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你是在等十几年前的刺玫吧?怎么?指望她知道你立了大功,或者说是拿到了大宗的财宝,两个人可以双宿双飞?”
方工脸色已经变了,却依旧嘴硬:“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看来我说对了,你这次传信回去的私心大过了你本身的忠诚。你就是希望她看到消息,能够过来找你是吗?就算是乐宛的那张图你找到了,也会自己留下,你根本就没有上交的打算吧。”
方工依旧昂着头:“这位同志,你真的想的太多了。”
陈栋盯着他,眼神犹如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
“我劝你有什么说什么。”
“不然你以为对岸就没有我们的人吗?你说如果把你意图串联刺玫,两人打算共同脱离的消息传递过去……”
方工脸色大变,声音艰涩:“跟她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打算。”
“你觉得谁会相信?”
方工沉默不语。
陈栋也半点没有催促的意图,而是拿起桌面的笔录,把前面那些记录着无聊废话的页数撕去。
良久,方工才哑着嗓子:“我说,你想知道什么?”
陈栋拿起笔开始写记录。
“你是怎么知道乐建山手里有东西的?”
“是乐建山的一个工友,他跟我说的是乐建山的老师下牛棚死了,之前那老师一看就特别富,乐建山跟他关系好,肯定分了东西。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早几年有人挨批之前,就会把家里的东西散一散。因为藏在家里毕竟容易出问题,查出来的越多就被批的越狠。家里少两样还能好过些。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本来打算是给黄红星说的,但是后来又觉得乐建山这人不错,我探查一下自己弄了算了,黄红星下手一般比较狠。结果后面查的时候,我查到了白鹤眉的另外一个学生。那个学生骨头软,我三吓两吓他就把知道的都说了。
他跟我说的是,白鹤眉不仅仅是给他们散了些文物黄金,还特地给乐建山了一样东西。他悄悄偷听了,说的是有很多不能运出来的东西,在老宅子里藏着,图给了乐建山。这些东西的价值难以估量。然后我就动了想法。”
——
“那乐建山的死亡是怎么回事?”
“他偷听到了我跟黄红星的对话,黄红星说不能留他。”
——
“你为什么杀了黄红星?”
“其一当然是怕他招出我,二是因为……黄红星的文物没有查抄完,还有一批藏在我那里。”
——
“文物呢?如果当初没有查出来,你准备拿这些东西怎么办?”
“剩下的在我家的房子里,侧边房间的砖是空心的,都在里面。如果没有被查到的话,本来我是打算等黄红星倒台之后,拿着这些东西藏几年。过几年等风声放开,稍微自由点就带着这些离开。”
……
等到陈栋问完,手里的本子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好几张。
他把笔递过去,松开了方工的一只手,方工拿着笔签了字,在上头盖了手印。
陈栋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调查到的乐宛家的图是假的,乐建山的东西也被黄红星给鼓捣走了。”
方工猛地抬头看陈栋,看到陈栋认真的眼神,这才明白过来,对方不是说东西是假的,而是在口供上改掉了这一部分,现在只是通知自己。
“好的,我知道了,图是假的,文物已经上交了。”
陈栋拿着口供离开,就凭方工去乐宛家查不出来东西,那就说明乐宛大概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东西的存在。
如果把方工的口供如实的给出去,那乐宛少不了就被牵扯进来。
乐建山留下的东西要被充公还是小事,如果是那张图查不出来,肯定还要找乐宛的麻烦。
孙大炮是个能干事的,但是上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像是之前抄黄红星得来的文物,归属权就闹了好长的时间。
既然按照方工说的,白鹤眉剩下的文物都托给了乐建山,那么现在到往后,怎么也该是乐宛自己来决定这些文物的归属。
陈栋只不过是进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捏了厚厚一叠口供。
“给,这是关于这件事的始末,还有方工供出来的他知道的在各个省份安插的钉子。”
孙大炮抖着手接过来,事情始末倒还好说,能一下子拿到各个省份的钉子名单,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你怎么撬开他的嘴的?!”
陈栋答非所问:“我爷爷的事情多久能办下来?”
纵然是这一年以来自己已经将爷爷接进城生活,但到底是多有不便。爷爷平时不能经常出门,多半时候就是在家里闲着。唯有隔壁几个小孩回家之后才会热闹一些。而且身体虽然好了些,但是眼睛依旧日复一日的严重,不知道好好治疗还有没有康复的机会。
孙大炮拍着他的胳膊:“肯定可以的,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一二五三这边走军区给你往上报,就算不给你爷爷平反,也要给办一个回城就医。”
陈栋点点头,只要能回城就医就行。现阶段还有孙大炮的人保护着爷爷,但到底不是正经医生。
在这样的山区里,星星总是格外的明亮,浩荡的天空中一湾星河。
陈栋心里想,什么时候,他也可以跟乐宛一起来看看这里的星河呢?
*****
乐宛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再看眼前的陈百百就觉得十分的来气。
这小子不知道吃了什么秤砣,非跟自己装疯卖傻。
“乐同志,你吃过街角那家大饭店的煎包没?贼好吃,早晨来几个,配上胡辣汤,绝配!中午也有,就是口味没有早上好……”
天气越来越冷,乐宛也穿的厚,她就是怕冷,一到冬天就恨不得窝起来过冬什么也不干。
“阿嚏!你别跟我扯这个,我问的是白家宅子到底怎么回事,陈百百你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真的特别丑。”
陈百百十分丧气:“你干啥啊,老是问这个。”
“你先跟我说了我再跟你说!”
“不,你先说!”
“你先说!”
“你不说我就不说!”
“你先说我再说!”
……
你来我往了一会儿,乐宛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被传染了幼稚病的小学鸡。
“行了陈百百,我说就我说。”
乐宛把手里的图拿出来,“喏,这就是我来调查的原因。”
陈百百看到图就一阵无语。
乐宛好心给他解释:“这就是我家里人给留的,我长辈跟白鹤眉老先生有点关系,我就是来查查这宅子里有……”
还不等说完,就只见陈百百从自己的脖子里扯出来一个吊坠。
说是吊坠,实际上就是一个镂空的小球。打开之后陈百百从里头捻出一个小团团,铺平展开。
赫然就是乐宛手里图的缩小版。
“你干嘛不早说?”
第74章 秘密(三) (三更)
陈百百一脸沉痛:“你早说我早就欢天喜地欢迎你了好不好?这几年你是不知道啊, 我爸可给我折腾死了……”
乐宛听陈百百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这才听明白。
原来他之前说的什么只是小时候让白老爷子治了一回发烧其实是撒谎,实际上是白家除了搞中医, 还颇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陈百百本身男生女相, 小时候又体弱多病, 都说不一定能把他给养住。那时候还没管这么严, 他爸妈带着他看了好些个大师都没好。
后来还是白家给管了一下,又开了药, 慢慢的才好起来。
所以陈百百跟白家的关系不说十分亲近,也可以算是来往多年了。
“那时候白家眼看着要出事, 迟早就要不行。他们家那个最小一辈的白鹤眉就找我爸, 说的是他安排好了, 但是家里有些重物拿不走,要放在老宅。但是又不敢放在面上, 只能藏起来。说是把家里这些托付给他最看重的一个学生了, 过了这几年等到不那么严了,他学生就能来拿。”
“谁能知道他学生就是你啊!”
乐宛听到这里就有些无语:“你是不是傻?看年纪你觉得我是吗?我爸才是白老师的学生。别扯那些没用的,说重点。”
“然后就是给糊弄过去了, 没查出来。前几年我爸偷摸去瞅过, 说是那里面下雨,把地底给淹了点, 当然问题不大。就是这几年城里到了年纪没工作没下乡的那些小孩喜欢到处翻那些荒宅的院墙。所以我就生了个办法,在那宅子里放了几只猫,猫叫也吓人,再时不时往外放消息说那地儿不好,这才去的人少了些。”
乐宛更无语了:“你说那个地方闹鬼,那小孩们可不更起劲?”
陈百百自信满满:“不会的, 我爸偶尔会去住一晚上,悄悄的进去,再悄悄的出来,他们家有个特别隐秘的小门,是从底下进去的。一般没人知道。”
乐宛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感叹陈百百的爸也是够绝的。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也不害怕。
陈百百有点好奇:“你咋这时候就来了?我爸还说呢,说是这点东西我们还得看上个好几年。”
乐宛跟陈百百说了乐建山已经去世的消息。
“也是机缘巧合,我也是最近才找出来这张图,所以想过来看看。”
“对了,白家真的没有后人了吗?他们家那些被关起来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陈百百叹口气:“都上岁数了,白家年纪最大的那位,出事前一年就没了,后来是白爷爷跟他媳妇一块被抓去,岁数也上来了。白鹤眉你也知道,目前看应该就是没有人了。”
陈百百说着又苦恼了:“这些东西你现在要弄走吗?我虽然没去看过,但是我爸说了,都是特别特别沉的东西。”
乐宛也拿不准:“我还是先去看看吧。”
陈百百点头,带乐宛回家去,他到底是不如他爸对宅子里熟悉,就算是去也是得让他爸帮忙。
陈百百家条件不错,住在大院里,但是这个大院显然跟工厂那种大院不一样。
乐宛一路走一路看,这里的人们都是各有各自的厨房卫生间,没有那种混住的混乱感。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挨家挨户都飘出香味。
陈百百扣响了其中一扇门:“爸!我回来了!”
陈父立刻过来应门:“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个……”
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喉咙里,不得了了。
自己家的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
这姑娘长的这么好,陈百百这个小兔崽子怎么追上的?
陈百百料想到他爸的反应,赶紧就凑到耳朵边上嘀嘀咕咕。
陈父这才调整好脸色,但是依旧很热情。
“来来来,赶紧进来。”
乐宛打了声招呼就进门了,陈百百的妈妈说是出去跑新闻了,不在家。
乐宛也不愿意多浪费时间,跟陈父寒暄了两句,三个人就趁着夜色悄悄出门了。
虽然是省会城市,但是到底是晚上了,街上的人也不多。
陈父压低着声音细细碎碎的介绍。
“那时候老白就说想捐出去,但是谁敢呢,正经捐出去的东西也不一定能留住。好多东西都说是不能要,烧的烧,毁的毁。老白心疼家里留下的这点东西。都是老祖宗一点点积累下来的。”
“他家又是那种中医跟看相什么乱七八糟都沾一点的人家,家里藏书一大堆。什么古籍孤本更是多的不行,毁了可得心疼死。所以只能想办法,觉得留一点是一点。他本来想着是把东西都给自己一个靠得住的学生。后来又觉得光给一个人目标太大,所以散给好几个学生,家里搬不走的都藏好了,把地图弄了一份给我。说是要真的过些年没人来拿,就让我全捐了。”
“咳,你也做好心理准备,不瞒你说,我头一次去看的时候也觉得吓人,都是些大件,那沉的都没法说。还有一大堆的书,反正都是不好拿走的。你要是现在想要弄走,可是得麻烦的很。”
……
乐宛本来还不以为意,就算是沉,又能多沉呢?左不过就是些古代的大摆件之类的。
陈父带着两人把自行车留在一个电影院门口,悄悄的步行到白家老宅。
白家的宅子在夜晚里看上去更是渗人,院墙高的可怕,看上去像是要扑下来压住人的可怕。
这个宅子一面临街,前面大门那边还住的有人家,后门这里也是荒了很久的宅子,所以并不担心被人发现。
陈父带着两人从后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找到一个荒废的地窖。看上去就是杂草丛生。陈父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地窖旁边的暗门,一拉就把暗门拉开了。
几个人手里拿着个手电筒,从底下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来。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宅的里面了。
已经荒芜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杂草,看得出陈父应该是打扫过,杂草虽然多,但是很多都是浅浅的一层,没有直接长到膝盖往上的。
陈父点了一盏煤油灯,在黑暗中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乐宛还没怎么着呢,陈百百已经吓的牙齿打颤了。
“爸……爸,咱们往哪儿走?”
陈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刚说他有点出息呢,这又开始了。
“往里走,还有两个暗门,不过一个暗门在旱井里,你找个大石头砸一下就能砸开。就是砸开之后不好进,还有一个在屋子里,咱们进去找,在炕洞底下。”
乐宛跟着进去,这里的屋子早就空了,窗户也是早些年弄得什么纸窗户,大半夜的确实有些渗人。
几个人从炕洞里爬进去,顺着小洞只能弯着腰走,走上几十步就能看到一个地下挖出来的房间。
乐宛这时候终于明白了陈父说的所谓“沉的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