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华生所言，他居然刚好掐着点到。
“那……你跟他们说的什么？”达莉安颇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真的怕水，所以才会产生一些应激反应。
他笑了一下，“我拿出医师执照，说你属于ptsd中的回避和麻木类症状。再加上地有点滑才会落下去的。”
达莉安想了一下，突然觉得是有点道理。
“但愿以后他不会再让我去案发现场锻炼脑力了……”达莉安还是不由自主地把话题转了回来，那个梦简直突破她的想象，搞得她脑子里都是那个名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人了。
可恶。
约翰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古怪的家伙一起合租？”
“既然你也是医生，你觉得皮肤饥/渴症治得好吗？”达莉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感觉心理上的疾病都很难愈合的样子……
“我以前认识他——”达莉安小声说，她把自己成为吸血鬼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约翰。
“上次去医院，那个医生说很有可能是因为青壮年时期受了情伤什么的，才会这样，就像是我造成的……”达莉安说，“所以我才会答应，大概是因为愧疚。”
她只要一想到一个正常人因为自己患上这样罕见的病症就难受得很。
她当然一直都很在乎他，不过成为吸血鬼的达莉安并不想考虑些不切实际的事。
比如和他在一起。
破碎的镜子，就算用胶水粘到一起，裂痕也还在。
他们之间的鸿沟在达莉安看来是不可逾越的。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不好添太多想象。
“他差不多好了，或者他找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话，我就可以走了。”达莉安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规划。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她可以！
-
等达莉安回到与夏洛克合租（？）的房子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她打开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
她不确定夏洛克是否会这么早上床睡觉，不过她也没有出声，而是就这样静悄悄地走了进去，反手轻柔地关上门。
达莉安很喜欢安静的氛围。在这样的氛围下，她会显得更加自在。
起居室内的摆设并没有改变哪怕一丝一毫。他并没有留下任何表示自己在家的痕迹。
达莉安这样想着，一种特殊的感觉却又再次从她的心底浮现了，最终具象化到她的后颈上。
她的标记又开始发热了。
达莉安打开手机，决定搜索一番关于都市传说中去掉「灵魂伴侣」印记的可行性。没想到，才刚在搜索框里打出灵魂伴侣这个词，她就被毫无悬念地摁倒了。
达莉安就像个侦探雷达。只要那个人一出现，她就能感受到。
因为对方用的力气稍微有点大的原因，她原本拿着的手机都弹到了沙发的另外一角，正朝着沙发靠背发光。
夏洛克一时没有说话，达莉安侧对着他，黑暗中他冷峻的面容不太真切。
她感觉此时的夏洛克周遭所散发出的感觉又与之前不太一样。
她耐心地稍微等了一会儿——她没有忘记自己答应过对方的、应该履行的责任。不过身上的男人却是分外地沉默，直到达莉安开始胡乱猜测些什么时，他才说话。
“你回来了。”这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毫无情感波动的话。
又过了几秒钟，达莉安顿觉那重量减轻了。
夏洛克把她拉起来，转而坐在她旁边。
达莉安感到对方那双指节修长的手并非只是简单地碰触到她。他的指节不动声色地滑过女孩裸露在外的腕骨。
达莉安知道，那里拥有脉搏。
真正意义上进过食的达莉安现在精力非常充沛。看见新鲜血液，眼眸就会产生强烈反应，那是她在长时间未吸血时才会发生的事。
她还拥有着可以伪造心跳与呼吸的余地。
只见夏洛克蹙了蹙眉，那动作的幅度过于微妙。
达莉安下一秒就开了灯，因此某件东西毫无防备地撞入她的视野。
现在的人……都喜欢囤很多眼药水吗？
不仅仅是左氧氟沙星，还有好几瓶她叫不出名字的药水，此刻正按照瓶身从高到底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像是幼儿园给小朋友按身高安排座位那样。
这家伙，是个强迫症吧？
达莉安的目光从药水转移到夏洛克身上，不过名侦探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甚至似乎在等待女孩朝他说些什么。
达莉安的套路就是哄。
像夏洛克这种性格古怪，近乎是软硬不吃的人，从前的达莉安想过很多种方法试图与他进行「正常人的」交流。
达莉安微微出神，联想到白天时和她根本不熟的雷斯垂德送眼药水这事，就大约明白了。
她又不是什么傻瓜。
达莉安笑了一下，“谢谢你，夏洛克。”
他眼眸闪烁了一瞬，不过最终说出口的还是平常那带着傲然的话，“——不算太笨。”
达莉安决定找点话题，“那件案子破了么？”这话一出口，她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她的幸运值也许是太低了，才会出状况。
夏洛克撇撇嘴，说了句boring。他又微微偏头对着达莉安说道，“我就血液接触空气变色的这个论题写了篇文章，你也许会喜欢。”
他说着若有所思地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那只受了伤的手。
那伤口在绷带的掩盖下，根本看不出一点血痕。
“什么文章——”
“我有个博客，用以记录一些我做过的研究。”夏洛克挑眉，“你都不知道？”
“什么……”达莉安噤声，她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分明自己之前还说是他粉丝的！
女孩连忙改口，“当然、当然。我会抽个时间去看的。”
达莉安随即把落到一旁的手机拿回来，在解锁屏幕的瞬间，她迅速摁下home键。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是难免多分了一道眼神给搜索框里的词语。
饶是达莉安的动作迅速，夏洛克还是不经意地瞥见了白色搜索框里的词语——
灵魂伴侣。
第十五章
第二天下午，达莉安完全没想到，来到纽约的第二个顾客，居然也是这么的……奇奇怪怪。
当然，并不是说那个叫梅的褐发女人奇怪，而是……
达莉安站在他们家其中一个卧室的门口，和一个正坐在床上准备脱下自己的红蓝战衣的男孩大眼瞪小眼。
达莉安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秘密机构给盯上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行事怪异的人。
褐发男孩丝毫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有人进来。
他怀疑地看了一眼门把手上专门设置的机关，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浓浓的幻灭感。
要知道，他才刚刚结束了皇后区巡逻计划，准备偷偷顺着窗户溜进房间假装睡觉不被梅姨发现呢！
彼得才刚刚脱掉他的蜘蛛侠战衣。除了那条全身上下仅剩的大裤衩作为他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之外，差不多称得上是……果体。因此在开门声响起的那一刻，他脑海中飘过无数个wtf。
在考虑是蒙头还是遮身体之间，他选择了慌乱地用刚脱下来的战衣遮住自己的身体。
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所做出的决定总是非常容易后悔的。
达莉安的视线在落到他胸口处那个蜘蛛图案时，就皱了皱眉。而这个微妙的表情也被彼得给捕捉到了。
难道今天我就要掉马了？？彼得这样想着，又突然觉得索性隐瞒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少年深吸一口气，用小奶音连珠炮似的说着：“好吧，我就先告诉你了其实我就是——”
“你……”达莉安同时说道，“你在玩cosplay？”
这下轮到彼得呆住了。他的小脑瓜飞快地运转，“呃，差不多，嗯，是吧……”
达莉安认认真真地瞟了他一眼，“下次记得锁门。”
她说着哐当一下迅速把门关上，都不给少年一丁点反应的时间。
她转过身来对着刚从厨房出来的梅摆摆手，“不必了太太，我很快就走，不用特意招待。”
梅虽然也是半老徐娘的年纪了，但是身材却非常火辣，保养得好极了，她此时手中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三杯热腾腾的饮品。
她和梅寒暄了几句，就在后者作势要去彼得房间叫他出来的时候，达莉安非常有眼力见地阻止了，“不如跟我说说你对新家装的期待吧？这样可能最终会做出比较符合你心意的……”
梅当然非常欣喜地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看法。甚至还着重表示必须把她侄子的房间重新装修。
“现在的青少年，我实在是不太能理解了，”梅说着捋了捋她那头长发，语气很惆怅，“你说说，他每天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意思吗？他也很少带他的朋友回家……好像他房间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达莉安无比自然地联想到了她刚才量房时无意间打开门所撞见的景象。
“我觉得……”女孩斟酌着语言，“他也许是有自己的什么爱好吧。像你作为家长，在关心他生活起居的同时还是要多给他留一些属于自己的空间，表示自己对他的理解，这样的话感情就会更加深厚。”
梅赞同地点点头。
而这时，换好衣服的彼得在自行准备了无数个开场白之后终于磨磨蹭蹭地出来了。
少年的着装虽然一直是休闲的类型，但显然在家比在学校要更加地轻松自在。他那头卷毛都没有过多的打理了，而是任由它们翘起一角，看起来还挺元气的。
彼得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还是礼貌地朝着达莉安问好了，“你、你好，我是彼得·帕克，你可以就叫我彼得——反正大家都这么叫我。”
达莉安自然也回复了，在和彼得短暂握手的那几秒内，她又体会到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年轻真好，连火气都更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明明是小蜘蛛单方面说话，可达莉安也不知不觉被他带走了。
这孩子虽然总是会莫名其妙脸红，但是却着实挺健谈的，是个话题小能手。他们俩相谈甚欢，等到达莉安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很久的时间了。
“我要走了。”达莉安看了看时间，这样说道。
于是在梅的吩咐之下，彼得送达莉安出门，“你是要回家了吗？远不远？”也许是后面这句话显得太过逾越，他还特意补充了，“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街区也并不是所有时候都特别安全。”
达莉安：“不是有皇后区义警吗？怕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她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对方的腰窝。
“呃，是的……！”少年因为达莉安提到了这个绰号，褐色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是难以组织语言似的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你也喜欢他吗？”彼得试探着说道，他的舌头像打结了似的，“当然，其实我觉得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说乐于助人、勇敢，什么的。”
“当然。”达莉安倒也毫不吝啬地表示了自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英雄的喜爱，“真想见到他呀……”
随后一直在她身边的少年就差点摔了一跤。
-
达莉安拒绝了彼得要送她回家的提议——她不太想回去。于是，她兜兜转转就到了酒吧，还约了个熟悉的朋友。
“我，后悔了。”达莉安靠着吧台坐下，冷淡地拒绝了来时好几个人朝她发出的邀约，这样说道。
日耳曼人中，像达莉安这样纯粹黑发的人很少。再加上一张姣好的面容，回头率倒也算挺高。
达莉安手捧着玻璃杯发呆，里面金黄的酒液在酒吧绚烂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澄澈。
要是所有的事，都可以像这样一眼望到头就好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华生问。这还是他结束那段苦难生活之后，第一次来到酒吧呢。军队——即使他是个军医，酒精的流通也相当严谨。再加上他的伤还在，更需要戒酒。
不过今天算是一个小小的破例。
“还没想好。”达莉安嘟哝了一句。
“超过40g酒精，患酒精性肝病的风险指数型上升。”
达莉安正在小酌，耳膜却突然灌进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黑方的酒精度为40，套入酒精摄入量计算公式，得到125毫升酒液。”达莉安的目光随着那道低沉的声音飘到了不远处吧台的另外一边。
夏洛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今夜居然也来到了这个小酒吧。不过他看起来跟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他英俊得很有距离感。即使是璀璨晃眼的彩色灯光打在他身上，也并没有成功地中和他给人的那种疏离的冷感。
侍应生从没遇见过这样奇葩的顾客，一时之间这个年轻男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洛克并不喜欢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太多时间，他认为自己表现得再正常不过了——每一个决定都符合他给自己所指定的人际交往反应规则。
他已经说清楚了自己的诉求。
男人挑剔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小侍应生身上，“125毫升黑方。”
他重复了一遍。
年轻侍应生努力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老板要他学习表情管理了。来酒吧的客人鱼龙混杂，自然奇葩也多，侍应生自问自己也不是没有应付过大吵大闹的醉酒汉，可他在这个脑回路奇特的男人面前还是全无办法。
“显然，”夏洛克冷哼一声，“这杯子容量根本没有125毫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