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咨询开始地突兀,结束也跟突兀。
玛丽转眼就把这些事抛在脑后。
达西也好,所谓的他有一个朋友也好,喜欢上了什么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即便是参加对方的婚礼,难道还能闹出什么天雷狗血剧?
下午,一行四人前往废弃教堂。没有带宾利,而是带了两位护卫。
两年前在哈伦·托里作案后,达西派人前去德国了解走马灯数凶手的情况,正是派了这两名护卫。
也就是说,这会一探教堂的都是走马灯数凶案的相关者。真的发现了什么情况,不必担忧情报外泄。
“这座教堂是因为火灾而废弃的。”
护卫之一说到,“大约十五年前,教堂的最大资助者去世。后来教堂又遭遇火灾却断了资金来源无法重建,它就一直废弃在此。”
废弃的教堂规模不大,是二层楼建筑。
如今被烧毁了大半,地面上只剩四五间残垣断壁的房间。
“先去地下室。”
玛丽参考档案室内的社刊相关记载,多年前有人组团来此探险,是在地下室发现了圣甲虫的标识。
留一个看门的,三人往地下室而去。
一路也能看到大火残留的痕迹,而根据不完全调查,当年的大火烧死重伤了教堂内至少七人。
可惜年月久远,无从问起死伤名单。
达西走下楼梯,前往黑漆漆的地下一层,那个地下室在走廊尽头。“明顿先生,您真的认为仅凭几个符号,就能证明这里与凶犯哈伦有关系?”
走廊里三盏没有灯发出昏黄的光,安静到没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玛丽没有立刻回话,她眼尖地发现了地下室地面的异常情况。
这里的地面干净得不正常,不是废弃十多年的模样,积灰太少了。显然有人打扫过一番,但没有留下足印。
教堂已经废弃,走马灯数凶手哈伦在英国暴毙死亡,这个地下室还会有谁来?
“小心些。”
玛丽取出了枪,原本是为观察旧日残迹,没想到还真遇上了意料之外。
达西警惕起来,等再走了一段路,只觉有一股异味钻入鼻尖。
血腥味!
三个人确定没闻错,再往前,当地下室大门出现在煤油灯的可照明范围内,看到了大门留了一条缝。
上前,谨慎地推开大门。
二十平米的地下室赫然成了一间血室。墙、天花板、地面都有血迹,而地上满是人类尸骨残骸。
大多已经白骨化,还有部分没有被昆虫蚕食殆尽的残尸。
无法立刻确定死亡人数,因为地上的骸骨都经过了分尸,不能确定来源是不是同一人。
这里像是一间屠宰场。
墙体上因为被鲜血染红,覆盖了曾经的圣甲虫图案。
“我想还一个坏消息。“
达西忍住血腥味带来的恶心感,指了指大门背后。那里有一片黑色羽毛,以及一根腐烂的断指。
“断指上的这枚皇家蓝宝石男士戒指,在去年伦敦拍卖会被小拉尔夫拍去了。就是前些日子,传闻中在雕像落尘仪式前扔死公鸡的小拉尔夫。”
断指+戒指,这样的组合表明了最坏的可能性。
如果小拉尔夫没有把戒指送人而是自己佩戴,那么他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
英国使领馆。
挂钟指向16:46。
迈克罗夫特看了眼时间,很快就要下班了。他取出一份文件,不是公务,而是私人律师从伦敦带来的合同,关于蓓尔美尔街房产的购买。
年初前来柏林之前,马修阁下给出了保证。绝对不会一年又一年让他持续外派工作,可以确定往后的大多时间都会在伦敦白厅上班。
那么找一个离家近的住处,对于不想车马劳顿的人来说很重要。一劳永逸,选择了购买蓓尔美尔街的房屋,希望明年回到伦敦就能开启一个人平静的上下班生活。
至于别的?
扫了一眼书架,上面有一本数学期刊。其中刊印着明顿与罗曼合作的论文,大半年前顺手带到了德国柏林。
不,或许原本就不是顺手,只是曾经没有意识到罢了。
迈克罗夫特走了过去,准备将期刊放回行李箱底,或是没有必要再取出。
昨日发现了对明顿先生的陌生情愫,并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那不合适,更不是他需要的感情。
他不愚蠢,当然懂认为一个人特别后,再往前会是什么。不能任其发展,否则只怕会走上一条极为危险的道路。
那条道路不仅触犯律法,更是违背了他理性至上的原则。不如及时止步,只要不主动见面,时间终会冲淡一切。
取下期刊,迈克罗夫特的手指微微一颤,却还是决意将它塞入公文包内。
此刻,敲门声却响了。
老面孔,领馆里的秃顶胖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您还没有走真是太好了!巴顿警长来了,说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案件要和您谈谈,没有说具体情况。”
又来?
使领馆最会闹事的家属,小拉尔夫三天前就启程滚回伦敦,还能有谁的闹事能让柏林警方找上门?
迈克洛夫特只能暂时将期刊又放回了书架,和胖秃顶一起前往一楼会客厅。
今天来不只警长巴顿。
玛丽听到走廊上渐进的脚步声,然后看向会客厅大门口,给了来人一个标准的礼节性笑容。
一个礼节性的笑容,温和有礼,却也仅此而已。
没有半分熟稔,更谈不上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两人真的不熟。
迈克罗夫特脚步一顿。
见鬼了!这种时候,是该问为什么明顿先生会来?还是该问这幅两人似乎素不相识的状态,是不是他最希望的回到正轨?
第74章 Chapter74
“下午好, 福尔摩斯先生。”
巴顿警长并不愿意隔三差五往英国大使馆跑,但职责所在让他无法随心所欲,而简单介绍了一下同行者。“这位是马克·明顿先生, 今天是来调查一起命案。”
相隔十一天,虽然为了同一个人而来, 但那个人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拉尔夫, 从有嫌疑的加害者变成了可能的受害人。说是「可能」, 因为尚不确定他的行踪。
“今天下午两点半左右,明顿先生在柏林郊野处的废弃教堂发现了疑似小拉尔夫的断指与佩饰戒指。”
巴顿警长开门见山地向迈克罗夫特说明来意, “案发现场的情况严峻,希望您能告之有关小拉尔夫先生的最新动态。现在, 我们可以具体谈一谈吗?”
小拉尔夫可能出事了?
迈克罗夫特略有惊讶。小拉尔夫在柏林混了两年, 期间制造了不少小麻烦, 但从来没有遇上过人身威胁。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做的事欠揍,所以小拉尔夫一直随身携带护卫。
“据我所知,三天前,小拉尔夫先生启程回国。护卫四人, 女仆两人,共七人一起上路。”
迈克罗夫特肯定不会去送行,但使馆里有人亲眼看着马车队驶出了柏林。“车队离开柏林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左右, 那是使馆最后一次获知小拉尔夫先生的行踪。”
那之后呢?
大使馆又不是为小拉尔夫开的,盯着他离开是为了别在柏林市内再搞出事。
“拉尔夫参赞还在德国, 也许收到过他儿子的信件。”
迈克罗夫特说了‘也许’,但非常清楚这种可能性连百分之一也不到。
拉尔夫参赞已经收到了卸任通知,但官员交接需要一个过程,全部交接将在明年元旦前完成。
因此,近一个半月的时间, 拉尔夫参赞很忙。他要把各种问题都处理妥当,绝不能再出错,谁让儿子闹事拖累了他的名誉。
拉尔夫本来就放纵儿子,忙起来更加顾不上。
也别指望小拉尔夫主动汇报行踪,真的寄信给他父亲,才代表有特大事件发生。
无论小拉尔夫搞出过多少烂摊子,迈克罗夫特都不希望他遇害。
理由很冷酷,只是不愿增加大使馆的工作量。如果小拉尔夫出事,他的父亲肯定会不管不顾地追究到底。
于是,迈克罗夫特看向那似乎不认识自己的明顿先生,居然夹带了几分质疑。
“明顿先生,您凭什么判断被害者的身份?席勒雕像落成仪式的风波刚刚过去,人们曾经疯传肇事者是小拉尔夫先生,后来却被证明认错了人。这次有充足的证据了?该不会又来一次「搞错了」。”
此话一出,巴顿警长的脸色尴尬。他就是「搞错了」的一员,而且是非常坚定地认为小拉尔夫给雕像扔了死公鸡。
他略心虚地移开了眼神。会客厅今天的插花挺好看的,是向日葵。这题他会,向日葵代表着沉默的爱。
玛丽却面不改色,回视的目光带了几分调侃。『福尔摩斯先生,您真的觉得我会信口开河?这太令人伤心了。』
迈克罗夫特:既然不熟,读眼神是不可能读懂的。
当下,他面不改色,像极了公事公办的领馆人员,只要听一个具体说法。
玛丽没有玩竞猜游戏,直接递出了装着皇家蓝宝石戒指的小纸袋。“在芝士街的废弃教堂地下室没有直接发现小拉尔夫的尸体,但找到了一截戴着戒指的小指。
小指的腐烂程度显示它大约在两天前被砍下。而这枚戒指,据闻是去年被小拉尔夫在伦敦拍卖会上拍得。”
‘去年你和我一起呆在在美国,怎么确定小拉尔夫在伦敦拍了哪种戒指?所谓据闻,又是听谁说的?’
迈克罗夫特脑中冒出了疑问,很快就联想到了一连串的答案。
他才不是因为得知明顿先生人在柏林,就立刻调查了相关资料。只是随便看看而已,又是顺手了解了明顿先生与两位英国来客吃过几顿饭。
不难推断达西、宾利都可能参加去年的伦敦拍卖会,他们就是戒指来历的知情者。
另外,废弃教堂的位置偏僻,正经游客不会去那种地方。前往那里,或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或是去调查古怪事件。
瞬间有了结论,明顿先生找人一起去了教堂探秘,但倒霉地撞上了凶案现场。
迈克罗夫特还能说什么?难道要说失去了‘亲爱的罗曼夫人’,明顿先生依旧能迅速找到其他的搭档。
倘若是与宾利一起前往,那还能用宾利是个热情的陪客去解释。
但如果是与达西同往,其中就有一些古怪了。是什么样的交情或内幕,让彭伯利庄园的主人陪同一起找刺激?
迈克罗夫特越想越不动声色,仅仅客观地表示:“戒指不代表一切。我确实见过小拉尔夫先生佩戴这枚戒指,戒号也一致,但谁也不能保证不存在仿制同款。”
巴顿警长已经从尴尬中缓了过来,即刻补充,“的确如此。所以今天想借用一些带有小拉尔夫指纹的物品。”
报案后,手指与一地残肢被送到了柏林警局。
因为是冬季,手指腐烂的速度较慢,还能勉勉强强提取半枚的指纹。
早在五百多年前,宋朝就有了指纹鉴定案情的论着。不过,时至今日这种学说并没有被全世界一致认同。
在如今的欧洲,刑侦学尚在萌芽中,各种鉴定流派不一。比如颅相学、比如人体测量学占据了主导地位。
像是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特的,这种学说尚未普及,只在小范围内流传。
巴顿警长提出这种鉴定方法,当然是受人指点。不是旁人,正是前来报案的明顿。
为什么他会听取建议?可以归功于明顿先生的人格魅力,摆事实讲道理,也没有高人一等的傲慢。
总之,巴顿警长被说服了。
试一试指纹对比也未尝不可,试一下对他自身也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巴顿警长,没想到您是指纹鉴定的认同者,真是难得呢。”
迈克罗夫特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没有严明他对此鉴定方式是支持或怀疑。
他扫了一眼明顿先生,不用猜也知道对比指纹是谁建议的。
“领馆里没有小拉尔夫先生的私人物品,他租的住处尚未完成退房手续,但愿两位的运气能好一些。”
退房手续在月底办理。小拉尔夫三天前离开了,仆从留下来收拾整理小拉尔夫在柏林生活两年购买的物品,之后要全部送回英国。
多亏小拉尔夫挥金如土,他留下的私人物品太多,三天根本整理不完,更不可能将房间打扫干净,还能顺利提取指纹。
玛丽从化学系租借了提取指纹所需的材料,亲自动手在小拉尔夫卧室与书房的私人物品上提取了多枚指纹,再带回警局一一与断指进行比对。
受限于装备的简陋,更受限于没有第二个专业技能过关的帮手,鉴定耗时颇长。
等到出结果,已经是夜晚十点半。
一个坏消息。
初步判断,废弃教堂地下室的那截小指与小拉尔夫在书房钢笔上留下的指纹吻合。
哪怕断指只能提取半枚指纹,只能做不完全对比,但加上皇家蓝宝石戒指,断指不属于小拉尔夫的可能性极低。
小拉尔夫有人护送出行,在什么情况下会被砍下手指?他还活着吗?
另外,有一个相似点必须引起重视。
前段时间,扔在席勒雕像上的死公鸡尸体夹带了一根黑色渡鸦羽毛。这次在地下室断指之侧也发现了相同的渡鸦羽毛。
这仅仅是巧合,还是表示两次案件是同一个凶犯所为?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两次作案是针对小拉尔夫,还是另有别的犯罪动机?
玛丽带着坏消息与一堆疑问再次前往英国大使馆。
接下来需要使领馆配合,查询小拉尔夫的返程路线,确定他可能的遇袭地点。
夜间十点。
使领馆只有几间房还亮着灯。
迈克罗夫特留了下来等消息,以便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后续。
在听闻残肢现场的具体情况后,他已有了不祥的预感,而现在指纹对比的结果给出一记实锤。
立刻派人出城,一方面要给拉尔夫参赞去报信,另一方面要去追踪小拉尔夫的车队。
找到前者不难,拉尔夫参赞目前在柏林附近的波茨坦城参加公务宴会;而要找后者却有难度,小拉尔夫离开前上报过一条计划路线,但他会老老实实照此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