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宠妻录(重生)——妩梵
时间:2021-09-07 09:40:11

  书案的一左一右,还各站着两个十岁左右的书童。
  江丰倒还真把酒楼的雅间,变成了一个疏朗清雅的书斋。
  他明显是个鬼主意多的,给沈沅备的椅子,还是江南常见的玫瑰文椅。
  这椅子的扶手和椅背上的雕花极为精美,待沈沅落座后,不免有些局促和赧然。
  陆之昀今日穿了身素简的深衣,他不发一言地坐在悬窗旁的圈椅处。
  他正对着沈沅和廖哥儿的方向。
  单是这么坐着,都能觉他双腿修长,身量高大。
  男人指骨分明的右手只随意地搭在了扶手上,便给人一种威仪和压迫感。
  沈沅避不开他的视线。
  只觉得他穿文士的深衣时,却丝毫不显文弱,反是眼神太过冷锐,倒是无端地多了几分禁欲的气质。
  书童正为两人磨着墨。
  江丰瞧出了沈沅的赧然和不安,便对她解释道:“姑娘,廖哥儿的性情多少有些顽劣,姑娘今日是第一次教他课业,我们公爷怕他不服管教,便跟过来瞧瞧。”
  廖哥儿听罢,乌黑的眼睛却是难以置信地瞪了起来。
  他慌忙地看向了沈沅,同她细声解释道:“沈姐姐,我不顽劣的,我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沈沅对廖哥儿温柔一笑,暂时安抚住了孩童的情绪。
  梅花书院在鼎盛时,曾有二百余名生员,而师长袁猷在去世前便总是疾病缠身,沈沅也曾帮他分担过许多的院务。
  各地书院创办的初衷,都是要往朝廷输送科举人才。
  所以科举考什么,夫子就会教生员们学什么。
  教的内容无外乎是四书五经,和策论律赋。
  廖哥儿今年刚满五岁,沈沅便大抵问了下江丰,他识得几个字,开蒙到了什么程度。
  江丰恭敬地回话时。
  沈沅却蓦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甚对劲。
  这般想着,沈沅便柔声问向江丰:“江公子,陆家人丁众多,怎么没在京师设个家塾?”
  话落,江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沈姑娘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太过聪慧,不是能轻易就被糊弄过去的。
  但是他们公爷看上的女子,总归也不能是个蠢笨迟钝的。
  其实单这京师内的书院,便有二十余家是陆之昀手下的置业。
  祈朝既是要通过科举来选拔官员,那陆之昀肯定是要提前留意书院里优秀的人才的。
  江丰也不知该怎样回复沈沅了,他难能用眼看向了陆之昀,向他求助了一次。
  陆之昀的面色依旧平静淡然,低声回道:“从前倒是也想过办个家塾,但是公事太忙,这事就被搁置了。”
  沈沅听罢颔了颔首。
  江丰也松了口气。
  廖哥儿三岁后,陆之昀也曾百忙抽身,亲自为他开蒙。
  故而廖哥儿大约能识个几百字,也能诵个几篇《性理字训》。
  沈沅在扬州时,教的孩子们都不满八岁,待他们能识得一些字后,也是从《性理字训》开始教起。
  沈沅对待教授课业的事,态度极其认真负责。
  虽然坐在对面的陆之昀气场过于凌厉,沈沅却还是耐着怯意,主动同男人提道:“虽然我每隔三日,都会来这儿教廖哥儿一次。但是等廖哥儿再大些后,大人还是应该按照原先的想法,将他送到书院或是私塾治学。让廖哥儿多接触些同龄的孩子,是要对他更好些。”
  江丰听着,这美人儿的话音虽是绵柔软糯的。
  但是语气却极有主见,也存了几分叮嘱的意味。
  他好像就没听过谁用这样叮嘱的语气,同陆之昀说过话。
  江丰却见,陆之昀微抬锋眉,亦用食指点了几下圈椅的扶手,竟是低声回道:“嗯,沈姑娘说的有道理。”
  ——
  小孩子并不算太坐的住,整个授业的过程下来,大半个时辰便是足够。
  沈沅耐心且有方法,教廖哥儿的过程中也可谓是寓教于乐。
  廖哥儿也没觉得枯燥乏味,从未溜号走神过。
  沈沅态度端正地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后,便开始动起了别的心思。
  陆之昀已然从圈椅处起身,往书案的方向行了过来。
  男人仪容峻整,素色的深衣衬得他身型颀长高大,气宇冷隽。
  沈沅的心跳蓦地加快。
  她看出,陆之昀这是要来查看廖哥儿的课业。
  在男人即将就要持起宣纸时,沈沅亦状似不经意地,将纤若无骨的手探了过去——
  江丰眼见着,沈沅纤细白皙的柔荑,与男人骨感分明的大手触及在了一处。
  她的指尖柔软微凉,力道把握的也是轻轻柔柔。
  沈沅刚一触及到他手背上的一小寸皮肤,便立即移开了手。
  “抱歉大人,我不是有意的。”
  沈沅状似羞赧地掀开了水眸,可她看向陆之昀时,却见男人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陆之昀只淡声回道:“无妨。”
  沈沅温驯地垂下了眼睫。
  心中不免又产生了失落感。
  这次试探,可谓是她最大胆的一次了。
  但是陆之昀便同一座岿然不动的冰山似的,他的表情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
  他还是拿起了廖哥儿练字的宣纸,待扫了眼上面的字迹后,那双深邃的凤目也落在了廖哥儿的身上。
  陆之昀沉声对廖哥儿叮嘱道:“这字歪歪扭扭,回府后要多加练习。”
  廖哥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沅却觉,看来陆之昀并没有存旁的心思。
  他只是想请个靠谱的夫子,来教他的侄子而已。
  ——
  通往镇国公府的马车中。
  廖哥儿正神态安恬地伏在他五叔的膝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丰这时开口问向陆之昀,道:“公爷,这沈姑娘的束脩,该怎么给?”
  路途稍有颠簸,陆之昀的大手正护着怀中的男孩,他低声回道:“你没同她说好吗?”
  江丰微赧,又道:“沈姑娘没同属下提起过,而且这事,属下是真的猜不出大人的心思。”
  “……不过沈姑娘在永安侯府的处境,确实不好。大人在永安侯府的眼线曾跟属下禀报过,说她那继母竟是克扣了唐文彬给她准备的嫁妆。前阵子明面上分了沈姑娘一个糕饼铺子,可实际却是让她做账房。”
  “就连前几日,沈家姐妹在一起选缎子,沈姑娘都是在几个妹妹之后挑的。”
  话说到这处,陆之昀的锋眉已经蹙了起来。
  江丰也是越说越觉奇怪。
  沈沅享受的待遇,哪里像是一个侯府的嫡长女?
  ——“既是缺银子,就拨几个离永安侯府近的铺子给她。”
  陆之昀低沉的话音甫落,江丰便立即应了声是。
  他们主子手底下的置业数都数不清,又好不容易才看上一个美人儿,对她也自然是大方的。
  不过江丰却觉,他得帮公爷咂摸咂摸,女儿家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铺面。
  离永安侯府还得近的……
  江丰的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这几间铺子就挺好。
  多了,沈家的大姑娘也打理不过来。
  ——
  沈沅正在书房里算着那间糕饼铺子的账目,在侯府生活,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纵是多了这五两银子,她的日子过得也难免拮据。
  可若是舅舅给她准备的嫁妆都在自己的手里,她也断不会因为钱来犯愁。
  碧梧的年岁还小,正是好美的年纪。
  沈沅从前在扬州时,置办东西时几乎都不怎么看价钱,每一换季,就会给碧梧置办两套全新的头面。
  前阵子碧梧刚过完十五岁的生辰,许是因为知道沈沅日子过得拮据,她便没要任何礼物,只让小厨房为她煮了碗素面。
  沈沅一想起前世临终前,是碧梧陪在她身旁,不离不弃地伺候着,便觉得很过意不去。
  她想着再攒些钱,等乞巧节到了的时候,便带着她上街去挑些女儿家喜欢的玩意。
  正这般想着,沈沅却见碧梧已然从府门口归来,她站在雕花飞罩下,手中还抱着一个不小的螺钿木盒。
  沈沅问道:“公府的人来是有什么事吗?”
  碧梧走到了沈沅的身前,将那木盒递给她后,便如实回道:“姑娘,公府的人说,这是给姑娘教廖哥儿的学费。”
  沈沅垂眸,掀开了手前的螺钿木匣。
  未打开前,她便觉得,应当就是些银两,或是首饰钗环之类的东西。
  可当她打开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后,柔美的双眸却是微微地阔了起来。
  这木匣中竟是装着三间铺子的地契和权状,还有这一季的三本账簿。
  而这三间铺子,也是京中少女耳熟能详,并对里面的货品趋之若鹜的旺铺——
  有专门卖昂贵缎子的瑞芙轩。
  还有卖胭脂水粉的慵来坊。
  以及卖耳饰钗环的亨顺楼。
  抛开盈利不说,光是这三间铺子本身的价格,就是大几千两,甚至近万两也是有的。
  沈沅的心中正震惊着,沈弘量却派了个小厮过来,站在屋外恭敬道:“大姑娘,侯爷邀您过去,同夫人和其他姑娘一起用晚膳。”
  “知道了。”
  碧梧说罢,沈沅便将那螺钿木匣收了起来。
  她隐约觉出,这三家铺子对于陆之昀来说,可谓九牛一毛,并不算什么。
  可她也是个有自觉的人,她并不是什么鸿儒大师,所以国公府只要按京中的行价来付她学费便够了。
  她不欲收下这么庞大的学费,便想着,等再见到江丰时,一定要同他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
  保华堂。
  八仙桌上正摆着精致的酒菜,沈沅迈过门槛后,便见刘氏正往沈弘量的碗里,夹了一块酱鸭。
  沈渝和沈涵则互相比较着新的衣衫头面。
  沈涵挑了挑眉毛,对沈渝道:“我发上的这根钗子,可是在亨顺楼卖的,它家的首饰可最难买了。”
  碧梧听见了“亨顺楼”这三个字时,再一想起盒子里的那几张地契权状,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刘氏注意到沈沅入室,便唤道:“沅姐儿快过来,就等你了。”
  沈沅落了座,准备陪着她们简单地用几口饭菜后,便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虽然到京师也有一阵子了。
  但是沈沅还是觉得,她在沈家人的面前,总像是一个外人。
  思及此,沈沅却见,沈弘量竟是亲自往她的食碟中,夹了一筷清蒸鲥鱼。
  父亲难得对她关怀一次,沈沅的心情还是有了雀跃。
  虽说她被养在扬州时,也曾对在京城的父亲产生过怨怼的情绪,但是沈弘量只要稍微对她好一些,沈沅的心中还是很感激的。
  ——“沅姐儿,你的婚事,为父会为你再择。只是家和万事兴,俗话也说,强扭的瓜不甜。为父希望,这次你能真心地祝福渝姐儿。”
  沈弘量的话音甫落。
  沈沅的心中,也蓦地一凉。
  她突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沈弘量同她,也总是这么套说辞。
  沈沅颔首,柔声回道:“孩儿记下了。”
  她将沈弘量为她夹起的鲥鱼放入了口中,却是味同嚼蜡。
  清蒸鲥鱼这道菜,有人觉得鲜美,但是沈沅却觉得它味腥且刺多。
  罗氏和舅父一直记得她不喜欢吃鲥鱼的事。
  沈弘量不是不记得,他是压根就不知道。
  沈沅暗觉,沈弘量也将他要对自己交代的话讲完了,那她也不必在此久留。
  她刚要撂筷起身,佯装身体不适告辞,却觉自己的手竟是被人倏地握住了——
  沈沅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待掀眸后,便见竟是沈渝抓住了她的手。
  当着沈弘量的面,沈渝泪眼婆娑,委屈兮兮地对沈沅道:“长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我和康平伯…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
 
 
第10章 乞巧节
  看着沈渝那双含水带雾,却莫名蕴了几分衅意的眸子,沈沅的面色却异常平静。
  沈弘量仍缄默地嚼着饭菜,对沈渝的这番话置若罔闻。
  刘氏和沈涵,则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两个姐妹的笑话。
  沈渝见沈沅没立即回复她,心中难免有些得意,她刚要松开沈沅的手时,却见她竟是用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沈沅的掌心极软。
  可沈渝却还是觉得膈应。
  她刚想挣开沈沅时,便听见她语气温和地回道:“渝姐儿,瞧你这话说的。我身为长姐,自是希望你过得好,怎么会心理不舒服呢?只是伯爵府那处一直也没个动静,这康平伯打算什么时候娶你入门啊?”
  自沈沅和陆谌退了婚后,已经过去了近十日的功夫。
  可陆谌的母亲卢氏却同他放出了狠话——
  娶不到永安侯府的嫡女,就休想再娶那个失踪过的庶女入门。
  沈沅的这番话,算是实打实地戳中了沈渝心中的痛处。
  沈渝总觉得,如果沈弘量没有把沈沅从扬州接到京城,那陆谌的母亲卢氏根本就不会拿嫡庶有别的这个借口来搅她和陆谌的婚事。
  眼下,陆谌还是没有说通他的母亲。
  沈渝的心里也总似悬着一块沉重的石子似的。
  思及,沈渝的眸色转冷。
  待甩开了沈沅的手后,便语气幽幽地道:“长姐与其担忧我和康平伯的婚事,不如多去忧虑忧虑自己的婚事。你年岁不小了,京中的女子再晚,到十七岁时也都出嫁了。长姐到了年底便该满双十了吧?这个岁数,可不好嫁人呐。”
  沈涵一听这话,心中也起了劲儿,便也帮腔道:“是啊长姐,你的这个年岁是真的不小了。不过我听说啊,这英亲王有纳续弦的打算,长姐若是有福气被英亲王看上,能做个王妃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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