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心里头略有些焦躁,她甚至开始怀疑起来,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为了骗她姑娘从王府出来的一个阴谋。
不然好端端的,到了吕府,却突然翻脸将她们关起来是为了什么。
金环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着,白淇的神情也是怔然的,她的手里端着的是小虎皮的小饭碗,小虎皮饿了一日,这会儿正该是它用饭的时间。
它歪着头,不满的看着白淇手里忽高忽低的小饭碗,这个两脚兽究竟有没有将它鹦大爷放在眼里?
美人不在,这个愚蠢的两脚兽实在不合心意。
要倒了,要倒了,蠢材!
小虎皮扑棱着翅膀扇在白淇的手上,:“要倒了,大爷在这呢,你往哪喂呢。”
“笨手笨脚,放桌上。”
白淇下意识的按照它的指令做了,小虎皮这才满意了,张了张翅膀,身子一摇一晃的冲着它的饭碗走了过去。
正要进餐时,冷不丁的,从窗户外面闯进来一个真的鹰大爷!
“唳——”
小虎皮被风扇的滚了一个跟头,脑袋上的毛也不威风凛凛的了。
它呆愣愣的趴在桌上,看着那黝黑黑亮的羽翼,那高傲睥睨的眼神,对它而言显得格外庞大的身躯,它圆滚滚的身子颤抖了起来,尖声开始叫了起来 ,:“鹰鹰鹰来了,救命!”
没等金环和白淇反应过来,黑鹰就一个箭步冲着小虎皮去了。
一爪子扣住了小虎皮圆滚滚的小身子,满意的伸缩了一下,试了试爪感,随后鹰就抓着它飞了出去。
“大爷,大爷,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
屋内的两人阻挡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黑鹰抓着小桂圆离开,半空中只留下了它惊慌失措的鸟叫声。
那是陛下的黑鹰,金环认出来了阿青,她的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难怪,难怪她们突然就被软禁了起来,吕侧妃也没有露面,白淇忙上前来扶金环起来。
金环的唇色煞白,:“白淇,王爷,不,陛下来了,刚刚那就是陛下的黑鹰。”
白淇神色恍惚的点着头。
*
被所有人都万般担心的崔蓁蓁,此刻正安安稳稳的坐着,而齐沂舟半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崔蓁蓁的腰身,将头贴在她的肚子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崔蓁蓁一只手撑着床榻边,另外一只手在慢慢的顺着齐沂舟的长发。
她的眼睛和脸都哭的红红的,脸上是深深浅浅如红霞一般铺开的红晕,眼睛微微的有些肿,看起来十足的可怜可爱,那些被哭湿的发丝粘在她的脸庞边。
如果单单这一刻的神情,她的娇媚倒是占了十成十,偏偏此刻她抿着唇在笑,神情温和的不可思议。
齐沂舟抬头看向了崔蓁蓁,他前所未有的看着她呆愣了一瞬间,他的眼神是炽热的,滚烫的,偏偏,他又小心而又克制的抱着崔蓁蓁的腰。
这一刻,他心中的雪山被崔蓁蓁回望过来的神情,慢慢的融化了,齐沂舟忽然觉得,他看见了日出山间雪融,有什么在挣扎着破土生芽。
四处安静,只有这清淡的的甜香和温软的神情包裹着他。
齐沂舟的眼睛忽然的有点红,他几乎是昏了头,迫切的贪婪的恨不得贴着崔蓁蓁的每一寸肌肤,但他又清醒的克制着,他拢着崔蓁蓁的手因为激动和克制都在微微的抖动着。
他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崔蓁蓁的背,不知道是在安慰崔蓁蓁还在在让自己冷静。
齐沂舟从前发疯,不管他背后是如何的阴冷和犯病,神经兮兮的不像个正常的人。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从没当着崔蓁蓁的面疯过,对着崔蓁蓁,哪怕是假模假样,他都是温和和克制的。
因为崔蓁蓁是他习以为常的偏爱。
这份克制已经成了习惯,对着崔蓁蓁一个人的习惯,当一个谎言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一年,两年.甚至到了生命的尽头时,它还在持续,那这个谎言,它就是真的。
接了崔蓁蓁入府的时候,齐沂舟就知道她是奔着什么去的,所以,他不松不紧的吊着人,什么都愿意给她最好的,却独独不能随了她的意。
及至后来,崔蓁蓁走了,那时的齐沂舟在无能狂怒,他恨崔府没用,连个人都留不下。
如今,他和蓁蓁又有了新的羁绊,一个混杂着他们的骨血,延续着他们之间血脉的孩子,他们之间,崔蓁蓁再也没法子就那么干脆的断开了。
因为这种极端的感情,齐沂舟的声音,细听之下难得的不是那么冷静,他的声音有些抖。
他低着头,没让崔蓁蓁看见他的表情,那是失而复得,恨不得一口吞了崔蓁蓁,让她融进自己的血肉里,老实的和自己永远待在一起的欲望,:“回家吧。”
“跟我回家,我为你收拾了一处宫殿,金碧辉煌的宫室,里头都是你最喜欢的东西。”
“没有旁的人。”
“我不喜欢宫里有那么多的人,也不会再有选秀入宫的新人。”
“没有旁的人?”
“没有旁的人。”
“人还没来,小醋坛子就已经打翻了,要是多来几个,小醋坛子能有多少的醋?”
“养你一个已经费尽了我的全部心血,就我和你,正好。”
齐沂舟不是靠着姻亲和其他党群的支持上的位,是宫里合适的皇子都完了,只留下他一个最合适的。
几千个日夜的筹谋,让他不必受那些人的辖制,更何况,他的手里还捏着兵权。
有了足够的武力却没有对应的地位,是不会有安生的日子的,坐在高位上的人是不会留着这样的隐患的,历史上无数次的事实都在说明功高盖主的下场。
而有足够高的地位,却没有握住足够的力量,要么就是高高的挑起几方的势力相争,没有谁能真正的脱颖而出,要么,就做好整个一脉都被谁血洗的准备。
而拳头脑子和地位,齐沂舟一样都不缺。
他能护好他的姑娘,结结实实的将那些觊觎的目光给打回去。
“陛下。”
“朕在这,”齐沂舟起身,打横抱起了崔蓁蓁,让她先老老实实的躺好。
“除了我们,还有她们呢。”崔蓁蓁拉着齐沂舟的手,按在了她的小肚子上,那里已经有些鼓。
“对,还有他们。”齐沂舟的身子支在崔蓁蓁的旁边,他一点劲都不敢用。
齐沂舟没有做过父亲,而他的父皇,先是皇,后是父 。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皇子与民间的庶子到底是不同的,就算登不上那个位置,做个王爷,朝里的哪个官员敢狂到他们的面前?
但他的父皇,可以毫无顾忌的害死枕边的女人,杀了一个又一个,自己的亲生儿子死在面前,他丝毫不为之所动。
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血脉亲情,什么都是可以拿来用的,在他自己的性命和皇位面前,什么都可以让路。
齐沂舟从前心怀大逆不道的念头时,没有要这些在他眼里的小后腿,如今,他的地位稳固了,他心里却没有底。
动歪脑筋谋划着害人,提着刀枪驰骋着杀人,下令抄家灭门,叛人流放,压赴牢中处死.齐沂舟可以。
和朝堂里那些真小人,伪君子,长了一百八十个心眼窟窿的老狐狸斗智斗勇,齐沂舟也可。
但唯独,他没有做过父亲。
床帐被放下,床榻间是一个隐秘的小空间,只有他和蓁蓁。
刚刚所有愤懑又疯狂不安的情绪都宣泄了出去,如今的气氛里黏黏糊糊的,说不清的温情在蔓延。
这样的氛围里,齐沂舟神色是他自己看不见的放松,:“我会给他们所有的耐心,给他们请夫子,请最好的骑射先生……”
“不对,宫里面最好的骑射先生就是我。”
齐沂舟摸着崔蓁蓁的小肚子,在她的耳边很不要脸的夸赞了自己一句,接着说道,:“他们的骑射,我来教,嗯,我想想,还有什么?”
“对了,他们不能像蓁蓁一样挑食,不然会长不高的,也不能那么嗜甜,不能像蓁蓁一样,偷偷背着我多吃甜汤,厨房里的人,往后我一定要好好的派人看着。”
“还有什么呢。”
“对了,还有名正言顺,还有明媒正娶,十里红妆。他们不会再叫其他的女人母亲,只能有你一个。”
“我的蓁蓁穿红色最好看了。”
“你喜欢的那些金光灿灿的衣裳,首饰,都可以毫无顾忌的穿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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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有嘴就是用来说情话的。
抱大送小,一屋子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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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出息的我又写平了,神哟,我的跌宕起伏去哪了。算了,对着蓁蓁我下不了狠手,就写个不费脑子的降智文吧。
感谢一直坚持订阅正版的小可爱们,哈哈哈哈。
第88章 [VIP]
“吕姐姐。”
门被从屋外推开了, 月光从外面泄了进来,一个人影踏着银色的亮光走了进来。
吕昭茫然的抬头看来过去,她身上的衣袍未换新的, 发也乱糟糟的散着, 她一个人枯坐在屋中, 这么许久也没有动弹。
来的人是崔蓁蓁,她穿着一身素银花色的衣裳, 浅淡却在月光下像是被拢了层光。
“一整日也没见姐姐出来用些东西,所以我煮了些甜汤送来。”
夜色裹着香气慢慢的揉成了一个团, 被美人塞了过来,一下就窜进了吕昭的鼻尖。
她端着被崔蓁蓁送过来的那碗甜汤, 低着头,像是被热气熏的眼泪忽然就落进了汤里。
“蓁蓁,我.”吕昭的姿态有些狼狈。
她以往一贯是招摇的,肆意的,像是有数不清的明艳落在了身上,如今, 对着崔蓁蓁, 她却有些哽咽了,她解释不出那些推脱的话。
“吕姐姐。”崔蓁蓁看着吕昭, 取出了帕子擦着她脸上的泪痕,:“我没有怪你,相反,我很高兴。”
崔蓁蓁注视着吕昭, 直白而又带着笑意, 她脸上漾开了浅浅的笑痕, 就连吕昭最喜欢的那个小肉窝也不吝露着, 像是在里面盛满了桂花蜜。
“ 我很高兴能遇见吕姐姐,结伴离开京城,枕着马车在夜里看星星,边关的月色是要比我在京中见到的更加明亮和广阔。”
说这话的崔蓁蓁眼里像是盛满了星河落月,:“我很高兴见到这一切,而不是关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天地里,看着一成不变的颜色。”
“来到这见到伯父伯母,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一个父母,都是崔尚书和我那嫡母一般。”
“他们也会很爱很爱自己的孩子,就如对着吕姐姐你能奋不顾身的护着你一般。”
“如今还能看见吕姐姐的高堂健在,承欢膝下,我心头欢喜,我会告诉自己,看啊,崔蓁蓁,你也不是每一次都只能给别人带去厄运的。”
“蓁蓁,对不起。”吕昭的手轻轻的抚着崔蓁蓁的脸,崔蓁蓁的眼里盈着一层浅淡的泪光,但她的笑容是欢喜的。
“哎呀,都说了不必道歉。”崔蓁蓁使劲的搓着吕昭的手,:“我很快就要离开了,姐姐是打算一直躲着我,或者是一见面我们两就眼泪汪汪的相互看着吗?”
吕昭被崔蓁蓁逗得破涕为笑,崔蓁蓁连忙端过了甜汤,:“快,趁热尝尝,这可是我特地去熬得,我这份手艺金环都还没尝过呢,姐姐可别糟蹋了。”
“好,”吕昭仰着头,将所有的眼泪都仰了回去,她伸手接了过来,喝了一大口,是甜的,一路能甜到人心坎里的甜蜜。
“怎么样,怎么样。”崔蓁蓁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凑了过来,一脸的期待和紧张。
吕昭长装着皱眉的样子砸吧着嘴品着味道,这动作看的崔蓁蓁提心吊胆,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吕昭的动作。
吊足了崔蓁蓁的胃口,看着她紧张兮兮的的身子前倾的模样,吕昭一气将碗里的甜汤喝干净,亮了亮碗底,以气吞山河之势说了一句,:“好喝!”
这动作格外的做作,却将崔蓁蓁逗得眉开眼笑,她捧着自己的肚子,红着脸的笑着。
吕昭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崔蓁蓁,将眼底的泪悄悄的抹去。她既是欢喜,这些眼泪就不必叫她看见。
“我第一次吃甜汤是和姨娘一起吃的,那时候我嘴硬,对着崔芸也从不客气,为了什么起的争执,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当时自己没打过她,被崔芸叫人从小阁楼的楼梯上丢了下去。”
“我起不来,是姨娘一路找过来的,我当时觉得丢脸,不肯细说,姨娘的神情我没看清楚,只是回去后请了医馆来后,她就躲去了厨房,在回来后就手里就给我端了甜汤。”
“吃了甜汤,心里就不觉得那么难过了。”
“这话我一直记得,现在也送给姐姐,要是想我了,就煮甜汤吃。”
崔蓁蓁眉宇间不见半点阴霾,在这混着月光的昏暗的屋子里像是在发着光。
吕昭看得时间久了些,直看的崔蓁蓁脸上又开始层层叠叠的聚着红霞的笑了起来。
屋外的金环和留香听着屋内的动静,脸上也不由自主的带着笑意。
不久,就见崔蓁蓁和吕昭走了出来,在金环略有些有些犹豫的动作里,崔蓁蓁接过了琵琶,:“这一路上都没有好好的给吕姐姐弹奏一曲,就上一次还是吃醉了酒,没怎么弹几下呢,就糊里糊涂的上了马车。”
“今晚夜色正好,我在给姐姐弹一次吧。”
吕昭看着崔蓁蓁,缓缓的点了点头。
庭院中,崔蓁蓁披着外衣,素手拨弄了几下琴弦,慢慢的弹奏了起来,曲子欢快又明朗,夜色和月色,都被这声音丝丝缕缕的缠着卷了下来,随风欢快的摆动。
留香为吕昭取了剑,她纵身一跃到了庭院中。
吕昭从前不爱卖弄,她学剑也是因为比起其他的兵器,剑稍微轻便一些,为了自己出手的时候能利索一些,但今夜,她却不带丝毫不甘的舞了一曲剑舞。
这是她给蓁蓁看的。
一墙之隔外的院落里。
房门和窗户大开,听着隔壁院落里的动静,齐沂舟越写手底下的痕迹就越重,听见剑鸣声的时候,齐沂舟没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