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宜看看面前师兄,又低头看看夺命识字书,神识摇摆个不停。
手指捏住书的上下两边,白幼宜用小胖手把书名扣过去,递去一寸距离,下一秒又收回两寸距离,她还没有纠结好要不要给自己师兄看。
丁仞秋:“……”
反复了两个来回,丁仞秋直接自己伸手拿了过来,还把书摆正顺着封皮四字念了一遍。
白幼宜:“……”
水润润的杏眼注视四师兄的一举一动,小手也自动合十放在胖嘟嘟的下巴前,白幼宜紧张呼吸,四师兄可千万不要给她加识字课呀!
目光下,她看着事态已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
丁仞秋不是收好藏书上报师尊和大师兄,而是挑眉接书,沉脸翻书,最后黑脸扔书。书在半空中张牙舞爪了一瞬,稳稳投射在空无一物的“丁”字号杂物堆。
白幼宜萌萌歪头:“诶?”
峰回又路转,逃过加课一劫的白幼宜挥舞起小短腿飞快后退,撅着小屁股滚下了小塌。
踩着还没提好的小鞋,白幼宜悄悄逃到门口,扒着门框喊丁仞秋,“四师兄,我先走啦!我在正殿前的小广场上等你。”
她宁愿和自己四师兄学一晚上的太极拳,也不想学储子濯给的书,白幼宜准备先把四师兄注意力勾走,等晚上有时间了再偷偷处理这本书。
“好。”
丁仞秋沉声回她,转头又瞧见地上躺着的书,眉心皱起,不耐地盯着瞧了两眼。他还以为是什么书呢,就这书,他留着都嫌占地方,一块下品灵石都不值的破东西,还拿来哄玉衡峰的徒弟?要不要脸。
指尖微动,金属罡风拔地而起,迅速卷成个小漩涡,摇摇晃晃冲向由不值钱的纸、外加不值钱的墨印刷成的不值钱垃圾书。
“嘎吱嘎吱”配合“咔嚓咔嚓”的细微声音凭空响起,丁仞秋眉梢轻展,怜悯看向已经成了一团飞灰的书雾,晃着随手从贺礼堆里随手抽出的扇子,神色如常地跨门而出,准备教白幼宜打太极拳。
空无一人的房内有小风吹过,倏地吹散所有白色烟雾,《识字进阶》彻底消失在玉衡峰里。
“第一招,双鹤戏珠。”
正殿前的小广场上,夜风袭袭,丁仞秋持扇站在白幼宜身后,用自己往日根本没有过的耐心仔细指导。
“嘿!”白幼宜藕臂按动作环在头顶上,顺道偷摸捏了捏自己的揪。
丁仞秋桃花眼眯了眯,不轻不重拿扇子一拍她手背,接着念下去,“第二招,上挡出拳。”
“嘿!哈!”
白幼宜紧随指令,短腿岔开成标准马步,右手迅速蒙脸,左手啪啪两拳头怼了出去。
丁仞秋伸出食指勾着白幼宜衣角,把她胳膊抬上去:“上档是挡头,你蒙眼睛干什么?重来一遍。”
“第三招,平地生风……”
“噔噔噔!呼!”
“………”
“第二十招,调息收拳。”
“呼!!吸溜!”
拳头收到腰边,白幼宜提掌猛吸一口气,再呼呼出气。
“四师兄,我今天可以休息了吗?”尽全力做好每招动作的白幼宜充满期待地扭头,想卖萌混过去。
她晚上还有事要做呢,本来想和师尊说好悄悄话后就去做的,可是不小心被储子濯的事耽搁到现在。
望了眼黑黢黢的天,白幼宜小嘴鼓鼓,也不知道今晚要忙到什么时辰。
丁仞秋眸光复杂地盯着自己小师妹看了好几圈,才开口讲话:“师兄问你,以后如果有人在你打这套拳法时对你出手,结果会是什么?讲你自己心里认为的。”
她打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巧妙踩在他忍耐力的边缘线,用着最卖力的呐喊与动作,在完全跑偏的路上一路狂奔。
所以他才问了这句话,想用个委婉方式告诉白幼宜她做得不对,需要日后练习时改一改。
白幼宜被他问得一愣,脑袋瓜认真思索一下,重新抬头,用奶萌的语气乖巧分析情况,“我觉得要看他拿什么武器。如果是拳头的话,我估计能用肉肉抗两回合,要是剑的话,我肚肚可能要被捅出十七八个小窟窿。”
手中扇骨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咯噔”声后散成几截。
丁仞秋视线在白幼宜及她身后不远的正殿上来回挪移,盘算着现在揍她引来师尊的可能性。
良久,合体期强大神识的隐形威胁最终压垮天平,丁仞秋深提气,用残缺扇骨一拍她脑袋,“以后别说我教过你这套拳法,也不准在外人面前表演,懂吗?”他丢不起这个人。
“那是不是也不用再打了呀?”奶团子欣喜询问。
“想得美。”丁仞秋又拍拍她的头,打碎希望。
“那好吧。”白幼宜想和他摆摆手,抬眼间看见近在眼前的桃花眼,丁仞秋不想折腾她太久,干脆挑开自己意思,身体半蹲下,他正色和白幼宜讲另一件重要事,“幼幼,师兄想跟你说个事情。”
“今天来找三师姐的那位师兄,你还记得吗,姓储。”丁仞秋手背掩唇,在她耳边仔细说道:“如果你日后在玉衡峰周围发现他的身影,不用说别的,直接找我。”
白幼宜试探询问,“你要带他进来吗?可是今天师尊说了不许他再来玉衡峰的。”
黄昏时候,傅问抱着她,分出一丁点的心神对储子濯讲道:“玉衡峰禁制多,未免伤了两峰和气,你以后还是少来。”
其实不是少来,傅问的意思就是让他别来了。
她都能听懂的话,丁仞秋当然懂,只是他不放心,摸摸白幼宜的包子脸,他温言解释,“当然不是带他进来。”
他是去下黑手的。
怕白幼宜被储子濯迷惑,丁仞秋又讲:“储师兄脾气不好,又喜欢三师姐,为了不让你的亲亲师姐受伤,你平日不要让他接触三师姐好不好?”
白幼宜郑重点头,奶声奶气回应他,“师兄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等看四师兄走远,白幼宜才蹬蹬回去,小脑袋四下转一圈来辨别位置,白幼宜最终按照记忆摸索着向某个偏殿后方走。
屋子里的长明灯从昨晚就亮起,每处都是光亮到毫无灰尘,白幼宜左右瞧瞧,心里给不知道在哪里的三师姐发了无数张好人卡。
昨晚她说想要个自己的小膳房,师姐信誓旦旦的说包在她身上,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杏眼眯成一条细细小小的月牙,白幼宜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又欢喜捏起一枚红色果子塞进嘴里。
小嘴鼓个不停,白幼宜美滋滋地抬眼,准备去摸师姐留下的篮筐。
小手伸出的刹那,白幼宜圆滚滚的腮帮子不动了,看着比自己脑袋还要高的案板,白幼宜不可置信地伸手摸摸,而后茫然呆住,这个高度是认真的吗?
无助环视一圈,白幼宜最终哒哒跑出去,从最近的一处偏殿费力搬来个小木凳。
爬到木凳上,白幼宜歪头回想藏书馆一楼的书,按次序摆放师姐早上备好的食材。
“糖浆、兽奶、茶叶、红莓果……”
“红莓果里加入适量的糖浆,用小火慢慢煮开,熬煮成酱。”白幼宜摸摸揪揪,准备跳过这段,她的亲亲师姐没有给她放引火符。
不在意地略过一切需要火的字句,白幼宜开始一顿操作,“茶叶用沸水煮开晾凉,加入兽奶、红莓果酱与糖浆,再点缀新鲜的红梅果颗粒洒在上面。”
迟疑一下,白幼宜捏出一把茶叶扔进壶里,接入冰凉的水晃了晃,然后又倒入兽奶与糖浆,想着甜甜的奶香,白幼宜稳当当的倒进所有兽奶与糖浆,又洗洗小手,把红莓果捏碎了放里。
她其实不是很想用手,可是三师姐没给她准备刀。
捏住茶壶把手,白幼宜细心摇匀,最后把自己的包子脸贴在壶口好奇打量。
看着里面粉嫩嫩又飘着没泡开茶叶的水奶混合物,白幼宜啃啃唇肉,想尝尝究竟是什么味道,藏书馆里的书说这个东西可以让人快乐耶。
满到近乎溢出的茶杯被摇摇晃晃拿起,又被慢慢挪到嘴边。
然后,白幼宜被人无情拎了起来。
把奶团子手中茶杯拿走,王时太手拎白幼宜,“快瞧瞧我抓到了什么垂头丧气的小东西?”
白幼宜眨巴着杏眼和人对视,“大师兄!”
“嗯。”王时太好脾气应下,手却没有丝毫要放下她的意思。
自觉下地无望的白幼宜四肢蔫蔫垂地,开始变换路数,“师兄你可以让我尝一口嘛?就这么小小的一口。”她用手指比出一截指尖的大小。
王时太看了眼自己另只手端着的茶杯,与里面黄一块红一块、还有成坨粘腻液体的不妙混合物对视,声音哑了下:“你先给我讲讲这里都是什么。”
他从酒楼离开后就去了集市的那间料子铺,要了几个当下卖的最好的碎片,准备拿回来给白幼宜挑,没想到最后是在从未有人用过的膳房里找到她。
看着杯中液体,王时太无言沉默,他但凡晚来一点,白幼宜今晚就不用睡了,安心在茅厕里蹲着吧。
白幼宜听见问食材,四肢扭扭,让大师兄把自己掉了个方向,直面放着食材的案板,掰着手指和人细数:“茶叶,糖浆,红莓果,还有奶奶。”
她说话的间隙,王时太抬眼瞧了面前东西,发现与她说的没差别后才松了口气,把人放在地上,王时太细心告诉她,“膳房不可以乱进的,受伤了怎么办?”
“可是我想给你们做点吃的呀!”
王时太被奶团子的软萌声线弄得一怔,给他们做吃的?
白幼宜指着他手中的杯子嘿嘿一笑,“书里说这个东西会让人快乐,我想给师兄师姐尝一尝。”
手中原本想丢出去的杯子被缓缓握紧,王时太抿唇,在白幼宜的杏眼注视里缓慢尝了味道,小师妹的一番心意,他不想辜负。
“好喝吗好喝吗?”白幼宜迫不及待。
沉默一瞬,王时太开口:“……好喝。”
“那我也尝尝!”
王时太按住她的手,直接拒绝:“不成。”
奶团子眼睛里逐渐闪现出委屈巴巴的可怜,王时太心疼蹲下,摸摸她头,“第一壶师兄带走给你其他的师兄师姐尝尝,明天师兄再来陪你做自己喝的,可不可以?”
“那我明天可以带给别的峰的师兄尝尝吗?”她想去刷好感度,早日打倒恶毒女主。
“当然可以。”王时太把壶悄悄放至储物袋中,又拿出选的布料来分散她注意力,“这是三师姐给你选的料子,你看看喜欢哪一个,师兄明天就给你订小裙子。”
布料颜色都是粉嫩嫩的可爱系,白幼宜纠结两秒,最后小手拍拍,定下一个最喜欢的,“师兄我喜欢这个!”
“师兄明天就给你买,但是你可不可以答应师兄一个要求。晚上你去陪陪三师姐好不好?”
他神色很认真,白幼宜吞下自己已经答应师尊晚上睡在他那的话,点头:“好呀!”
和大师兄贴贴脸,又送他离开后,白幼宜准备迈出房门的小短腿慢蹭蹭移回来,眼睛不断瞄向王时太忘记带走的茶杯。
他刚刚只抿了口就放在桌上……
白幼宜悄悄移过去,拿着不知道从哪摸来的小勺伸进去舀起一点,期待地送进口中。
半晌,寂静房内出现一道刺耳的幼崽音——“诶?…哇…呕呕!!”
此时的玉衡峰内,王时太正提着白幼宜精心调配的果汁处处奔走。
偷偷跑来与匡疾商量储子濯事情的丁仞秋,刚好被王时太堵在匡疾房内。
眉梢轻展,王时太回想入口便是满嘴糖浆与茶叶渣的冰凉口感,笑着给二人身侧的杯子里添满,“小师妹亲手做的,想让你们尝尝。”
茶壶里的东西经过一路摇晃,已经歪歪扭扭的分出好几层,茶水是茶水层,红莓果汁是红莓果汁的那层,兽奶沉在最底下,因为倾倒的过程还向上涌了涌。
匡疾看着茶杯不说话,丁仞秋满脸都写着拒绝与嫌弃,蒙蒙中的直觉告诉他们,这玩意不是能喝的东西。
王时太用光风霁月的外表缓慢开口,“师尊都得喝的东西,你们真不喝?”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VIP]
不知道是僵持的第几百个呼吸, 王时太重新负手,在挂满月光的树梢下展袍起步,准备给下一个命运选中的倒霉蛋尝尝。
姿态轻缓从容, 一步一缓仿佛都刻着天地变化间酝酿出的玄妙, 不需片刻, 王时太来到一地。
手指整理好衣袖,王时太敛目垂眼, 恭敬弯身,用虚握住的空拳敲了三下门扉, “师尊,时太求见。”
话音落下不久, 门口处传来细微声响。嘎吱两声后,门扉被人从里面拉开,有个头顶揪揪的奶团子好奇望来。
白幼宜:“……”
王时太:“……”
白幼宜小手扣扣门板,歪头和人对视,等瞄了两眼后又羞羞低头。
之前还不是这样的,可是自从她尝了自己的快乐茶水后, 她心里就总觉得对不起大师兄。而且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师兄这么晚还来找师尊?是吃坏肚子了吗?
眼睛悄悄打量来人脸色, 白幼宜瞄了一遍又一遍,不断比对着拉肚的反应, 一段时间过去,她成功瞄来王时太。
王时太走近门扉处小小又肉嘟嘟的奶团子,俯身摸摸她的脸蛋,温声问她:“师尊不在吗?”
奶团子摇头, “不在呀。”
师尊给她拿新娃娃去了, 刚走没一会。
“师兄你进来等吧, 师尊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白幼宜怕他肚子疼, 视线一直担忧地瞄他下腹。
一手拉着王时太走进去,白幼宜快速迈着小短腿和人套话,“师兄,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