卷子分成几小沓,让每排的排头往后传。
数学卷子实在烧脑,桑宁一提数学就头疼,她先把卷子盖在头上冷静了一会儿,然后平铺开,又折好,再铺开,再折好,反复几次,终于浪费掉几分钟,最后实在无聊,只好慢慢把注意力集中到试题上。
桑宁咬着嘴唇一点点读题,忽然有了点新发现。
不知道是难度不大,还是今天运动过脑子变得灵光了点儿,也可能是在家早读时,盛连浔带着她复习的几道公式和例题恰好用得上,桑宁竟然罕见地读懂了好几道题,做题也有了些许思路。
她心里一喜,埋头苦写。
高嘉良坐在后面,笔转了一圈又一圈,玩花儿似的,好不容易蒙完了选择题,他晃晃脖子小作休息,一眼看见桑宁正在认真做题。
他惊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心里琢磨着宁姐是不是提前搞到了答案,也不知道和他分享。
晨读加上第一节 课,小考结束,桑宁交了卷,居然还有点意犹未尽,有点可惜的是好几题她只会做一半,算到后面没了思路。
下课间隙,桑宁也没伙同赵小虞跑出去玩儿,而是从书包里掏出《维克多英语词汇3500》,捻开纸页,手指头贴上去,乖乖趴在那里一个词一个词地看,口中默默念着,不仅要记住中文意思,还要背会固定搭配。
她可不想再多跑步了,会死人的,相比较多跑那么几公里,她宁愿背单词。
高嘉良像见了鬼一样:“宁姐,昨天四班关勇骂咱们浔哥,不是说好今天去弄他吗?”
他腹诽,您这怎么还学起习来了,英语念得有模有样,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根本不符合咱们学渣的气质啊。
学习难道比他妈弄那个牛逼吹上天的关瞎子还重要?
混子哥高嘉良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关勇喜欢四班班花,这在整个学校都是公开的秘密,班花是清纯可人型的那种,成绩也不错,原来挺愿意搭理他几句,虽然没答应做他女朋友,可也没拒绝,可盛连浔一来,风向就变了。
班花十分主动,羞羞答答跑来看过几次盛连浔,教室门口,频频撩动乌黑的秀发,像在做洗发水广告。
周三下午第一节 两个班都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班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下身段来给盛连浔送饮料。
俊男靓女总是容易串起来故事,一时间起哄声不绝于耳,班花羞得脸飞红霞,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盛连浔,怪招人喜欢的。
把关勇气得差点当场昏厥。
只是盛连浔这个人特别能装,桑宁心想谁能拒绝娇滴滴的班花啊,可他能,盛连浔指尖顶着篮球一转,眼皮都不抬:“谢谢,但是我从来不喝绿茶。”
这是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班花一片芳心化作东流水,被捧惯了了的姑娘哪受得下这口气,手里紧紧攥着绿色的饮料瓶,泫然欲泣,跺了跺脚转身就走,像被渣男负心汉欺负了的小白花女主角。
桑宁挤在人群里,看戏看得饶有趣味,正反省着自己怎么就演不来那种羞愤交加小脚一跺的娇气劲儿,冷不丁地被“渣男负心汉”点名。
盛连浔用右手托住篮球,深蓝色的刺绣腕带衬得肤色霜白,显出手背上淡青色血管,他抬起左手,冲她勾勾手指:“你过来。”
“干什么!”桑宁警惕地抱紧自己的大水壶,侧过身子,挡住他的视线,先发制人,“我带水也不给你喝。”
“……”
很气,却仍要假装不在意。
▍作者有话说:
盛连浔:没有别的意思,学学别人的眼力见儿可以吗?
第11章
“班花绿茶事件”极大的丰富了大家的课余谈资。
表面上柔柔弱弱的班花,相处多了就不难发现,表演型少女,男生女生面前完全两副面孔,深谙“两不原则”——不答应,不拒绝,口头禅是“我们真的只是好朋友”,各种礼物和示好都收得理直气壮,备胎发展了一连串,没想到最后踢在了盛连浔这块铁板上。
现在消停不少,也不再做洗发水广告了。
这件事进一步把不近美色的反茶高手盛连浔拱上神坛。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盛连浔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班花头号铁粉关勇单方面宣布和他结下梁子。
伤害女神芳心只是其一,主要是这人从来了三中之后风头太盛,样样都拔着尖儿,不给点教训,以后让他们这种校霸很难做人的。
关勇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结交了几个社会人,觉得自己也是个人见人景仰的社会哥了,爱显摆,特别会拿架儿,整天穿得花里胡哨,叼着烟,也不点,鼻梁上架一副镜片又小又圆的黄铜镶边小墨镜,三角眼倒吊着,看人的时候会抬起,从镜片上方露出来。
高嘉良向来不买他的帐,不仅对他的社会感时尚不屑一顾,还因为小墨镜,管人叫关瞎子。
关勇虽浑不傻,是个知道眉眼高低的,高嘉良长着秀气的娃娃脸,乍一看可可爱爱,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刚上高中那会儿就见识过,再横的也怕不要命的,所以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王,不触那个霉头。
而桑宁,她爸原来开武馆,曾经在平夏这个地界有点名声,后来被人砸了,干不下去,人也废了,慢慢就没人再提了。
桑宁肯定是得了真传,要不然,一向好勇斗狠的高嘉良怎么会乖乖给一个女的当小弟,据说这丫头还把高嘉良的胳膊打折过。
多狠呐,高嘉良比她高一个头还多,竟然能被揍成那样。
关勇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儿,不免瑟瑟发抖。
他当然知道盛连浔是桑宁罩着的人,不敢太放肆,只敢过过嘴瘾,到处说一些“小白脸”“软饭硬吃”“装逼王中王”“早晚有一天打断他的腿”之类的废话。
这不跑高嘉良耳朵里去了,混子哥化身成愤怒的大鸟,敢骂他浔哥,这不是拿他和宁姐当死的嘛。
桑宁当场拍板:“明天弄他。”
“妈的弄他!”搞得高嘉良热血沸腾。
不过今天看这架势,桑宁背单词背得多起劲,根本忘了昨天说得话。
经高嘉良提醒,桑宁撑着额头,没有起身的意思:“我不去,你让关勇到教室门口来骂,提名提姓大声骂,骂得越难听越好。”
越说到最后越咬牙切齿,桑宁恨不得关勇马上出现在门口,替她出口恶气。
哪能呢,高嘉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又去找盛连浔:“浔哥,那孙子说你软饭硬吃,我不挑事儿,但这话要是落我头上,我忍不了。”
盛连浔在写英语卡片,他从帮桑宁画得几页单词里挑出一些考频高的,再加上今天不熟练和出错的,凑够五十个,制成明天的晨跑卡,闻言,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这话不好听,高嘉良文化水平不高,挠了半天头也找不出个圆滑好听的说法,干脆说:“这不是在三中宁姐罩你,他不敢动你,就说你看起来牛逼轰轰,其实就是沾女人光吃软饭。”
说完,高嘉良赶紧抱头往旁边一跳,拉开距离,然后从臂弯缝隙里露出一只眼,小心翼翼地看盛连浔,生怕大佬一个怒气值飙升掀翻桌子。
谁料盛连浔全无愠色,不动声色地按下手中的笔,他微微低头,眼尾上扬,鸦羽似的长睫下拢,补上最后一个英文字母,不怎么在意:“有软饭可吃,有什么不好。”
高嘉良:“我他妈耳朵是不是聋了?”
黑色水性笔是按动的,写完卡片,盛连浔把笔尖朝上,稍微用力,“咔噔”一声微响,水性笔弹出小小的高度,落在铺开的试卷中央。
他右手搭在桌面上,两根手指敲了敲,轻转视线,看向今天格外老实的桑宁。
她靠墙坐,头发长了点,终于不再是那个狗啃的样子,细软的发盖过耳朵,露出一点白嫩小巧的耳垂。
应该是正在背单词,桑宁仿佛恶灵上身,背东西的时候一会儿仰头一会儿垂首,没闲着,词汇书翻得哗哗响,有记错的地方,就懊丧地一掌拍向脑门儿。
学起习来也挺像那么回事。
盛连浔懒散地背顶后桌,将给她整理的东西一折,放进课桌洞里,眸色深亮,似是灼着光,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高嘉良目瞪口呆,他不再琢磨着那些打打杀杀,而是冷静下来考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也出了毛病,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冷脸大魔王,好像在笑。
笑得吧,有那么一点骚。
高嘉良有点不好意思,连他都看得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怪不得平常浔哥冷冷淡淡的,依然被那么多姑娘惦记。
不骚则已,一骚惊人。
脸红扑扑的混子哥趴在桌子上,消耗着来自盛连浔的魅力冲击。
——
桑宁这一天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赵小虞来戳了她好几次:“姐妹,小挂扣你还做吗?我又搞到了几张陆清知的最新大片,啧啧这个妖孽怎么拍都好看,保准你做多少卖多少。”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爱追星,恨不得向全天下安利自家爱豆,特别流行那种吊着圆坠的钥匙扣,最重要的是上面贴着爱豆的头像。
仿佛成为一种时尚,小姑娘的书包上几乎都挂着这么一个小挂扣做装饰,走起路来摇晃着,桑宁出手的小挂扣别出心裁,配上小铃铛,清脆悦耳,一步一响,别致又可爱。
小挂扣不难做,桑宁从批发市场买了一大堆原材料,明星头像也不难找,赵小虞家里就开了个广告公司,做成适合贴在圆坠上的头像更是不费力气。
陆清知是隔壁平夏实验的,和他们一级,相当有名气,据说因为过于好看的长相,一人独揽校草和校花两个名头。
漫画里的那种妖孽花美男类型,那两年尤其吃香,桑宁没见过陆清知真人,单看照片,水波潋滟桃花眼,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相当出挑的漂亮。
平夏实验和平夏三中向来喜欢比比比,从学习比到学生,谁也不服谁,实验因为拥有陆清知,在绝对颜值这块三中始终被对方制约得死死的,直到盛连浔来了才重新挺直腰杆。
盛连浔的心思桑宁暂时不敢动,带有陆清知美貌头像的小挂扣最畅销。
赵小虞喜欢拍照,她爸疼女儿,要星星不给月亮,专门为她配了相对专业的设备,关于陆清知的图都出自她手,照得很有水平。
陆清知也知道,全然不在意,甚至授权给赵小虞随便拍,唯一的条件是尽量能把他那玉琢般的美貌还原到□□成就行。
为了证明没有浪费他的美貌,桑宁也托朋友转送了陆清知一个有他头像的小挂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