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蓁蓁一拍脑袋,用了!
她自己本就平平无奇,身份家世更是处于劣势,若是在没什么亮眼的特点,别人凭什么选择自己,想起游谕,崔蓁蓁没在犹豫,不就疼一会儿嘛,她忍得住,为了美貌,为了将来,拼了。
刚做好决定,外头端着托盘,提着铜壶的金环就进来了,:“小姐,甜汤来了,您先趁热喝几口,奴婢给您去兑水,待水温合适了,您再擦一擦,灶上的火还没烧起来,等一会儿有热水了,您在热水里面泡一泡。”
崔蓁蓁踩着绣鞋下床,金环就已经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崔蓁蓁拦住了要去兑水的金环,:“不急这一会,先把甜汤喝了。”
“嗳,”金环笑着,没有拂了崔蓁蓁的好意,她将铜壶放的离崔蓁蓁座位的地方远远的。
看崔蓁蓁伸手取了一碗甜汤,金环就准备将剩下的一份甜汤端起喝掉,一抬眼正好就看见了崔蓁蓁心急喝汤,正鼓着腮帮子往甜汤里吹气。
金环瞧着崔蓁蓁的动作,一时有些发愣,怎么一觉睡起,就觉得自家小姐人已经美的发光了?
空气里都是甜汤的味道,里头的桂花香气霸道,但金环不自觉的往崔蓁蓁的方向细嗅了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问题,她总能闻见那很淡很淡的香气。
金环看着崔蓁蓁,她的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睛亮晶晶的,神情专注的盯着甜汤里头的一朵小桂花,嘴唇微微嘟着,悄悄的吹着气。
这般近的距离,金环第一次看见了崔蓁蓁藏在眼睑处的一粒小红痣,微微有些肉肉的粉白的面上多了那么一点艳光,金环的目光被牢牢的吸了过去。
指尖被碗边烫了一下,金环回过神,她吞了吞口水,艰难的移开目光,就又见崔蓁蓁的手,她的手指虚虚的搭在碗边,葱白的手指圆润细长,又像是被热气蒸的逼出些肉粉色。
“怎么了,金环?”身旁的人半天没有动静,崔蓁蓁抬头,见金环看着自己,以为金环是瞧见了自己刚才吹气的动作,崔蓁蓁不好意思的冲金环笑了笑,:“这甜汤闻着太香了,就是有些烫。”
金环根本没听清崔蓁蓁说的什么,她看着崔蓁蓁嘴边那个浅浅的小窝,只胡乱的点了点头,神思不属的掩饰性的端起了汤,却不防被烫到,碗掉到地上摔得噼里啪啦的粉碎。
“小姐,小姐有没有被烫到,”金环紧张的看着崔蓁蓁,心里暗恨自己大意,:“都怪奴婢。”
“没有,我没事,金环,你有没有被烫了。”崔蓁蓁起身拉住了慌里慌张的金环。
“奴婢没事。”金环摇了摇头。
崔蓁蓁松开了手,她看了看外头,天色蒙蒙亮了,见金环情绪有些低落,她想了想,对金环说,:“反正我也被禁足了,这院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一会儿再去厨房吃些好吃的,吃完了回来再睡一会儿,我也没睡醒,也去床上在躺一躺。”
金环垂着头,应了一声,起身将碎碗扫了出去,随后又默不作声的将水兑好,见崔蓁蓁一直看她,才将门关上,出去了。
崔蓁蓁简单擦洗了一下,想着金环明明进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额,怎么一转脸就不高兴了?莫非是没喝着甜汤的缘故?品了品嘴里的桂香香,崔蓁蓁有些了然。
她擦干净手上的水,跑去数了数自己的月例银子,决定这几日,每日都给她和金环加上一碗甜汤,一碗没吃上,就三碗五碗的补回来。
*
留荣居内
“知道自己错哪了。”崔芸红着眼躺在床上,听着旁边柳氏的问话,她闭着眼翻过身,才不理会。
前几日才办了崔尚书的寿宴,珵王爷携着崔侧妃专门来了一趟,甚至还请了旨意,那可真是好大的脸面,好大的荣耀。
诸位夫人眼中的艳羡,连绵不觉的吹捧,连柳氏这样喜怒不行于色的人,都高兴的有些飘飘然了,谁知还没等她多得意几日,崔芸就兜头泼了她一头的冰水。
“真真是讨债的。”见崔芸昨个下午就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怄气,柳氏抚着胸口,气的肝都疼,:“你说,你说你像什么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里跟着一个外男,还因为这种事情争风吃醋的闹到了一家子姐妹跟前,你这是要丢尽我们崔家的脸面!”
“谁跟崔蓁蓁那个贱人是姐妹。”崔芸一骨碌起身,撒气的将床上的枕头扔了出去,她一边吼,眼泪一边流,:“脸面,脸面,是我重要还是脸面重要吧,我就知道,你们只喜欢大姐姐,只偏心大姐姐。”
“大姐姐从前说什么就是什么,爹爹和娘从不反驳,她都嫁出去了,一回来,你们都围着她转,我想要什么,你和爹爹从来都不关心,现在,现在,竟然还让崔蓁蓁这个贱婢生的下贱坯子压在我头上!现在她还要和我抢?!”
“娘,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了崔蓁蓁,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去死吗?”
崔芸的这番话,让柳氏气的一阵眩晕,旁边的周嬷嬷赶忙扶着她,:“四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夫人还不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崔芸声嘶力竭的吼着,:“什么是为我好,我想要的你们一点都不关心,我的婚事,娘你挑来挑去,看的都是富贵权势对不对?你是不是也想让我为大哥和大姐牺牲?”
“啪——”柳氏打了崔芸一个耳光,她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都在颤抖,:“你个小孽障,你今日是不是要气死我才肯罢休,啊?我多番挑拣是为了谁?我苦心筹谋是为了谁?”
“反正不是为了我,娘,你如今连我都打,以前,你连凶都不会对我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崔芸捂着脸,哭的十分狼狈。
“都是我以前惯坏了你!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好好的在这屋里反省,张妈妈,你带着人.”
崔芸倏地拔出了头上的簪子,她抵着自己的脖子,:“你不能关我,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崔芸,你竟然,”柳氏的脸色都被吓的变了,:“你将簪子放下,放下!”
“ 谁敢过来。”崔芸将簪子往前送了送,脖子上很快就渗出了一点血丝,她站起来,压着脖子朝门口走去。
“芸儿,将簪子放下,没有人逼你,你不要做傻事。”那根簪子就像戳在了柳氏的心口。
崔芸最后看了一眼柳氏,狠狠的推了一把守在门口的人,转过身头也不回跑了。
“快去,快去几个人跟着小姐,不要逼她,不要让她伤着自己。”周嬷嬷扶着柳氏,急忙说道。
柳氏看着崔芸的身影,她捶着胸口,眼泪不停的往下落,:“这是在剜我的心,剜我的心啊。”
周嬷嬷的眼睛也红了,她看着柳氏,:“夫人,夫人,您缓缓,千万别伤着自己。”
崔芸飞快的冲出后院,跑到前院,她擦了擦眼泪,一扭头,就往敬亭轩外跑去。
守在书房外面的阿胜看着进来的是崔芸,上前说道,:“四小姐,我们公子正在书房里温书呢。”
见崔芸哭的红彤彤的双眼,阿胜拦人的动作就顿了顿。
若是以往,崔芸对着阿胜还能有个笑脸,这会她满心的委屈,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只见她推开了阿胜,极速的拍着书房的门,:“谕哥哥,谕哥哥,你在里面吗?是我,小芸。”
拍了几下,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崔芸一看见游谕,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冒,她突然的扑到了游谕的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嘴里也含糊不清的哭喊着什么。
游谕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他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了,片刻,他要推开崔芸的手顿了顿,变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阿胜一脸讪笑的在一旁,见游谕神色阴沉沉的,阿胜灰溜溜的出去了。
“阿芸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阿芸了?不哭,和我说说,若是在哭下去,哭肿了脸,就不好看了。”说着,他掏出帕子,给了怀里的崔芸。
听见游谕温柔的询问和那张雪白的帕子,崔芸慢慢的退出了游谕的怀抱,才伸手拿过帕子,游谕就将崔芸送进了书房。
崔芸愣了愣,就见游谕已经关好门。
隔着门板游谕对着崔芸说,:“你匆匆忙忙的来,身边一个丫鬟仆役也无,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说完,游谕的声音顿了顿,:“你在里头,我在外面陪着你,若是心里头有难过的地方你就说出来,在屋里,没人能看见你,你说的什么,除了我,也不会有旁人听见。”
崔芸一时间很是感动,她哽咽着抽泣,缓了半天,才开口,“我就知道,只有谕哥哥你对我最好了,父亲和母亲都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我。”
外头传来水声和游谕的说话声,;“胡说,芸儿天真率性,谁会不喜欢你呢。”
劝慰了一句崔芸,就听游谕说,:“ 老师也只是太忙了,吏部的事情多,无论是参政议政,还是这天下的官员调任,都得他上心,这天下百姓在官员的治理下安居乐业,也有你爹的功劳呢,你是老师的女儿,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师母每日辛勤打点府中上上下下的事务,总有操不完的心,芸儿,你每日是不是也能瞧见?”
说着,门被打开条缝,从外头递出来一条用热水淘洗过的雪白面巾,游谕的声音温柔又暖心,:“擦擦,怕是哭了一路吧,哭起来还和小孩子似的,哭的脸都花了,我已经让阿胜去报信了,你安心在里面缓一缓,在我这,没人在给你委屈受。”
这般温柔又窝心的话,还有那条温热的面巾,崔芸只觉得心肠都被烫的化掉了,这般温和谦礼,风度翩翩的君子,谁不喜欢呢,若说从前的崔芸好有些犹豫,这一刻,她喜欢游谕喜欢的要发疯。
“谕哥哥,我喜欢你,你娶了我好不好?”崔芸红着脸,忍着羞意,大胆的开口问道。
屋外,一时没有声音。
崔芸紧紧的捏着帕子,指甲嵌进了肉里还浑然不觉,她死死的盯着门口,就像能透过门看见游谕的身影一样,她的心像是被拴在了悬崖边上,被风高高的吹起,轻飘飘的,只等一个宣判。
屋外传来一声叹息,崔芸的心就像跌落了谷底,啪的摔碎了。
“芸儿,我一直当你是妹妹疼爱的,你知道,我喜欢的是.”
“我知道,是崔蓁蓁,是崔蓁蓁对不对?”
崔芸哭得凶,一时眼泪就又落了下来,:“她哪里好,她好在哪里?她不过是个.”在心上人面前,崔芸好歹没有将些污言秽语说出口,她搅着帕子,:“我可以学,我可以学的,崔蓁蓁她配不上你,配不上你。”
“芸儿”,外头游谕的面色看不见,只听他循循说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就是你,这世间也只有一个崔芸,一个活泼烂漫的崔芸,你不用拿自己和旁的人比,你天真率性,开朗明丽,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喜欢你的夫君,你们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
那般美好的未来,听得崔芸心都要碎了,她喊道,:“那都不是你,都不是你!谕哥哥,我求求你,你喜欢我好不好?我什么都能听你的,我什么都能改,什么都能学。”
“芸儿,你莫要如此自轻,你说这话,岂不是也让我心疼?”
“谕哥哥,你心疼我,你是不是对我也有几分喜欢的?”崔芸什么也不管了,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就知道,谕哥哥,你也是喜欢我的。”
“芸儿,你还小,或许只是一时有些迷惑,没有分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承蒙老师恩德,我游谕才得以有今日,你是老师的爱女,人也活泼伶俐,所以,我也免不了格外疼爱你几分,可这,不一定是男女之情啊。”
“我想娶得是五姑娘,那日水榭一见,我就,芸儿,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如今我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是我对她的心意,我这般说,你可是能明了?”
“芸儿,你今日没有乱跑就很好,你乖乖听话,等一会就回去,若是你害怕,我也陪你去与师娘说说情,你好好的,别在让我们这些在意你的人担心了。”
“谕哥哥,我不小了,我已经及笄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崔芸喃喃的说道,她听着游谕关心的话,心里又酸又胀。
随后,她听见了游谕描述的婚宴场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崔芸魔怔般的念叨几句,这是她想要的啊。
“谕哥哥,若是,若是我同意你也纳了崔蓁蓁,你是不是就不会拒绝了?崔蓁蓁是个庶女,她的身份配不上你,她不配做你的正妻,你的正妻只能是我。”
“芸儿,”屋外的游谕像是没想到崔芸会这么说,:“你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我游谕何德何能,今生能得你如此厚爱,你的委屈,你的情意,你明知我舍不得伤你,你说你,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让谕哥哥拿你怎么办?”
“只要谕哥哥喜欢我,我就不委屈,等日后相处久了,你就能认清崔蓁蓁的真面目,你只是一时被她迷惑了,我可以等的,谕哥哥,我能让你看见我的好,看见我的真心的。”这份情意,崔芸也为自己而感动。
越说,崔芸越坚定了,等谕哥哥娶了她,就让崔蓁蓁做妾,她做主母,到时定要好好给这个狐媚子立立规矩。
扒了她那层狐媚子的皮,她定命人在她眼前将那贱人压来,日日掌掴,打烂她的脸,叫她日日跪在自己跟前,看着谕哥哥是如何疼爱自己的,她要让崔蓁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叫她后悔这辈子与自己作对。
如此两全齐美的办法,崔芸等不及的推开了门。
站在门外,崔芸看着游谕忧郁又有几分愧疚痛苦的神情,她对着游谕坚定的一笑,:“谕哥哥,你等我,你若是真疼我,就等我的消息。”
“你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你的人,你只是一时被崔蓁蓁迷惑了,不要紧,等日后我们日日相对,你自然知道,谁才值得你喜欢。”
说完,崔芸手里还捏着那张帕子和面巾,跑出了敬亭轩。
正院内
“夫人莫急,游少爷遣人来报信,”周嬷嬷端着安神汤进来,看着脑袋上绑了条抹额的柳氏。
柳氏一听,就摆着身子要站起,:“她竟是又去了,孤男寡女,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夫人,夫人,您安心,您安心,游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放心吗?”周嬷嬷将汤放在桌上,半哄半劝的扶着柳氏坐下,:“游少爷在屋子里外头守着,小姐一个人在屋里,且小姐一到,阿胜就来报信了,丫鬟和婆子都过去了,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