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法拉年轻时的海上船员经历,他与同样从事海洋捕捞生意的席恩就可能有交集。
令人无奈的是,目前身处大西洋不可能及时联系上伦敦的法拉。
哪怕前两年铺设了跨洋海底电缆,但有线电报与无线通信尚有一长段距离。
迈克罗夫特仅能从有限条件下获取更多信息,“波顿船长,据您所知,法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喜欢数学或是密码学吗?”
玛丽:问得好!
一位财务情况不良的鲸鱼商人,他费尽心思又是藏尸又是煽动众人愤怒情绪就为看一本曲谱,这种事听起来非常荒谬。
但,换一个角度。
如果曲谱有特别含义呢?那些五线谱藏着某种密码,密码又与一笔钱款有关,那就让谋求曲谱的动机合理了。
“玩密码?像是各种报纸登载的没头没尾的简讯?”
船长并不觉得密码传信是一种陌生现象,因为这是如今不少人会选择的传讯方式,尤其是在电报发明之后。
因为电报通信要价高,都是按字数收费,所以人们会尽可能精简通讯内容。
于是,各种缩写相继出现。小到私人之间约定好的代号,大到商会团体约定俗成指代称谓。有时为了对外保密,则制作了一套内部流通的密码。
摆弄密码不在限于电报通信,它更常见于各种报纸的广告版。
广告版里什么都有,除了正儿八经的商业广告,还有寻人启事、征婚交友告示等等。有不少人喜欢把加密内容刊登在广告栏,以期找到能够破解它的同道中人。
话说回来,曲谱确实可能被视作一种密码。
船长波顿不确定地摇头,“据我所知,法拉没有玩过密码,他对那些弯弯绕绕的事不感兴趣。”
然而,法拉究竟有没有把某种密码编译到曲谱中呢?
玛丽与迈克罗夫特决定再仔细欣赏一遍曲谱,也许他们在第一次阅读时错漏了细节。
与此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外松内紧,一方面要营造出案情根本没进展的沮丧场面,另一方面却需要做好暗中监视与诱捕的准备。
船长波顿建议旅客们提高警惕意识,谁也说不清在剩余七天航程中会否有第二起案件。
不妨在夜间休息时选择两两合住,相互之间有了照应,避免因为落单而被必有用心的人盯上。
有的乘客接受了提议,有的却不愿意。
比如鲸鱼商席恩,比如美国牧师文森特,都表示不想放弃一个人一间客房的舒适环境。
这个结果在玛丽的预料之中。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头等舱的作曲家卢卡斯老先生同意了夜晚休息时与宾利合住。
鲸鱼商席恩可能对曲谱虎视眈眈,而船上除了剧团里有曲谱,就是作曲家卢卡斯携带了曲谱,他有可能是下一个被盯上的目标。
推论是否正确呢?
船员们加大了夜间巡逻班次,找到芬妮尸体后的第一夜、第二夜与第三夜,游轮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旅客们恐惧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开始觉得邪灵按照剧本搞连环杀只是自己的杞人忧天。芬妮的落水死亡与古怪的死状,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十一月八日,只剩四天就要抵达美国纽约港。
距离芬妮的尸体被发现也已经过去了四天,船上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案情没有丝毫进展。
也许,不会再有新进展了,因为本来就是意外坠海的巧合。
03:55
黎明之前,大海上又起雾了。
游轮上,仅有操作舱亮着灯。
大多数人都在熟睡中,船上没有话声,罕有巡逻队的脚步。
此时,入耳尽是海浪涛涛,夹着轮船行驶过声。
‘嘎吱——’
突然,有轻微的推窗声响。
这声音太轻了,轻到很快被海浪声掩埋。
薄雾朦胧,夜色沉沉。
巡逻队没有发现一道暗影出现在游轮船体外侧。暗影腰间拴着绳索,已经爬到三楼某间头等舱的盥洗室窗口。
推拉着窗框。
运气好极了,这扇窗没有从内部锁死,用力一拉就开了。
窗户大小正好,能让一位成年男性爬进窗。
暗影爬过窗,轻轻一跃来到地面。
蹑手蹑脚走出了盥洗室,却又极为熟悉布局地转弯走向书房,一边走他一边点亮了腰间挂着的小型煤油灯。
借着火光,看清了书桌上放着一叠曲谱。
暗影开始翻查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内容。越翻,他手上的动作就越不耐烦,是从无声翻动而不由自主地搞出了翻纸的声响。
黎明之前,迷雾大海。
昏暗书房,有一个人背着书房大门,站在书桌边鬼鬼祟祟地翻动曲谱。
此时,突然响起一道人声。
“席恩先生,需要帮忙吗?半夜不睡觉来别人的书房翻曲谱,你是对乐曲爱得深沉吗?”
这间套房里怎么会有人?!
更是走路没声音地出现在书房门口。
书桌边,席恩乍闻人声,一把丢掉了手上的曲谱。
正想要转身做点什么,但他没能来得及行动,则发现背部靠近心口位置抵上了一种冷冰物体。
是枪。
席恩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掉入伏击圈套中。
怎么会呢?
席恩仍然不敢相信,他有仔细观察近三天船上的动态。
负责尸检的罗曼夫人一直是没多少食欲,茶不思饭不想的样子做不得假,难道不是因为芬妮之案没有进展吗?
另一边,哪怕明顿先生去水下船外检查一番,但也是一直苦着脸,是因为没有找到更新的证据。
为此,席恩还去旁敲侧击询问宾利。
他知道明顿和宾利是一伙的,而宾利也表示忧心同伴的情绪,因为案件至今没有新线索。
没能找到新线索就对了。
席恩暗暗得意,谁能想到他是上船来找曲谱,这种理由荒唐的一般不会有人相信。
当下,又是什么情况?
席恩被枪指着不敢乱动,可还是忍不住气急败坏地说:“这几天是故意散播假消息等我上钩!你们故意假模假样地合谋演戏骗了我!一群虚伪的骗子!”
玛丽不可置否,看来是她长得不够冷酷,这种时候席恩还敢抱怨她。
“难道你想要我为出色的演技道歉?好吧,抱歉让你暗自得意了一段时间。别废话了,现在我们该聊一聊你在芬妮之死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此时,客房的门被从外打开了。
又来了两个人,是船长与迈克罗夫特。
迈克罗夫特:谁虚伪了?
他对着没有甜食的餐桌表现得非常真情实感,分明就是最真实的状态。这让他与虚伪一词不能说是密不可分,起码该是毫不相干,对吧?
第26章 Chapter26
不论席恩如何看待诱捕行动, 假如他没有想要偷盗曲谱就不会被捉贼拿脏。 21现在,他被当场擒获又被人用枪指着,也不敢持续以往的蛮横态度。
“你们究竟想要怎么样?”
席恩抢先一步颇为无辜地说, “我只是来这间没人住的房间看一看曲谱, 那个芬妮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偷盗曲谱,可以认;
杀人抛尸,没做过是绝不可能认的。
船长听着席恩的语气,这人到现在还敢理直气壮, 他一股火蹭的就冒上来了。
“你说没有杀人就没有杀人?哪个清清白白的好人会在凌晨三四点,从窗口不请自入进入别人的房间?是, 这里晚上没人住,因为老卢卡斯去了其他房间与人合住过夜。”
船长怒目而斥席恩, “为什么花了头等舱的船票, 却要与人合住?你心里没点数吗?还不是因为有人制造了「钻石号」被人鱼邪灵入侵的谣言!”
此刻, 船长已经能基本确定此前的调查推理是正确的。
有人谋杀了芬妮, 而另一个人故意隐瞒真相利用谋杀案制造恐慌。席恩就是那个制造恐慌的人,因为浑水才能摸鱼。
船长三言两语将推论说出, “席恩, 你说与芬妮之死无关, 要怎么解释她袜子里的大鱼鳞?今天, 我们在这里逮住你, 我有足够的理由不经过你的同意, 去彻底地搜查你的房间与登船行李。想来, 你不只携带了一块鱼鳞。”
为什么不只一块鱼鳞?
玛丽与迈克罗夫特都推测过,席恩故意传播人鱼复仇成真的恐慌, 是搞一出连环案的计划。至于连环案中会有几个受害者, 那就要看席恩能在何时能在游轮上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席恩听到与他计划几乎无二的推论, 无法再强撑着惨白了一张脸。
“好,我说。是那个美国牧师文森特杀了芬妮。时间是你们发现尸体的当天凌晨,也是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3:45。”
时间倒退回十一月四日。
凌晨,大多数人沉沉睡着。
席恩带上鲸鱼须特制细绳索开始了全船窥探。
他有着丰富的捕鲸经验,对于下海爬船是信手拈来。当日是要先熟悉环境,摸清楚「钻石号」的外部攀爬路径。
“我也没有想到会目睹谋杀的发生。”
席恩表示一切都是意外,他爬在船舱外部,听到一记重物落水声。探头探脑地观察,发现了二楼本该空置的客房窗边有人。
“当时天黑,游轮一层才有零星几盏灯。我没看清楚二楼窗口的具体情况。”
客房没有开灯,但是走廊上有灯。
席恩立即攀爬到二楼走廊窗口,看清了匆匆跑向另一间房的文森特。“随后,我就跳入了水中,想要瞧一瞧到底是什么落水了。发现了芬妮后脑勺撞到船舱金属外圈,很不幸,她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再然后,席恩拖着芬妮的尸体绑潜入船底。
人类头发的韧性很不错,他就利用芬妮的一头长发打死结绑在了船底,又是在其袜子里放入鱼鳞。
“你们瞧,我不是故意隐瞒芬妮之死,否则当时就让她的尸体沉了就好。”
席恩不忘自辩,“我借了尸体稍稍利用一番。原因,你们已经猜到了,只是为了想要看一看曲谱。我仅仅是单纯的音乐爱好者,仅此而已。”
“说完了?”
玛丽瞧着席恩一脸全都交代的模样,但哪个傻子会相信半夜爬船藏尸是只是单纯为了曲谱?
“席恩先生,您该知道,等一下我们会与文森特牧师对质。您觉得他会承认自己杀了人吗?谁能证明你捞起芬妮小姐时,对方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你别血口喷人!”
席恩急了,无论他原先有什么样的计划,现在不可能承认自己杀了人。“芬妮就是文森特从窗口推下去的,她运气不好脑袋被撞破了,她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谁信。
退一步说,文森特谋害了芬妮,席恩故意隐瞒利用了尸体,这样做就不是犯罪了吗?
不多时,牧师文森特也被‘请’来了。
文森特无法否认他将芬妮推下水的事实。
因为席恩详细指出了,他现在芬妮保险箱钥匙的藏在了哪里,是从昨天起放在了随身携带的《圣经》中。
“你偷窥监视我!”
文森特感到无比恶寒,这几天他几度更换了藏钥匙的藏匿处,岂料席恩精准地说出了最新位置。
此刻,玛丽和迈克罗夫特不约而同地由衷庆幸,为了守住女扮男装/男扮女装的秘密,养成了拉窗帘的好习惯。
作为正常人,谁会想到好端端地出海坐船,居然会遇上半夜爬行在邮轮外的暗影。
偏偏,席恩振振有词,“我监视你,是为寻找更多你杀人的罪证,那有什么不对的。”
真的吗?
在场的人都对此存疑。
席恩难道不是想要黑吃黑,在完成他的计划后私吞那把钥匙?
可以有一个假设,既然席恩制造了让人鱼复仇的谎言,他本来就想要再杀几个人,其中包括了先打劫再除去文森特。
反正,最后所有的被害事件都能推给剧本邪灵成真。
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席恩是不会坦白他的原计划。毕竟偷盗藏尸与杀人的量刑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船长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文森特。“说吧,那天凌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芬妮小姐?是谋财害命吗?”
“不,我不是故意的。”
文森特,不,他的真名是大卫。
牧师文森特,其实是律师大卫,交代起了案情原委。
整个过程与玛丽、迈克罗夫特的推测相差无几,律师大卫在芬妮小姐秘密恋爱了。
两人的恋情隐瞒其他人,大卫给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当时,芬妮要照顾濒死的戴西老夫人。
在照顾亲人重病期间,年轻姑娘与外来的男士迸发出爱情火花,那事情不犯法但总有些败坏姑娘的名誉。
大卫以此说服芬妮,不如等一等在对外公布恋情。
这一趟芬妮前往美国银行领取全部的遗产,他会暗中陪同,也不会让芬妮的侍女有所察觉。
芬妮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大卫是那样的贴心,而且不得不承认这种地下恋情给人以偷情的刺激感。
“那天凌晨,我们约在空客房私会。我会一些开锁的小技巧,很容易就进了门。”
大卫有些恍惚地回忆,“我一开始没有想杀她,但我们都站到了窗口。我看到了芬妮脖子上的保险箱钥匙,它代表了两万英镑,这是很大一笔钱!”
最开始,大卫只是设想让芬妮在领取遗产后嫁到美国。
芬妮在英国没有亲人,而美国对她来说就更是人生地不熟。等两人结婚后,戴西老夫人留下的遗产该怎么用,还不是作为丈夫地说了算。
那天的私会临近尾声,却出现了变故。
当时,大卫与芬妮已经清理了两人进入房间的痕迹,准备把半开的窗户关好就离开。
“离开前,芬妮顺口说出了一点以往没有的想法。她说乘坐「钻石号」是第一次出海,忽然发现走出英国到处游玩的感觉很棒,如果能周游世界可能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