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绛摆摆手,倒回榻上,神情有些奇怪的迷离,“都行,随你。”
聂音之哑口无言,她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堵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总觉得有点子噎得慌。
“什么都行,那我吃了你是不是也行?”她故意挑衅道。
顾绛呵了一声,非常不以为意。
聂音之被他气到,伸出指头戳他手臂,“你又要睡了?修士哪里需要这么多睡眠,你每次真的都睡着了吗?”
顾绛没搭理她。
聂音之不想就这么走,回去一个人会很无聊,虽然在顾绛身边呆着同样很无聊,但比一个人呆着强。
她从他手臂一路戳到肩膀,锁骨,然后犹豫了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喉结。
顾绛喉结在她指尖下滑动,睁开眼睛,转眸看她一眼,翻身往床榻里面滚一圈,给她留出位置。
聂音之在床沿上坐了片刻,撩开他的长发,倒头躺上去。
过了好一阵,她抬手捂住脸,怎么回事?天都要亮了还睡什么睡,她为什么就躺下了呢?
懒惰果然是会传染的。
聂音之看了一眼窗棂里透出的微光,眼眸半阖,有了一点睡意。
一条条弹幕蓦地冲入视线余光中,她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刚染上睡意的眸子又变得清明。
【花园里这位偷窥的大兄弟怕是三观已经碎成渣渣了】
【卧槽卧槽!舔手指还一起睡?这是在干什么?发展是不是过于快了些!】
【前面姐妹预言帝,日夜双修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震惊我了,魔头是不是有点太逆来顺受了,聂音之怎么搞他都不反抗,佛得都快升天了,这真的是曾经差点灭了修真界的人吗?】
【这是不是哪个程序员的xp,毕竟顾绛在原著只是一句话带过的背景角色,根本不好设置AI性格特征。】
【就算只有一句话,和原著里给人的感觉也差得太远了】
【好耶,戳爆我xp,我现在就要看聂音之搞他!快点上,吃了他!聂音之你到底行不行?】
聂音之匆匆扫过弹幕,心神完全被“有人在花园偷窥”占据。
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说明这个人的修为比她高,但没道理顾绛也发现不了。
顾绛刚喝了她的血,这一回比之前一两滴都要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疏忽了吗?
一时片刻,聂音之也不敢轻举妄动,她转了个身,把贴到床榻里面的魔头刨出来,将他的脑袋扒拉过来贴向自己,这个在外人看来,是个非常亲密的姿势,就如她故意撒娇一般。
因为弹幕已经开始尖叫。
【啊啊啊啊要开始了吗?这是我们可以看的内容吗?不需要拉灯吗?】
【前面闭嘴,拉个屁灯,在座的都是花了钱的大爷,说话豪横点!】
【他们两个人绝对已经做过了,太熟练了】
【为什么,为什么女配的线可以这么甜进展这么快??我哭了】
之后就开始讨论,顾绛能不能行,她是不是要坐上去自己动。
简直离谱。
顾绛闭着眼睛,任她折腾,想来刚刚喂的那些血还是有用的。
聂音之对漫天飘过的污秽之言视若无睹,她神识上的剑伤还没好,无法神识传音,在想说悄悄话之时,就很不方便。
不过她猜外面的人必定忌惮顾绛,是绝不敢将神识铺过来的。所以她贴到顾绛耳边,非常小声地提醒他,“顾绛,外面好像有人。”
“嗯。”顾绛含糊应了声,显然是知道的。
聂音之嘴唇贴在他耳朵上,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一口,“不管他吗?”
顾绛被她呼出的气息拂得耳心发痒,抬手隔开她的脸,“你是这里的主人,若是想待客,你自己去便是。”
聂音之:“???”她看上去有这么好客?
聂音之想掐死他,不死心地碎碎念,“祖宗,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入折丹峰,他肯定来者不善,是来刺探情报的,难道就任由他偷窥?万一他呆着不走呢?那个人修为比我高,我发现不了他,万一他趁你不在杀了我怎么办?所以最好还是先杀了他。”
“他不敢动手,若是动手,我会发现。”顾绛被聂音之骚扰到叹了口气,后悔给她留床了,“你明明是正道弟子,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聂音之气结,也很想问,你明明是大魔头,人都蹬鼻子上脸,闯到家门口偷看你睡觉了,你为什么还无动于衷?
“那就算他不动手,他若是一直潜伏在暗处,万一偷窥我沐浴怎么办?”
顾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显然这个问题不值得他开启尊口回复。
聂音之一挺身坐起来,气都气饱了,还睡个屁。
【草,是我大意了,他们肯定还是清白的。】
【顾绛太能气人了,我怀疑一千年前,他是把正魔两道的人都气死的】
【聂音之是怎么发现外面有人的?她一个金丹期修为不应该能察觉化神大佬的行踪啊】
【我很好奇大魔头这么佛,要怎么才能逼得他动手呢?】
【之前杀桑无眠不就动手了,可能生死攸关的时候?那时候聂音之死了的话,他也会死。】
【这种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人好难搞,看起来好像对你很百依百顺,怎么都不会生气,实际上就是没上心罢了,能迁就你也能迁就别人,我前男友就是这样的,根本抓不住】
聂音之偏头看向安安静静躺在身旁的人,抬手将鬓发挽到耳后,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她一翻身跨坐到顾绛身上,捏住他的下巴,俯身吻上去。
这回看他还说不说,都行,随你。
还睡不睡得下去。
第13章
聂音之刚刚触及顾绛清浅的呼吸,看到他蓦然睁开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得意,眼前忽而天旋地转。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不知道被卷入了什么鬼地方,沁凉的液体淹没了她的神识,水中摇曳着细碎的光,五光十色的,有种迷离又梦幻的美。
聂音之泡在水中,只觉得浑身舒爽,呻吟了一声,半点都没想要挣扎。
顾绛的声音从水外传来,显得有些含糊不清,“这是五色露,什么都能治愈,包括你神魂上的剑伤。”
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那我的身躯呢?”
顾绛好似能听到她的疑问,慢悠悠道:“本座会帮你好好看护它。”
他在“好好”两个字上咬了一点重音,带着一点不痛不痒的威胁口气。
聂音之抚摸自己手腕,咒印的枝蔓依然紧紧绑着她的神魂和肉身。
方才她打算强吻顾绛,虽然魔头一直很逆来顺受,但万一他对自己的贞洁特别看重呢?
以防顾绛恼羞成怒暴起打她,聂音之早就有先见之明地把“伤害转移”打开了。
所以即便顾绛现在想对她的身体做什么,伤的也是他自己,聂音之半点都不担心,还拼了命地拱火作死,“哥哥,那我刚刚到底亲到你了吗?”
在贴上他的唇之前,她的神识就被拽走了,那一瞬间太过突然又晕头转向,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以至于聂音之都分不清到底亲没亲到。
真是可惜。
顾绛抿了下唇,“你还真会给自己长辈分。”
聂音之神识飘在五色露里,这玩意儿比她那两箱子灵石都好使,神魂上的钝痛一下轻微了很多,苦恼道:“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叫爷爷不大好吧?魔尊大人这般年轻俊美。”
顾绛选择无视五色露里的烦人精,他把聂音之沉睡的身躯从自己身上挪开,平放在榻上。
毕竟是个姑娘家,这么潦草地躺着似乎不大好,聂音之醒来肯定会生气。
她平时很爱美,就算折丹峰内只有他们两人,他大多数时候都还处于闭眼状态,她每日里还是会将自己拾掇得光鲜亮丽。
每一次都像一朵花一样飘入他的视线里,烦人,但是美丽。
她今夜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烟罗裙,袖口裙裾绣着小碎花,脸上洗去了粉黛,清丽丽如出水芙蓉。
顾绛犹豫了片刻,好心地帮她整理好发髻和衣衫。
他垂眸看了看,并指从自己袖口上抽出一根泛着金的红线,穿入手中装着五色露的小珠子,将它系到聂音之手腕上。
那珠子摇曳着绮丽的微光,红线细细的一根,和她白如皓月的纤细手腕极为相衬,脆弱得仿佛力道重了都能折断似的。
顾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动作轻了些,将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叠放到她肚子上。
聂音之神识泡在五色露里,和身体的五感却没断开,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身上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
顾绛几乎没直接触碰到她的身体,只能从身上衣料的摩擦感觉到他的动作,但越是这样,她的肌肤反而越加敏感,像是有种蚂蚁啃噬的刺痒,蔓延到她神识里。
聂音之神识蜷缩在水里,挠又挠不到,说不出地难受。
这到底是在折磨谁呢?可恶,顾绛一定是在报复她!好阴险的魔头。聂音之都想开口求他直接摸摸自己了。
她可以扑上去亲顾绛,但是这种话,不知为何,她又觉得难以启齿,就是这么奇怪。
隔空瘙痒般的触感终于从她手腕上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五色露里的烦人精不吭声了,顾绛看一眼她微红的脸颊,没放在心上,做完这一切,他委实有些倦了。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顾绛屈指弹出一缕魔气,魔气轻柔地撩起聂音之的发梢,穿过雕窗射向屋外后,刹那间变得气势逼人,呼啸着朝着院中隐秘处击去。
头顶封魔符文登时大亮,动静第一次这般大。
那一缕魔气撞上半空,虚空中泛起肉眼可见的弧波,冲击波蔓延到主屋窗前时,被一股无形之力化开,连窗下的白纱都未能惊动。
院子里,一个人影从虚空狼狈跌到地上,头顶封魔符文落下,那人趁着这点间隙化作一道白光冲入天幕中,离开了。
铭文符光和魔气纠缠一阵,各自散开,这里又恢复一派宁静。
折丹峰外,白光从层层封印结界中射出,一呼一吸间,坠入紧邻的明霞峰内,落地化成人形。
那人从头到脚一水的白色,白发白肤,穿一身白,但他白衣却也不特别白,身形仿佛比别的人都要单薄些,一不留神就会融入周遭背景似的。
此人正是太虚门长老余摇清,他一落到高台上,身上的白衣便逐渐染上旁侧楼阁的木色纹理,快要隐藏进环境里了。
诸人对此早已习惯,离他最近的云笈宗太上长老颜异伸手捉住余摇清的手臂,免得一会儿又找不到他人在哪。
余摇清修行避役之术,能和天地万事万物共融,是潜伏的一把好手,以他化神期的修为,行踪莫测,站在这高台上的众人已经算是修真界中的顶尖大能了,时常都会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没想到竟这么快就被魔头发现了。
高台上摆着一面巨大的圆镜,里面的画面正是余摇清在折丹峰内所见所闻,已经实时转播给台上诸位长老。
余摇清被打出来后,画面景象中断,有人在镜子上点了下,镜面里开始回放之前余摇清看到的内容。
一群修士大能围在镜子前看画面里的人卿卿我我。
镜子里,一枝半枯的海棠枝蔓搭在窗棂上,正好能将屋里景象尽数收入,在轻薄的白纱后,能看到聂音之斜撑在榻上,背对着窗,一手按在顾绛唇上,正玩弄着魔头的唇舌。
他们听不到话音,只能看到画面。
无量宗元明大师双手合十,垂下视线,难以直视,“阿弥陀佛。”
这画面大家之前都看过一遍,饶是再看第二遍,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顾绛堂堂一位毁天灭地的大魔,竟然在一名金丹期女弟子的指下如此……难以描述,实在令人一言难尽。
“那弟子的血看来并不简单,似乎能引诱迷惑顾绛,共生咒应该没有此效果。”
“颜真人,她是你派弟子,以前可发现她身上有何特别之处?”
云笈宗的三位太上长老都是常年闭关,因这次宗门大震荡才出关,桑无眠收下这名弟子的时日尚短,他们并不了解。
颜异转头对高台下随侍的弟子说道:“拿我的令,去内事堂把掌门亲传弟子名册取来。”又对另一人道,“唤孟津过来。”
他抬头时,扫了一眼不远处前殿檐角的小白鸟,不甚在意地转回目光。
小白鸟抖了抖翅膀,脑袋转来转去,豆大的眼睛里映着高台上的圆镜。
在重重楼阁背后,萧灵扶着廊柱,面朝着明霄峰前殿的方向,她的眉心上多了一个白色的形如羽毛的印记,与珍珠小灵鸟连契,那只蹲在前殿檐角的小白鸟暂时能充当她的眼睛。
这是荆重山为她寻来的,她如今身体羸弱,不得自由。在荆重山找到治疗她的方法之前,他希望她能借助小珍珠的眼,在云笈宗内四处看一看,纾解心中郁气。
荆重山原本不让她住在明霄峰上,这里离折丹峰太近,又是阵法枢纽所在,若是有什么变数动荡,和魔头打起来了,明霄峰必定首当其冲。
但萧灵不愿走,不是因为对这处曾经的家有所留恋,而是,她很想亲眼看看聂音之会怎么样。
萧灵心中对自己这个替身抱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心情,她一开始是怜悯她的。
聂音之不顾一切以身献祭召唤魔头现世,完全不在意她的做法会不会再次燃起十年前那样的正邪大战,牵连无辜。
萧灵经历过那场大战,所以她不喜聂音之的做法,但另一方面又佩服她的决绝果断。
反观她自己,总是顾念太多。
小珍珠的存在自是瞒不住高台上那些大能修士的灵感,不过太上长老或许觉得她只是个废人,和明霄峰上的小猫小鸟都差不多,所以并不在意。
圆镜里的景象,萧灵全都看在眼里。
她实在难以理解,面对那样杀孽深重的魔头,聂音之为何能与他相处得如此自在,且亲密。
萧灵不由得想到她身陷死寂深渊那时,她的身边也有一个可以保护她的存在,朱厌,这一只传说中的凶兽,不知为何对她有种莫名的亲昵。她从虚空裂缝落入死寂深渊,醒来便是在它的巢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