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问你要你都给,现在怎么不肯给了?是不是你妈让你这么做的?”
“我现在不想给了,不行吗?”
男人似乎更接受不了是她自己的反抗,他习惯性的抬起手,一巴掌轮了下去,却只扇到了空气。
槐星的身体反应很剧烈,浑身颤抖着躲开他的耳光,“你又想打我?”
男人的凶相在夜色里犹为狰狞,“谁让你不听话?!”
打她怎么了?打的还少了吗?
正好这段日子他也手痒。
“你敢打我,我就报警。”
男人笑了起来,“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去报警吧,看警察会不会把我抓起来。”
她还敢在他面前提警察,这个赔钱货以前也打过110 ,害得他丢光了面子。
男人越想越气,恶狠狠冲过去,一双手紧紧拽住她的头发,猛地往后拽,凶神恶煞活阎王,“你别不识好歹!我也没空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快点给我转钱。”
槐星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咬紧牙关,“我没有。”
男人拽着她的头发把人狠狠推到了地上,又一脚踹了过去,演戏都演不下去,气急败坏打转,“别逼我动手。”
槐星坐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就是没有。”
她打不过这个男人。
这条路上,来往的人也不多,被人发现的概率不大。
没关系,等他发泄完怒气,她就可以直接去警局立案。
槐星报过很多次警,在她还没长大之前。
挨打了会哭,哭着找警察。
父亲屡教不改,母亲也不喜欢她这种做法,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也怕他变本加厉。
槐星被两道枷锁捆绑着,好像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有人不满意。
最难过的时候,她真希望小行星撞地球,一起完蛋算了。
她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父亲的手指用力戳着她的脑袋,管不住怒火就踢她,用暴力手段发泄自己的情绪。
江从舟在校区附近开会,结束后忽然就很想见她。
在宿舍里没有找到她的人,打电话也没人接。
她的室友从窗户边冒出个脑袋,“槐星她爸来找她了。”
江从舟道了声谢,心里不安,开着车在学校里找了一圈,不久之后,他在一条很偏僻的小路上看见孤零零坐在地上的人。
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对她动了手。
槐星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她只觉得好笑,“你除了会用暴力手段,还有别的本事吗?”
“赌博喝酒,无业欠款,前科累累。”
“你就是个烂人。”
男人被她戳中易碎的自尊心,勃然大怒,“我打死你!”
他高高抬起手,忽然被人一脚踹出了几米远。
狗吃屎的造型重重摔在马路中间。
第58章 我保护你
男人正脸磕到了地上, 手肘膝盖都摔破了皮,滋啦的血丝。
他忍着火辣辣的刺痛,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面目狰狞正要开骂,看清楚身后的男人, 暴怒之言梗在喉咙口。
江从舟却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眼中戾气深重, 看向他的目光里都是锐利的寒意,他伸手恶狠狠掐住了男人的脖子,“你对她动手了?”
男人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吓得一哆嗦, 被卡住脖子呼吸都困难, 憋红了脸颊, 感觉自己快要被掐死之前又被江从舟当成麻布袋扔回了地上。
他平日撒泼无赖惯了, 又总是在妻女面前耀武扬威, 充当施暴的角色,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被江从舟踹了两脚, 难以咽下这口气, 死要面子。
男人不以为耻,“老子教训女儿天经地义。”
江从舟的心情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压在心口的怒气将他烧的又怒又疼, 他脱掉了外套,搭在槐星的肩上, 而后默默解开了袖口,将袖子挽了起来,光线不明,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不过迎面而来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杀气。
他面无表情提起男人的衣领,一拳砸上了他那张有些令人作呕的脸。
男人被他打的满嘴都是血腥味,疼到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要掉了。
江从舟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活动手腕,慢条斯理地问:“你刚才动她哪儿了?”
平静的听不出起伏的声音就像催命符。
男人从嘴里啐出一口血,表情很不好看,龇牙咧嘴,太疼了。
他这些年嗜赌,虽然一直在被催债的路上,但也没挨过打。赌博有输有赢,他也不是一年到头都输。
他这辈子就没怎么吃过苦,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小时候什么活都不用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两个哥哥都会让给他。
从小就养出了好吃懒做的性格。
男人挨了打,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被戳成了泡沫,恼羞成怒还要叫骂,他不仅欺软怕硬还重男轻女,指着槐星骂骂咧咧,“当初就不该让你妈生下你,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祸害,就该让你妈把你给打了。”
他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的出口,“老子就该趁你还小的时候打死你,老子就是对你太好,你才敢一直跟老子对着干。”
男人嘴里就没有一句能听的话,不堪入耳。
他越骂越上瘾,情绪很难平息,还得意洋洋,“打你怎么了?老子打你是管教你,不听话就是得打服。”
槐星抱着江从舟的外套并膝坐在地上,轻轻嗅了嗅他衣服上的味道,麻木的屏蔽了她父亲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
江从舟已经不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起来,下手也不打算客气,将人狠狠揍了一顿。
男人被拳头招呼的受不了,知道疼了才开始后悔,捂着脑袋说要报警。
江从舟冷笑了声,攥着他的头发,按着他的头,轻描淡写的嘲讽:“你去。”
“试试看,谁会进去。”
男人当然不敢真的去报警,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才晓得有多痛,他的脸被挤压在沥青马路上,火辣辣的刺痛,差点被疼晕过去。
江从舟出了气,走到槐星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我带你回家。”
槐星抱着他的脖子,一声不吭把脸埋在他的颈窝,眼泪悄声无息顺着脸颊往下落,一颗接着一颗,滚烫潮湿的泪珠落在他的颈窝。
她哭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紧紧闭着嘴巴,很想把眼泪忍回去,但是她控制不住。
槐星长大了点之后,就不会为她父亲的事情流眼泪。
她平静的接受了她父亲不爱她这件事,强烈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她在她父亲面前示弱。
江从舟停下脚步,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小姑娘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潮湿,眼睫毛上沾着湿润的水珠,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他用指腹轻柔帮她擦拭眼泪,咽下喉咙的涩意,“没事了,别怕。”
槐星原本已极力忍下了想哭的冲动,但听见他的声音后,情绪反而更加失控,她嚎啕大哭了起来,哭的特别难过。
许多疑问已经憋在她心里很久很久了。
她只会自我消化,消解不了的问题,一直憋在心里。
槐星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声音很嘶哑,“为什么我的亲生父亲就是这种烂人?”
眼泪擦都擦不干净,她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真的很努力的想摆脱他。”
“我一点都不悲观,我也想过童话故事里公主的生活。”
“但是没有用。”槐星的眼泪不受控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滚,“江从舟,没有用。”
槐星初中的时候,和她当时要好的同学说起过她家里的事情。
但是那个同学说:“血缘关系是没有办法断绝的。”
槐星不信这个邪,但好像原生家庭带来的悲剧,的确很难摆脱。
她父亲在她小的时候也会把她架在脖子上带她去逛元宵节的花街,在没有酗酒赌博之前,对她确实很好。
这些好却让槐星更加痛苦。
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pua的傻瓜。
现在这个满嘴谎话的男人,早就不是她三四岁时每天给她买糖吃的父亲。
他一次次欺骗她,一次次说自己改正,会变好。
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在她单方面断绝关系后,还是不肯放过她。
槐星哭的停不下来,“我真的受不了了。”
江从舟心脏泛起细微抽疼,无以复加的心疼,轻柔拭去她眼尾的泪痕,喉咙里酸的很厉害,涩涩的苦味弥漫在唇齿间,他哑着声音说:“以后你有我了。”
他的手指用力将她握的很紧,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有我了,我们都不要他们了。”
他的眼睛微微红了一圈,噙动薄唇,嘶哑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温温柔柔,“我保护你,嗯?”
“我保护你一辈子。”
谁也别想再欺负他的女孩。
第59章 天经地义
人在哭过之后情绪是最脆弱的, 自我保护机制下只想躲避。
槐星这会儿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脑子里都是浆糊,她此刻的世界时无声的, 像被昏沉漫长的黑夜包围。
她的双手无意识抓着他的衣袖,眼睛睁的很大, 眼眶红红的很可怜,她的目光落点有些空, 静静看向远方,也不说话。
江从舟没有送她回宿舍,而是把她带回了家。
槐星的眼睛又胀又痛, 她其实有点困了, 哭过之后就想睡觉, 每次觉得特别特别难过也只想睡觉,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面对, 醒过来自动遗忘那些痛苦。
江从舟把她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这会儿才有空仔细检查她的脸,客厅里的吊灯全开, 明亮白炽的灯光照亮客厅每一处角落, 视线足够清晰。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此时却不敢太用力,很小心的捏住了她的下巴, 认认真真看过几遍,确认她脸上没有受伤的痕迹, 悬着的心勉强往下落了落。
他还是不放心,“伤着哪儿了?”
槐星有些呆愣,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有点委屈的控诉,“头,我头疼。”
被拽着长发,头皮被那个男人扯的好疼。
江从舟冷脸,抓起手边的车钥匙,“我们去医院看看。”
槐星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她抬起眼眸,眨巴眨巴眼睛,“他扯我头发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槐星又说:“但我也踹了他。”
江从舟慢慢弯下膝盖,蹲在她面前,安静望着她漆黑的双眸,眼眶忍不住发红,鲜红的血线一根根在眼底蔓延。
槐星的心空空的,可能是被痛哭麻木过后的后遗症,从前强烈的自尊心让她不肯轻易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星半点痛苦,哪怕是亲近的爱人,她也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这一面。
可是今晚她最狼狈的样子,都已经被江从舟看去了。
伪装幸福并不会让自己变得幸福。
槐星的睫毛在抖,她缓缓抬起眼,湿润通红的眼睛,就那样看着江从舟,她说:“江从舟。”
男人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掌。
槐星的喉咙有些哽咽,“除了你之外,从来没人说要保护我。”
小时候,槐星会幻想有个白马王子来拯救自己。
在她遭受暴力最严重的那几年,从来没有这个人的出现。
她渐渐明白,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但是真的很辛苦,她很累了。
在爱人面前剖开伤口并不容易,槐星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打我。”
就像她不知道她母亲为什么会在她报警的时候责怪她家丑往外杨。
槐星也没想到自己有天竟然能这么心平气和把她经历过最难堪的事情说给他听,“但是他打人真的挺疼的。”
拳打脚踢都算还好的,最痛的是阳台上那根粗壮的藤条。
槐星有时候感觉她被她的父母拉扯成精神分裂的两个人,她的父母都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人。
母亲不让她报警,却会在事后终于离了婚。
她没有办法遗忘童年时期曾经受到的伤害,但是这些伤害在她母亲眼里好像又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母亲再婚之后,槐星其实也没什么归属感。
她早就没有家了。
家庭反倒成为让她恐惧的两个字。
槐星轻轻笑了笑,“我很聪明的,他生气的时候,我就会躲起来,藏到衣柜里,藏在阳台后,他没法拿我撒气就会更生气,砸家里的东西,然后继续出门赌。”
江从舟见不得她这种笑,呼吸都被针扎过那么疼,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不知道她受过这么多的苦。
江从舟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哽的几乎发不出声,“我知道,我们星星一直都很聪明。”
槐星说完心里好像舒坦了一些,压在她心头的痛苦似乎被人分担。
她眼睛红红看着他,问:“你能不能抱抱我?”
江从舟的膝盖往前移动,单膝跪在她面前,毫不犹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槐星靠着他的胸口,仿佛能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她贪婪呼吸着男人身上的气味,“抱紧一点。”
江从舟说:“我怕你呼吸不畅。”
话虽如此,男人还是默默加重了手臂的力道,紧贴在一起的身躯,亲密的几乎没有缝隙。
槐星埋在他的胸口,双手抱着他的腰,沉默了很久,久到能让人误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她忽然打破沉默,嘴角微弯,声音很小,“原来你就是我的白马王子。”
江从舟没法开口说那个“是”字,太迟了,他换了个说辞,“你是我的公主殿下。”
拥抱能够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槐星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她说:“王子和公主最后都会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