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如此,他越能冷静下来。
这正是早从顾九身上学会的,无论面对什么都宠辱不惊,保持冷静。
虽然在当事人看来,他所有的冷静都不过是因为早就已经判断了未来的可行性,走一步看十步的仅剩本能早已经刻在灵魂里。
或许年龄依旧,思维同往,但他从不是可以随意挥洒情绪的人,冷静和理智的词汇早已刻入了灵魂。
“阿九,我们也要开始行动了。”
撕开伤疤,撕开的是这个国家所有的人的伤疤,而不是受害者的伤疤。
为了让伤口愈合,愈合的是受害者的伤口,而不是旁观者自以为是的怜悯。
人心的诡谲之处,注定了会有无数键盘侠的存在。
当受害者从罪犯手中逃脱,正常人想到的是经历了何等凶险的境地,以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日子就好起来了,或是安慰或是心疼,但种种情绪皆有善意之处。
可键盘侠的思维是,能从罪犯手里逃脱,指不定做了什么肮脏的交易。
受害者受他人歧视,受害者有罪论,或许只有一部分脑子明显被脑髓液倒灌的人会这样想着,而且这一部分人也相对稀少。
可无论是少还是多,这种存在,从始至终就不该存在。
全国性的针对行动,或许一时间无法传到民众的耳朵,但最多不消三天,绝对会有人发现细节之处。
彼时当地警方也会透露出当地的抓捕情况进展,这也是一早就已经预定好的计划。
接下来就该是他吸引全国人民注意的时候了。
江锦洲早已经做好了引起无数人谩骂的准备。
他深呼了一口气伸出手牵住了顾九的手,勾了勾他的手掌,在他疑惑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时候说道,“阿九是待在这里,还是陪我一起?”
“唔……”顾九假装沉思,在少年主动试图松开他的手时,突然握紧。
“当然是陪着你一起去了,还没成年的孩子总是有撒娇的特权。”
江锦洲眼睛从逐渐暗淡变为重新亮起,假作不以为然的说,“不愧是阿九,一如既往的恶趣味。”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两人立刻就转移了阵地,对于他们来说,最关键的并不是观看那场追捕行动。
而是在确定追捕行动的具体进展之后,在准确的时间里再次开一场新的记者招待会。
万分感谢国家培养的媒体部门,他们简直是最好用的工具人。
无论是信息的传播还是推动,他们都会待在第一线。
亦如那72台电脑中每台电脑上显示的4个画面,共计288个抓捕行动,其中有将近140个是现存的固定摄像头所拍摄的画面之外,余下148个都是由真人携带摄像头进行拍摄。
其中有多少一线记者,难以考虑。
顾九尊重这一行业,江锦洲也是。
此处应再次点名司机先生。
经过了多年的合作,他们已经达到了相当默契的程度。
江锦洲只对着他说要开记者发布会,司机反问了一句,“具体时间。”
“今天下午4点。”
最后就立刻开始行动起来,中间没有任何其他过多的询问,足以可见这位司机先生,从特种兵保卫者跨越成资深社畜的深刻表现。
或许也有顾九和江锦洲真的不爱出门的原因在,自然也就不会担心有危险的状况。
是最为让人省心,但也实在让人觉得头痛的那一类被保护人员。
但记者招待会还是在他的努力之下,很快筹备完毕。
江锦洲深呼了一口气,现在他的掌心里正放置着一枚芯片。小小的,甚至只有1/4个小指的指甲盖大小。植入人体,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此时此刻,距离下午4点还有整整4个小时。
江锦洲要做的是自己给自己手术,将这枚芯片植入自己的躯体。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为完整的直观告诉所有人,这东西是安全的,是无害的。
不必担心它可能会产生的危害,因为做出这个芯片的本人就在使用。
如果仍旧无法认可,那就请先了解一下这枚芯片的具体作用。
早在之前一周里,待在实验室里的两人就各自给彼此装上了那枚芯片。
——顾九看着江锦洲淡定地给自己注射了部分麻药试图往手臂中装芯片的时候,头痛的捏了捏鼻梁。
“就算实验室里已经完全的达到了无菌室的条件,不会有任何感染的可能性,可后续缝合伤口难不成还是要你自己来,自己在自己身上缝伤口不会觉得奇怪吗?”
“那阿九来。”江锦洲一本淡定的说道。
顾九瞪了他一眼,倒是真的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抢过了他手里的手术刀。
随后在江锦洲左手手臂上划开了一个约有0.5厘米的口,用镊子将那枚芯片放入了其中。
最开始有些许异样,可因为芯片本身材质会融进人体,却又并非完全融化的原因,进入人体后,不仅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还能进行一些医疗方面的辅助。
但这一切,是要在记者招待会上说的东西。
江锦洲深呼了一口气,他原先还以为真的要切个什么很大的口子呢,
没想到就这,就这?!
0.5厘米的伤口或许切的有些深,可基于人体的自愈能力,想必不用半天,就能结痂。
简直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了,尽管是他自己的研究,可毕竟对于医疗方面的了解不多,是要将芯片植入皮下还是植入肌理什么的,之前可还是在考虑阶段。
但曾待在系统图书馆里,对这种东西的使用方式多少有些了解的顾九很淡定的告知江锦洲,“鉴于我给你植入了芯片的原因,劳你也给我植入一个。”
江锦洲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瞪瞪的看着他,“阿九也要?”
“不然呢?或许你的最初想法只有让所有孩子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可成年人面临无法选择的情况,也绝对不少。”
多少人在一无所知,一无知觉,又或是仅仅因为觉得去医院检查浪费钱,就顶着重大疾病仍旧待在一线工作。
家庭,责任,一切都化身成了隐形的重担压在身上。
多的是人在死亡和金钱的情况下,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最后江锦洲还是亲手给他植了一个芯片,尽管划开他手臂的时候,手指都有些颤抖,可最后还是完美的将一切做成。
时至一周以后的现在,那两枚芯片早已经开始工作。
顾九的身体内部情况也被检测的清清楚楚。
他很健康,也很年轻,身体素质在26岁,骨骼有力充满钙质。唯一的问题就是,身体上有些劳累过度的痕迹,甚至还形成了类似于一些软性疾病的状况。说是类风湿也谈不上,但阴雨天气确实会觉得有些不适。
心理疾病检测,基于国际心理判断标准,顾九始终保持在绿色的安全线内。
江锦洲自己反倒是在绿色和黄色之间反复横跳,但还没有到达进入红色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程度。
距离开记者招待会还有4个小时的时间,此时的他看到顾九的那一份数据时,忍江锦洲不住皱起了脸,“很多时候阿九看起来比我更不正常,为什么能这么稳定的待在绿色标准线内?”
“这区别于个人对情绪的控制,人是魔鬼还是人,取决于个人的选择,部分心理疾病是心理疾病患者无法自控的。可当强大的自控能力足以支配自己身体的一切,甚至连芯片都可以控制时,区区的芯片检测就并没有那么重要。”
顾九说这番话时,对江锦洲挑了挑眉,下一秒有关于监测他数据的观测电脑,迅速亮起了大片大片的警报。
标准线已经不止达到了红色,甚至拼命向红色巅峰行动。
很不可思议,江锦洲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当自己也试图测试时,依旧没有什么用,他依旧是一会绿一会黄。
看着自己养这么大的小崽子一脸懵逼和震撼的表情,他轻笑了一声。
那令人觉得恐怖的红色迅速重新降回了绿色的安全线,顾九轻声道,“就连你都做不到改变自己的情况,自然也就不必担心这芯片可能出现的你认为的漏洞。实际上漏洞并不存在,只是高功能人才想要做到用自己的心去伪装,骗过机械,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但本身前提条件就是高功能人才。”
能骗过测谎仪的人,需要经过多少专项训练,不是常人能想象的,更何况是欺骗自己,欺骗植入身体的芯片。
或许有人天生能骗过测谎仪,可那类人如果真的患上了什么心理疾病,身体疾病,也绝对会选择积极治疗。
这东西最开始只是为了没有选择没有思考能力的幼崽设计的,至于后来成年人是否有所需求,又取决于成年人自己。
几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记者招待会正式开始。
江锦洲重新做回了自己已经做过两次的那个位置,只是椅子终于换成了成年人适合做的那种高度,终于不必感觉到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信息不停的在脸上啪啪打来打去,他的情绪也保持着相当高度的冷静理智。
当真正开口解释起,有关于芯片的设计目的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还有芯片本身所包含的一系列能力时,下面的记者就多少有些议论纷纷。
但并不是无良媒体记者的他们,还保持着基础的冷静,因此在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一个打头的主动开始采访询问江锦洲,“这枚芯片是否会对人体产生什么不必要的伤害?”时,江锦洲再次开始解释起了有关芯片的一切。
尽管他刚才就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可人总是会对自己经过多次确认的信息,才会相对给予肯定的态度。
“本身芯片的制造工艺就已经达到了相当深刻的地步。微米级别的光雕技艺,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尽管现在看起来有这么大,实际上本身外在所塑造的是能让其快速融入体内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东西最开始植入身体,就像人喝了一口水能感觉到胃里多了点东西一样。但过一会后就会完全感知不到了,更多是监控宿主的身体健康,心理健康。”
“由于很多人可能不相信的原因,因此在研发成功以后,我就给自己植入了这枚芯片。现在,就让大家看看这枚芯片可以做到的东西吧。”
江锦洲冷静地搬出了一台电脑,旁边放置的投影仪,将电脑上的画面投影在了不远处的庞大幕布上。
利用电脑对芯片发出身体检测指令,不过短暂的几秒等待时间,电脑上就出现了大片的有关于江锦洲的身体情况。
首先便是一个3D模型一般的存在,只是那个3D模型……缺了一条腿。
江锦洲早就见过这个画面,选择将其展示出来,就表明他早已解开了心结。
【宿体年龄:14岁,体重45公斤,身高167,性别男,身体健康程度:相对健康。脑部区域显示,大脑活跃程度极高,但近期疲劳过度,心理压力过大,心理状况已在黄线内,请注意排解压力,舒缓自己。腿部疾病面临非晴天之日注意保暖,做好防护措施,不要轻易暴露在风中,切忌吹风,宿体体重距离标准线显示相对稍轻,但体脂率属于轻度肥胖,注意增肌。】
【维生素C稍有欠缺,请宿体注意防护随时可能到来的疾病,多多补充水果或补充维生素C片。快速生长期间,小腿会产生痛感,注意补充钙质,同时如果对疼痛耐受度不高,无法忍耐,即便哭出来也不会有人嘲笑哟。】
江锦洲看到最后的那句,即便哭出来也不会有人嘲笑哟,脸都绿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会哭出来。”
他面前放置的麦克风却忠实地将他的声音传递到了每一个记者的耳中。
一时的好笑很快就从记者的思维中退去,他们开始了第2个问题,“仅从这些检测来看,去一趟医院依旧能得到这个结论,如果这样的话,往身体里植入不明的东西想来并不合适。”
江锦洲瞪着眼睛,“首先这枚芯片并不是不明的东西。其次,这些检测报告看似平平无奇,可实际上如果使用手机联网,依旧能得出这样准确的数据,且每时每刻都在刷新。除此之外,我想问一个问题,有多少人无法做到半年去体检一次?”
“就连超一线的白领,恐怕都是在加班和加班还有加班以及出差的过程中,度过数年如一日的生活。”
“包括在座的各位记者朋友,你们能告诉我,你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去体检过了吗?”
“或许有关于我的数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当这枚芯片置于重大疾病患者或是植物人的躯体内,则能最大程度地体现机体需求,以及机体目前状况,它本身的价值以成年人的角度上考虑,只有这些,可对于我而言,它最初的价值只是用于监测处于无法思考状态的幼崽心理状况。”
江锦洲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对着台下的记者冷笑了一番,此时他身后的那个投影仪上明确的显示了有关于他的心理状况的黄色线条区域内再次向前跨越了一步,距离红色还有很远的距离,却依旧显眼到不可思议。
随后就听他说,“还是说你们想要看看我早年的心理检测报告?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想我还是很乐意的。”
判断出过去所患上的多种心理疾病,对江锦洲来说没什么压力,在确定自己有那些毛病的时候,他当然也会拿出系统的专业的报告。
不为别的,只为当年,他就考虑过拥有这一份心理鉴定报告是不是能让江煜和阮柔更惨。
虽然现在的他们已经惨到一个蹲在牢里,铁窗泪单曲循环,另一个早就被设计师行业除名,现在只能在进厂打工和啃老之中摇摆不断。
却又在其癌症已经治愈了的父亲冷淡又怨恨的目光之下,宣布了断绝父女关系。
江锦洲本来是不想说最初的研发目的,那会显得太过于夹带私货。
当他一再解释,一再表明没有危害,其他人依旧会投入疑问和顾虑,甚至忌惮的眼神时,江锦洲就明白了,自己也许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这甚至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的努力,是不是没有意义的感觉。
尽管他最初的努力仅仅就为了满足自己心里的,那种想要让每一个幼崽都能维持心理健康的想法。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但我想说的只有一个,这枚芯片的作用,我已经明明白白的讲给了大家听。如果你们有什么不了解的,我想代替你们记录下来的摄影机,会将我之前所说过的话一再重复播放,如果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