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酿雪面无表情,与丁仞秋冷脸对视,“你不服就打一场,你要是能打赢我,我喊你爹。”
丁仞秋被烦的不行,目光沉沉,冷笑开口:“谁要当你爹。”他顿住,紧盯裴酿雪表情,嗤笑开口,“我是你爷爷。”
裴酿雪:“……”
裴酿雪忍无可忍,直接拔剑,寒光闪烁的一个呼吸间,剑身出鞘,人距离丁仞秋已不足一臂距离。
“丁仞秋,看剑。”
剑尖冰冷,携带匹练灵力在空中抡出一道完美弧线,带着浩瀚威亚扫荡周遭。
裴酿雪凤眸流光,剑风犀利横扫,直冲对面人面门。
——噔!
两柄长剑如约碰撞,清脆轰鸣。
裴酿雪就势蓄力,腰身一转,连带剑尖转瞬右偏三寸,以一个异常刁钻的刻薄角度斜刺过去。
凭借两人从小打到大的默契,裴酿雪轻车熟路的运剑,识海已经想好对面男人挡下这招后,自己该出什么新奇路数。
长剑再次碰撞,攻势被意料之中的挡回,裴酿雪勾唇,手腕一转,利索挽出个漂亮剑花,再次发起猛攻,“认输吧小——”师弟。
裴酿雪话还没讲完,视线已经猛地顿住。身体反应的比脑快,强行逆转已酝酿大半的剑招,灵力翻涌,激得经脉都在颤动疼痛。
她目光一惊,不敢置信的看向身前不远处,表情飞快交替。
视线最终处,丁仞秋长剑脱手,眉目紧蹙,冷汗顺着下颌浸湿衣角,脸色惨白到极致。勉强撑住身子,他拧眉开口,“给我…咳!给我……咳咳!”
刚一张口,内腑淤积的血迹就涌出来,丁仞秋不耐擦拭,想找裴酿雪拿药。
他两日内都长时间在传送阵内里腾挪辗转,每次都是刚一出来又马不停蹄御剑赶向下一个传送阵,内里灵力神识早就耗个干净,现在的身子骨完全是个空架子。
为了面子吃下的复灵丹药力也没全化开,堆积在脏腑与丹田,闷闷的难受。他不想忍,干脆借助裴酿雪那一剑的威势,逆行灵力,直接把剩余药力逼了出来。
经脉开始不住作痛,丁仞秋催促裴酿雪,“快点的。”快点给他拿药,这种都能看明白的小事还用提醒吗?
裴酿雪:“……”
她一人独站好久,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气哼哼上前,臭着脸道歉:“对不起。”
他伤这么重,第一反应还是让她道歉,脾气怎么还是像之前一样倔。
丁仞秋拧眉,她怎么突然道歉?
裴酿雪收剑走来,小心翼翼扶住他胳膊把人搀起来,布了灵力罩隔绝声音,才小声问他:“你会还想着我叫你爹才接受道歉吧?”她四师弟不能这么阴险吧。
“你——”
丁仞秋抬眼看她,又费力转回去,耐着性子解释一遍,“我说的是,我要吃药调养,丹修炼出来的那个具有疗伤功能的药。”
长久不见面,他都快忘了裴酿雪的性子。宗门四个,没有比她再憨的了。
裴酿雪耳尖悄悄变红,愤愤扔去翻出的灵丹。
丁仞秋接过药,一口吞下,又拍开裴酿雪搀住自己的胳膊,一步步向偏殿挪。他就是爬回去,都不想再见裴酿雪一眼,这女人天生克她,真的是要命。
玉衡峰主殿前一时寂静无声。
白幼宜环住王时太脖子,脑袋瓜一歪,拽拽王时太的袖子,轻轻问人:“四师兄受伤很严重吗?”
王时太摸摸她头,宽声安慰:“没事,他是借势打出瘀血,不碍事的,调养一晚就好了。”吐出瘀血也谈不上坏事,没裴酿雪这一剑招,他调息时间说不定要翻个倍。
拍拍白幼宜后背,王时太走到一人生闷气的裴酿雪身前,喊人进去,“一起进去吧,我等下再喊二师弟匡疾来。”
裴酿雪挣扎两秒,没开口反驳,她还想看看自己小师弟伤的怎么样了。
屋内气氛还算平静融洽,最气的那个已经闭目调息去,裴酿雪站在屋外大致瞧了眼,确定人没事后才溜出他的寝殿。
王时太哄睡白幼宜睡午觉后,将人放在运功调息的丁仞秋身边,领着二师弟与三师妹来了位于偏殿左侧的耳房。
软绫罗床上,白幼宜小腿交叠,身子右扭,脑袋睡得迷迷糊糊,按照最近养出的习惯,下意识往人身边,奶乎乎喊人:“师尊…”
闭目调息的丁仞秋睁眼,面无表情的盯着枕在自己膝盖上的奶团子。
奶团子睡得极香,身子扭扭动动,带着炸开几缕发丝的揪揪,逐渐把脸挪到他膝盖上,小胖手又慢腾腾握住他衣角,再次睡了过去。
丁仞秋斜靠床栏,任由她枕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耳房另一侧的隔音罩里,王时太、匡疾与裴酿雪三人排排坐,捧着碗茶慢悠悠谈心。
裴酿雪第一个开口:“师尊说,小师妹练功需要有位师兄或者师姐陪着。现在师姐是肯定不行了,你们三位师兄挑一个人出来。”
匡疾抬眼,视线在半空中与王时太对视,无声询问来人意见。其实按他想法,他和裴酿雪想的一样,都认为是四师弟来做这事最好。
王时太了然一笑,垂目饮茶,语调平和悠然,“我多半时间不在峰内,又要监管大小事宜,虽合适,教授时间上却受较大限制。”
“我看还是四师弟去较好些,一来二人年龄相差是最小的,二来用这种事磨磨仞秋性子也是好事。”
王时太监管玉衡峰大小事务,他拍下的决定,傅问也不会多加干预。他今天说是丁仞秋教,那丁仞秋八成是跑不掉的。
匡疾晃荡着杯盏里的清茶,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身子放轻松许多,这才叫正确布局,还是得大师兄回来主持全局,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一样。
心里想着,匡疾淡淡开口,视线望向裴酿雪:“你应该在大师兄身边学学,跟他学习什么叫说话的技巧。”
裴酿雪凤眸一眯,“讲讲。”
她不是很懂。
匡疾慢慢呷茶,难得生出几分好心情,趁着裴酿雪没和他拔剑,开始分析逐句:“这段话分为两句,一个是大师兄的有心无力以及解释,先把自己摘出去,证明自己不行。接下来——”
——接下来是告诉四师弟。
裴酿雪把最后一句话换了,她不在乎究竟是什么理由让自己解脱,她只在乎丁仞秋是小师妹新教师的这个最终结果。
玉衡峰几个寝殿的构造都一致,裴酿雪轻车驾熟,两下就重新回到已经醒来的丁仞秋身边,向人挑挑眉,“有个事告诉你。”
丁仞秋瞧见来人仗势,上挑的桃花眼微眯,身子进入戒备状态,他一点都不觉得接下来裴酿雪讲得会是什么好事。
“以后小师妹的武功教学由你负责。”裴酿雪站定,力求他听清,缓慢诉说。
“嗯。”
丁仞秋懒懒掀眼,等着她下一句,他想看看裴酿雪到底想了什么恶毒手段来折磨他。
室内沉默到近乎无声。
丁仞秋耐着性子等她片刻,抬眼发问:“没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裴酿雪:“…没了。”
“嗯。”丁仞秋敷衍知会,知道她话讲完了,视线扫到赖在他身上的奶团子,“我晚上想歇歇,你带她走。”
他指尖碰碰白幼宜的脸蛋,戳出两个凹陷的小肉坑。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看着裴酿雪怀里两个颤动小揪揪走远,丁仞秋随意扯来被子,身子斜靠团枕闭目小憩,也没把她的话多放在心上,教个孩子有什么好怕的?他好好教,她好好学不就成了,有什么难为人的。
次日晨间。
白幼宜揪着热乎乎的桂花糕,眼皮无力耷拉,困得左摇右晃,咬进去的桂花糕含了许久都不见咽下。
昨天下午睡得太多,到晚上她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滚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勉强眯眼睡了一小会儿。
“好好吃饭,等下还要接着上课。”傅问给她盛出一碗米汤,放在身前。
“嗯…”白幼宜强睁眼睛,指丫动动,揉一揉刚蒸出来的软软桂花糕,把它按成扁扁的塞进嘴里,再捧起碗,一口一口抿着米汤。
她的吃食和门内弟子不大一样,她还没到炼气期,不能吃含有太多灵力的吃食,现在桌上的每一样都是傅问特意交代过的。
青瓷色敞口圆碗完整包裹住包子脸,吸完最后一口细腻米汤,白幼宜用小木叉戳来一个蛋,边啃边和傅问讲话:“师尊,今天是四师兄陪我吗?”
“不是。”
“嗯?”白幼宜放下啃完一半的蛋,飞速扭头,“那还是三师姐吗?”
傅问拍拍她头,“不是的意思是不止四师兄。”
白幼宜愣住:“啊?”
“上午四师兄陪你引气入体,中午二师兄为你配药浴,三师姐陪你洗澡澡睡午觉,下午大师兄再教你学文练字。”
扭过来的小脑袋犹豫两秒,又转了回去。白幼宜咬着鸡蛋,内心凄然,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课。
“师尊!”几声细微咀嚼后,奶团子忽然撒娇,她可不可以卖个萌然后不去上课呀。
“不可以。”猜到她意思,傅问直接温柔拒绝,“不可以偷懒,也不可以不上课。”
“好吧…”奶团子啃完最后一口蛋白,从椅子上翻身爬下,哒哒站在傅问腿侧,努力仰头,好奇询问:“那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幼崽要学这么多课吗?我才三岁呀。”
她要提醒自己师尊,自己还处在团子期呢,不能和师兄师姐一样拼命练剑。
胳膊慢慢搭在师尊腿上,白幼宜拼命卖萌,小心思昭然欲揭。
傅问用指腹擦擦她的小脸,正经说道:“因为你说过要保护师尊的,对不对?”
白幼宜眨巴眨巴眼,反应过来后,无精打采的跑回桌上接着啃糕,她还是多吃点吧,不然躲球球会没力气的。
她师尊也太会找借口了吧,说得她都有一点点愧疚。
可是…
可是做咸鱼幼崽真的好快乐。
白幼宜捏捏桂花糕,嗷呜一口吞下去,准备今天好好表现,不做咸鱼幼崽,也不让师尊失望。
以最慢速度吃完早饭,傅问发出一道传音符,让丁仞秋上门领人。
丁仞秋养过一晚,身体已恢复八成,略带病色的脸配着上挑的桃花眼,莫名骄矜又风流。
“走了。”
他站在门边,对白幼宜挑眉。
白幼宜与师尊拜拜,跑到四师兄身边,杏眼在与自己身高齐平的位置左右一扫,飞快抓住一根食指。
丁仞秋垂目,看着捏住自己的小肉手,心思一动晃了又晃。
奶团子察觉到动作,喉咙一紧,不自觉的咽口水,环住师兄食指的小手一点点加紧力道,她师兄不会是想半路丢下她吧!
丁仞秋逗够了,也就任由她拉着,一步一步爬向后山竹林。
“你平时怎么修炼,说说。”一段路后,丁仞秋觉得耽误时间,干脆拎着人走。
食指轻轻一钩衣领,白幼宜就地起飞。
白幼宜呼吸停住,小手蹭蹭,目不斜视的紧紧捏住师兄衣袍,她害怕,她想要点安全感,她不想摔下去的哇!
“我问你呢?”感受到奶团子的动作,丁仞秋眼底带笑,他这小师妹好像真的很有趣。
“就…”白幼宜紧张的咽口水,虽然知道出事概率近乎没有,却还是一点都不敢乱动,“就是有个阵法把我困在里面,我要进去接球球,不接满就不能出去。师兄你不累的,你不用陪我接球球,你只需要在外面等我出来就好。”
丁仞秋“嗯”了一声,拎着人入后山。
他与师尊简单谈过后就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定位——小师妹的心里安慰剂,就是杵在那里,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一直有人陪着,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至于为什么裴酿雪死活不来,他也明白,不就是心疼小师妹,又怕自己被定义成恶毒师姐影响撸团子。
丁仞秋心里笑她没用,转手拿出傅问递给的符箓,长剑劈开,缓慢撕出一个隔离结界,他拍拍白幼宜脑袋瓜,不大在意讲道:“进去吧。”
符是傅问给的,上刻给白幼宜引气入体的法门运行规则,用灵气撕开就是一个微型结界。
从王时太到他,谁都没用过直接吸五行元素的法子引气入体,主要问题还是白幼宜太小,想到傅问给出的原因…丁仞秋摸头的力道加重,“好好努力,听见没。”
可别再让某个人有机可乘。
白幼宜懂事的点头:“明白啦,四师兄再见,幼幼进去了。”
说着奶团子深吸一口气,小肉手紧捂双眼,嗷嗷向前冲击。
“嗷嗷…嗷!诶!你们轻一点进呀!”雷电小球感应白幼宜能力越来越强,之前刚进去时白幼宜还能混水摸鱼一段时间,现在刚进去就要哼哼唧唧满阵逃亡。
丁仞秋坐回凉亭,随意靠在一根柱子,从储物戒摸出一把花生,慢悠悠剥着。他的几个师兄师姐不愿意来,是过不去心底那一关,喜欢的软软团子在面前受苦撒娇,他们不忍心。
他不一样,只要他没有道德与良心,就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绑架他。
十指搓下花生的红衣外皮,丁仞秋抬眼看满结界乱跑的白幼宜,神色照旧,甚至还有心情翻民间戏本子。
他要好好看看,民间惯有的东西是怎么突然间火爆修真界的。
结界内,白幼宜缩在一角,双手捏自己小揪揪,强忍酥酥麻麻的电流,神识飞快溜到识海里翻剧情书。
昨天师尊师兄一直陪在身边,她怕抓到一直没敢出神。
怕今天还要在师兄师尊身边待一整天,白幼宜咬住下唇,准备在这个绝对没有人会打扰的地方重新翻看四师兄的剧情。
丁仞秋来玉衡峰时是傅问的一位恩师托付相交送来的,随身带来的拜师陈词恳切又无可奈何,只寥寥写了几句话:[单系金灵根,灵骨佳,仅求仙君能救其回正途,在长生路上走得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