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仞秋按住她的手,当下表情还算平静:“别说话了,再说就真揍你了。”
时间一晃划到戌时,傅问提着专门要来的琅琊玉与各类特制的防身法宝回到玉衡峰,准备给自己最小的幺徒瞧瞧祝贺她炼气一层的师尊牌贺礼。
主殿不同往常的热闹,空寂异常,只剩长明灯的火苗和着夜风来回呜咽。
神识四散,瞬间笼罩玉衡峰上下。半晌,傅问睁眼,那地是……膳房?
想起昨夜王时太端来的东西,傅问摇头笑笑,抬步走向这个玉衡峰一直少有人去的地方。
木门未关,从外面打眼一瞧就能看见里面全部场景。
不算太大的地面,除却不在场的王时太,他的四个弟子齐刷刷蹲在地上,一人捧着个水晶碗,吭哧吭哧地挥舞铁棍,最小的那个嘴里还“嘿呦嘿呦”的给自己提气。
其实没匡疾事的,只不过丁仞秋不依,人也就勉强撸袖子上了。
他的幺徒挥舞着明显比师兄师姐小了两圈的棍子,戳戳停停,明显是累到后想跟着混水摸鱼。
“幼宜。”傅问喊了声重新握紧铁棍准备再战一回合的奶团子。
白幼宜:“来啦…诶?是师尊!”
熟悉到极致的声线终于唤醒凝滞钝住的思绪,白幼宜犹豫一下,悄摸摸把手中铁棍放到三师姐怀里,装作看不见四师兄目光的样子,欢喜挪到傅问身边。
“师尊,你回来啦!”
傅问摸摸她的揪揪,温声询问:“告诉师尊,你和师兄师姐在做什么好不好?”
“暴打灵橙。”白幼宜欣喜地和师尊分享今日快乐,“天同峰的好多师兄师姐都很喜欢我的莓果乳茶,我明天想接着给他们送一点……”
傅问耐心听着,等她按以往习惯把小屁股搭在自己小臂附近时,直接揽人离去。
“师尊,我明天可不可以再找你要点冰块,这次我想多要一点,可以有三个盒子吗?”
“……”
两人边聊边走,缓慢把拍打声渐歇的三人忘在脑后。
丁仞秋看着已经稀巴烂的橙肉,愤恨怒锤。
裴酿雪不大理解他的气,伸胳膊碰碰他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话一张口,丁仞秋又想起上午时分裴酿雪来找自己时说的话,还有带来的玩意物件,迟疑两下,他放缓语气,“你不懂。”
裴酿雪哼哼:“你不说我怎么能懂?”
“那问二师兄去。”丁仞秋别过身子,接着暴锤橙汁。
话音刚落,匡疾即刻起身,拿着自己已经锤得差不多的橙汁来到灶台前,喊来裴酿雪,“师妹,过来给师兄加个火。”
他怕裴酿雪等下又让丁仞秋想到一切根源,然后偷摸的在心里记黑帐。
玉衡峰没凡间的柴火,别的替代品他们也懒得早,直接用灵力火焰烧着热水。
“先放清凉果煮一刻钟,然后加两块冰晶……”匡疾看着火候,和裴酿雪开始试验自己的第一个配方。
白幼宜这时正在主殿安静坐着。
傅问整理好床铺出来就看见了她的沉思表情,不禁开口:“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耶,就是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那就不要想了,先去洗澡,然后师尊给你看看自己的护身法宝。”
奶团子歪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到底忘了什么,欢欢喜喜地点头同意,捧起师尊路上递给自己的琅琊玉,一路跑进屏风后师尊专门给自己定做的深渊木盆。
给左右小脸贴上香香花瓣当面膜后,白幼宜神识钻进琅琊玉,去看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高级传讯阵法。
里面是一片如浩瀚夜空般的璀璨光幕,正中漂浮十四个处于不停歇运转状态的浑圆球体。
围在最中间的球体代表各峰长老与仙君,意为核心,周围十三个模样差不多的圆球便代表长生仙门十三峰。
白幼宜用神识代替双眼打量了好久,才试探着钻进上写天同峰的蔚蓝色球体。
“哇!”
与外表的黯淡颜色不同,球体内是溢满闪耀光晕的一个个小牌。
“宋初乘,章丘,云微月……嗯?”
神识飞快扫过一个个名字,白幼宜最终看着一个名字开始犹豫。
思虑两番,白幼宜试探着把神识碰向写着“岑舒瑶”三字的特制光幕。
“嘿嘿嘿,猜猜我是谁呀?”
▍作者有话说:
白幼宜:恶毒女主快来猜猜我是谁( ̄ε(# ̄)
丁仞秋伸手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所以你忘了我还留在膳房里是不是?招呼都不跟我打就跑掉了。”
明天有点事情,可能要晚点更~一定努力早点写完!
第36章 [VIP]
安全感十足的屏风围栏里, 有萌萌的幼崽音在小声蓄力。
“歪?漂亮姐姐你猜到我是谁了吗?”
白幼宜小嘴叭叭个不停,“我美丽善良的瑶师姐,我明天要去宋初乘师兄, 来要请他喝自己做的果汁, 就是前几日宴席上说不喜欢你的那个, 嘿嘿……他可喜欢我了,明天你要不要一起来尝尝呀!”
好半晌, 琅琊玉另一端还是寂静。
小手拍拍手里亮着细微光芒的琥铂玉髓,她加大一点点音量再次小声喊人, “喂?臭姐姐你听见了吗?”
不过小声再小声的小心翼翼还是没逃过合体期的强大神识,不消片刻, 屏风扇面就传来轻轻扣打声,有人隔着美人图低声问她:“幼宜?你怎么了?”
傅问有些好奇耳畔幼崽的呢喃软音,年纪小小的团子,连泡个澡也会开心吗?
“诶?”白幼宜小手登的把琅琊玉塞水里,肉嘟嘟的胳膊若无其事地搭在木桶外边,软软开口和人撒娇, “师尊!我还没洗完澡, 再等等我好不好?”
傅问又问了几句才离开。
听见外面彻底没了声音,白幼宜摇头晃脑地嘿嘿一笑, 准备接着和岑舒瑶打太极拳,她要好好讲讲自己的宋师兄,气死她气死她。
手指下意识摸摸袖口,白幼宜摸到一片细腻的娇嫩肉肉。
白幼宜:“……”
她刚刚是不是把琅琊玉扔在自己浴桶里啦。
另一端的天同峰, 岑舒瑶捏着琅琊玉, 脸色转眼间沉了下去, 她就是死都不会忘了玉衡峰的这个小东西。
人小腿也短, 成日就会贴着各种师兄师姐转悠,要这个抱抱再要那个亲亲,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脑袋瓜还只盯着天同峰看。
想她中午闹出来的动静,岑舒瑶就觉得胸口又闷又胀,像有团火焰幼苗在不停跳跃,一点点的用火舌撩拨心窝。
亲传弟子辈的大半女修都去瞧了,内门弟子也乌泱泱围了一圈,她所处的这片院子除了她,就没一个在房内的。
谁都知道这是个上前套话刷脸的好去处,若放在往日,她说什么都会去瞧瞧。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众人中间站着的那个小东西是白幼宜,那个天天只会跟所有人循环“打啵啵”的黑芝麻馅团子。
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压抑到极致,透过琅琊玉一刻不停地传到她神识深处。
“……在哪里呢,我也摸不到呀……啦啦啦,我爱洗澡抹香香,欧耶!呀呀呀!嘿呼呼!”
跑调的幼崽哼着瞎编的不成调曲子,放弃摸索好久也没找到的琅琊玉,接着在木桶里欢快扑棱,渴了还在旁边小碟里摸来个水果啃。
哼哼两下,奶团子开始回想昨天晚上四师兄教的太极拳,一个人照猫画虎的对着自己在半空中凭空臆想出的岑舒瑶伸出小拳头,信口编招:“第一招,胖打眼睛!第二招,捏你脸蛋!……不让你和别的师兄打啵啵!”
圆润修长的晶莹玉甲狠掐掌心,岑舒瑶阖住美目,这小东西终于不装了?终于肯承认她在宋初乘和天同峰众人面前的打啵啵是刻意使坏了?
“……那边怎么样?”
“好像到微月师姐了,估摸要再等段时间吧,微月师姐可是已经到了金丹后期呢。”
门口有说说笑笑的女修声音传来,岑舒瑶平缓情绪,掐断连接在琅琊玉里的一切神识,顺手开启禁制,准备阻隔黑芝麻馅团子的所有传音消息。
白幼宜的每一句“打啵啵”都是在她心尖上划血痕,刀刃沾着血,先一击逼死吴佩,再借势出击,直接扎穿宋初乘萌动的春心,最后还不忘时不时的挖她心口。
聒噪童谣终于彻底熄下去,岑舒瑶丢下琅琊玉,准备小憩一会儿用来静静明显泛起波澜的心境。
“岑师姐,你好了吗?元长老让我来催你一下,她说自己正在殿内等着呢,让你快些去。”同门女修路过岑舒瑶门前时停下步子,想起长老嘱托,张口喊她。
双目张开,岑舒瑶想起什么,脸色微微白了。
“知道了,这就来。”勉强扯起唇角,她用小臂撑起身子慢慢坐起,对门前女修温柔抿唇,羞怯笑笑。
美目流光,似怯似羞,衣领处又因为散开的些许,露出一小片白皙肩骨,在光影明灭的晚间室内勾人的要命。
无意中透出的绝艳模样,让女修直接红了脸,匆匆告别后赶忙拉着身边姑娘欠身离去。
走远了还能听见两人的不舍交谈。
“岑师姐是真的好看,性子也温柔,只是怎么摊上孟长老那个古怪脾气的……”
“好了,别在这瞎说,等下被人传出去我们铁定没好果子吃。”
岑舒瑶起身至门前,看着二人离去背影抿住唇,打散了所有情绪,神色不明地走向天同峰半山腰的一处偏僻院落。
步子刚迈进小院外围,已然破败的旧木门便自动打开,有道温柔到近乎缱绻的女音乍响耳畔,“舒瑶终于来看师尊了?”
“所以,岑舒瑶现在的师父是元青筠?”
棒锤橙子的乒乓声音里,裴酿雪拿小勺舀起第三碗橙汁尝了口,转身问丁仞秋。
“骗你做什么?”丁仞秋丢下铁棍,给匡疾送新鲜橙汁,半途中接着开口:“长生仙门除了天同峰,还有几个敢收那个疯女人的,动不动就是高阶丹药做悬赏,天南地北的要去追杀人,谁碰上不说个晦气。”
元青筠来历不明,性子也怪,可人家就是有一手登峰造极的炼丹术。天同峰仙君江山海爱才心切,不顾所有人相劝,屁颠屁颠跑了好几遍,亲自把人请到天同峰做客卿长老。
他亲自请来的高阶丹师,天同峰与长生仙门自然倾力培养,资源的大力倾斜再加上元青筠自身绝佳的天赋,不到百年,人就稳稳端坐修真界炼丹师天榜前三十的宝座。
种种资历一相加,元青筠在天同峰的地位可以说是仅次于江山海。
“让元青筠与岑舒瑶放一起做师徒?”
天同峰的峰顶真的不会被两人掀翻吗?
裴酿雪一边震惊,一边给匡疾也喂了口调好的橙汁,分出心神问他:“是不是有点太凉了,我感觉小师妹不会喜欢这个口感。”
匡疾品了下,把即将放灶台锅里的清凉果挖出来半勺,单独加了半个尾指尖大的冰晶进去重新熬制。
等着的时间有点长,匡疾捋顺脑内记忆,挑着几个印象中像是后续被证实的事情和两人讲,“元青筠本来是个大族弟子,只是天赋不高,后来是从哪个秘境里得了机缘,才成了现在的惊才绝艳。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功法还是机缘的事,她修为不大稳,每个月都要整点东西吃来安稳自己的躁动灵力。”
丁仞秋隐约想起点前世记忆,试探询问,“是人血?”
这都是他前世末尾阶段发生的事了,当时修真界与魔族大战,各处都宛若修罗地狱,长生仙门也没能幸免。混乱中,元青筠战至力竭,而后不知怎的,忽然提剑起身,当众斩杀一名女修,□□下吸光了人的所有精血。
匡疾点头,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们猜猜岑舒瑶现在会不会精血亏空,她入元青筠门下可有个三四天了。”
天同峰半山腰的破败院子里。
岑舒瑶半跪于地,右手持刀,闭目狠狠在左臂上划下。
细腻皮肉随着刀锋过处寸寸崩裂,血浆紧随涌出,一滴滴落入下方的洁白小碗。血腥气翻涌不停,在半空中缓慢四散,临至窗口时又被氤氲光幕拦下,不甘缩回。
元青筠斜倚贵妃塌,素手把玩着一枚五阶生血丹,笑吟吟地看着逐渐盛满少女血液的白瓷碗。
“舒瑶。”
见她开口,岑舒瑶敛目应下,神色自然平稳,丝毫不见异样。
元青筠不在意地喟叹,拉起盖住自己纤薄身子的毛毯,弯起美目,和人慢悠悠讲话,“你在我这也不是第一次取血了,怎的还不会下刀,下次千万要记得偏三分落下的道理,免得为师一次次教你。这么大个人了,怎的还要为师惦记念叨?”
语调又轻又软,像毒蛇环绕耳边,岑舒瑶在阵阵失血的眩晕里听见她的下半句话,“每隔三日来一次,晚亥时三刻,别让我再提醒你,拿了我的东西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懂吗?”
齿尖咬住唇肉,刺出一点浅浅的玫瑰色,邢气若有似无的环绕齿尖,岑舒瑶听见自己喉咙间的屈辱嗓音,“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元青筠懒得瞧她表情,更懒得猜她心里想什么。她知道岑舒瑶坏,也知道她心里不甘,可那也只不过是让她用血用的更心安理得一点罢了。她开口解了岑舒瑶的禁足,又拿出大把修炼资源供她挥霍,只换取她的一点精血。
说到底,占便宜的还是岑舒瑶。
若不是自己上个弟子在外界历练中身损,她又实在膈应外来血液,岑舒瑶哪有这个福分挂在她名下做内门弟子。
她没再开口,岑舒瑶也不敢多言,室内重归诡异沉默。
同一时刻的天同峰小瀑布旁,王时太跟在云微月身侧准备送她回寝殿。
“一段时日不见,云师妹倒真是让师兄刮目相看,剑术比起剑修七峰的普通亲传弟子怕是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