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娇想了想,一番言语娓娓道来,言语暗示。沈乔已逝,以冷昭之智,想来也会想到冷川作妖。眼前这个男人,是乐娇千挑万选,而冷昭果真也十分优秀。
冷枯尘在当年兽潮之乱中,已有旧患,只不过强自压下。不过近些日子,他那伤,蠢蠢欲动已然压不住,亦有意挑选继承人。前日里,冷枯尘更人前指定,冷昭为凝月宗下一任宗主。这个世界,以子承位也很常见,更重要的是,冷昭实力也镇得住场子。冷昭于人前,道台上连败十数位凝月宗高手,理直气壮。
乐娇更不禁拿冷川比较,要是冷川,必定也是镇不住场子。那么冷伯父,为了不招祸,则必定会传位给别人。
毕竟这个世界以子承位虽然常见,可众人皆知德不配位必受反噬。乐娇也听过几个强传其子的个例,结局无不十分惨烈。修士界毕竟以实力为尊,其子无能,好些的就是莫名被暗杀,坏些得甚至灭其满门。
冷枯尘是个睿智的人,如果是冷川,那么宗主之位必定不会属于他。尤其是,冷枯尘伤发作得这般快。
好了,如今冷昭名分已定,众人心服,是货真价实的少宗主。不似以前,冷川那少宗主是有几分吹捧和奉承,水分十足。
念及于此,乐娇更庆幸自己如今的选择。比起冷川,冷昭方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
如今乐娇向冷昭倾述自己的疑虑,自然盼望冷昭能为自己解决忧愁。又或者,她终究需要一个确实的保证,那样子的保证,方才可以让乐娇安心。
不过,她并不知道,此刻冷昭心情真的不是很好。乐娇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却未曾想到,冷昭确实因沈乔殒身生出伤怀。
沈乔病重,冷昭是知道的。那时候,冷川曾书信一封,加以告知。不过冷昭阅毕,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时候,冷昭满脑子就是如何夺得凝月宗下任宗主之位,身心都陷入了某种狂热之中。
尤其是,那封书信是冷川所写,冷川什么品行,他心中清楚,更不屑一顾。那不信之中,还夹杂某种怀疑。冷昭疑冷昭居心不良,特意在这要紧时间打搅。再者,身为修士,一时身躯有损,大可以以丹药调理,又有什么要紧。总之,冷昭并未打算回去。
当然如果这封信是沈乔传来,他也许会重视一些。因为沈乔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可是冷川却任性而没分寸。
后来,冷川也未曾再写信,当然沈乔也没有写。
其实就算沈乔亲写,也许他也会迟一迟,直到大局已定才会去。生父是个坚毅而理智的性情,唯一的弱点便是柔情似水的生母容莺。无谓在关键时候,让柔情如水的亲娘难受不是?
果然比武台上,他独占鳌头,出尽风头,名正言顺承接凝月宗宗主之位。
无论是血脉还是实力,他都无可置疑!
彼时他心潮滂湃,素来镇定的英俊面容,也不觉染上一抹笑容。在这个小世界,凝月宗是第一大宗门,冷昭即将成为凝月宗掌门,可谓这天下第一人。
台下,乐娇美艳小脸之上也蓄满了笑容,眼睛里面蕴含了打心里浮起的崇敬。
江山美人儿,已然是尽在手中。
由不得他不得意。
下了高台,冷昭周身仍然是止不住的亢奋,直到,探问沈乔的侍从归来。
每隔两月,冷昭必定派人探问沈乔,送些东西。毕竟沈乔对他有养育之恩,有些情分不的不表示。初离碧霞宗时,他本想过时常回来见见养母,可彼时回到凝月宗,他方才知晓自己处境之急切。他要急着和冷川争,不容半点软弱,要将属于自己的拿回来,更不能让容莺不快。碧霞派,让他抛去脑后了。
等他顺利斗倒了冷川,将这念着别人位置的癞皮狗打走,蓦然回首,又已然生出物是人非的感觉。仿佛隔了一段时间,碧霞派种种已经很陌生,与凝月宗的精彩大不一样。再者,自己伤及冷川,说不定沈乔也心生怨气,并不待见自己。倒不如,不回去了。
故而冷昭虽派人探问,却未见其人。
这一次,侍从带回消息,沈乔已然因病而殒身。
得此消息,冷昭忽而微微有些恍惚,那封信竟是真的。
这个噩耗,将他火热的得意,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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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此刻乐娇言语试探, 讨要名分,甚至拿沈乔殒身做话头,忽而让冷昭生出一份焦躁。只因为此刻, 他尚自因沈乔殒身而悲痛, 乐娇言语却如此轻佻。难得,他对这娇美女郎生出几许嫌恶。
冷昭目光落在了乐娇面颊,怒意染上了他的唇角,使得他唇角微微一颤。不过话到唇边, 他还是咽下去。
乐娇, 一直千灵百巧,亦会察言观色, 力图句句话都顺自己心意。眼前女郎如此姿态, 不过是自己水中倒影,是冷昭在别人眼中的模样。既是如此,何必迁怒别人。
乐娇犹自不觉, 以退为进:“阿川纠缠不休, 我亦知晓, 此刻不该打搅少宗主。其实,我只要少宗主给我一个小小的承诺, 甚至无需人前。只要,轻轻一句, 我也会静静等待,此生亦不悔。”
这么说着, 乐娇轻轻吸了一口气,双眸染泪,泫然欲泣,惹人怜惜。
所谓柔能克刚, 乐娇以此博得男人的怜惜。
这些手段,冷昭尽收眼底,心里也有数。说到底,他虽然喜爱乐娇美貌乖巧,可绝不会如冷川那般神魂颠倒。乐娇知情识趣,娶她又何妨毕竟,身边也没更可心的。他虽没多爱乐娇,可是本也不必多爱。
太溺夫妻情爱,本就有碍修行。就如自己生父冷枯尘,对别人都冷漠无情,包括自己这个亲儿分量也没多重。却唯独,对娇弱的宗主夫人容莺颇为在意。也因如此,冷枯尘的修为终究落于瓶颈不能突破。
故而冷昭轻轻说道:“乐姑娘,还请放心,我此心定然不变。”
一句话果真是定心丸,顿时使得乐娇喜笑颜开。少女面颊上尚自沾染点点泪水,笑容却甜美如斯。
旋即,乐娇似双颊染上娇红,甚是羞涩,不觉轻提裙摆,小碎步跑开。
乐家,乐娇取出了碧玉梳,轻轻的梳理乌鸦鸦的发丝,心底微甜。那么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让小川赶紧退婚。少宗主爱惜羽毛,身份又十分微妙,如今养母又过世,自然不想沾上什么恶名。所以退婚之事,自然还需要乐家自己进行运营。
那么如今,是动之以情,还是,用狠些的手段?这么想着,乐娇捏着玉梳的手指指骨蓦然因为绷紧而微微发白。她迟疑未决,未能决断。
便在这时,她身边俏婢小碧捧着一封拜帖盈盈而来,面色微微有些奇异:“小姐,川少爷求见。”
一时间,便算乐娇,也微微有些恍惚。
说谁谁到,未曾想人还真来了。
回过神来,乐娇方才发觉此事别扭之处在于自己婢女。
自打冷川身份被揭破,小碧早就瞧不上冷川了,常在乐娇面前说冷川不是。当然,这个婢女也无非是察言观色,早瞧出来乐娇内心不在意冷川,故而言语也很怠慢。及冷川恶行暴露,小碧更辱骂了冷川几句,批评了冷川卑劣无耻的品行。那时候,乐娇只假意呵斥几句以免显得自己太薄情,却并未真心生气。
如今小碧奉上了拜帖,方才还称呼一声川少爷?
乐娇不觉想,怎么叫得这般客气?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接过拜帖。
骤然看到拜帖上韩川二字,乐娇也不由得微微恍惚,旋即,方才意会到冷川不过是恢复了本姓。
那姓韩的生父,不过是碧霞派弟子。碧霞派,也不过是个小门派。
人家到了,乐娇也不能不见。她呼吸几口气,平缓自己的心神,若有所思。以前阿川虽然张狂,如今过了几年苦日子,说不定已然清醒了。小小碧霞派,何必与凝月宗为敌呢?齐大非偶的道理,相信冷川心里也该明白了。
这般想着,乐娇渐渐定神,也消去了方才的无措。
再者,此处乃是天意城,韩川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自己亲父是凝月宗长老,乐家更有几位修为颇高的家仆,韩川半废之身,稍有异动便能被击毙掌下。
念及此处,乐娇连最后的一缕不安也是荡然无存。
她反倒觉得是极好机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将这桩自己厌透了的婚事彻底解决掉。
乐娇眼底流转了几分坚决,坚决之中甚至透出了几分的狠意,一定要解决掉。
乐娇慢慢将发钗别在发间,缓缓起身,那碧玉钗头流苏轻轻一晃,击打发出一声清音。
她雪白的手指,轻轻的摸过了流苏,双眉弯弯若羽,竟生出几分上战场的勃勃英气,果敢无畏。
方才踏出房门,她二哥乐意匆匆赶来,容色凝重。
如今乐家几位公子,只有他在。他已然令家奴中的冷大冷二前去,此二人功夫最高,也能稍震场面,将那韩川看住。乐意不觉在亲妹妹耳边低语:“我已然着人通知父亲,且将此事告知宗主夫人。”
请来这两尊大佛,那韩川再如何作妖也能震下来。
乐娇轻轻垂头,不觉低低嗯了一声,她漆黑的睫毛轻轻颤抖,宛如蝴蝶翅膀,轻掩眼底一抹精光。她想,小川来得这般急,必定谋算颇深,决意打得乐家一个措手不及。二哥精明能干,骤然逢乱,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亏乐意在家,无需自己乱中安排。
乐意也沉住气,宛如最温和得兄长,跟随在亲妹妹的身侧。
及至大厅,乐娇也不觉微微一惊。
厅中立足的青年,衣衫整齐,气质稳重,和乐娇所想绝不一样。
她当然还记得韩川当日被逐出时候的场景,彼时韩川声声咒骂,周身血污,十分不堪入目。
可如今的他,却并没有乐意所想的苦大仇深。
韩川一身水蓝色袍子,面目英俊沉稳,显得精明干练,品貌竟十分像人,不似乐娇所想恶鬼。
也许唯一可议便是,韩川眼底似有淡淡忧郁,仿若一抹化不开的忧伤。不过正因如此,反倒令他平添了几许的迷人。
难怪方才婢女,居然称呼他一声川少爷。没想到如今,韩川居然成为一个颇具魅力的青年男子。
见到了乐娇,韩川起身,轻轻欠身行礼,开口:“乐姑娘,许久未见。”
纵然乐娇满心提防,此刻也不觉微微一怔。
她耳边仿佛还响起韩川当初尖锐的叫声,似犹自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如今眼前男子却彬彬有礼,甚是稳重。如此落差,自然不免令人甚是动容。
乐娇也不好失了礼数,匆匆回礼,随口应付。她眼珠子尖,窥见韩川衣袖缝了白边,知晓修士守孝就是此礼,难怪韩川心思如此郁郁。然后她目光落在韩川腰间,窥见那腰间缝了一枚小小的金星,心中微震。
耳边听着乐意说道:“还未恭喜,川少爷如今,已然成为碧霞派掌门。”
这个小世界的掌门,会在腰带上缝制金星以彰其身份。乐娇想,如今冷川已然是一派之主,倒也似模似样。不过,他也只是个小门派的掌门了,和凝月宗宗主如何能比?
所谓出生决定命运,本来便是天上地下。如此一想,乐娇亦是越发笃定,自己选择没有错。
韩川缓缓说道:“母亲已逝,我既接掌碧霞派,必定殚精竭虑,不负她之期待。”
韩川言语平和,可这样子说时,自有一份说不出的坚定,莫名令人动容。
乐娇想,想来他自负是碧霞派掌门,也配和凝月宗长老之女联姻,更能壮大声势。可我,如何能允他?再者,如今阿川似比从前更善于作伪,谁知晓心中可曾存有旧怨?
乐意扫过亲妹妹的芙蓉面,心里已有定计,妹妹清誉如何能被玷污,看来还是自己做这个恶人。
乐意刻意让自己腔调添了几分不善:“不知韩掌门到此,有什么事情?”
言辞之间,乐意眉宇间已然透出轻慢之色,也是刻意为之。
他特意激怒韩川,只盼这位韩掌门失态,谁想韩川容色淡然,竟有几分荣辱不惊的味道。
“年少无知,不知婚姻之事贵乎相知,一心只想争强好胜。乐姑娘,从前是我不是,十年之约也不必再提,你我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韩川来此,竟然是解除婚约的。他知道乐家必定是会多想,故而尽量让言辞和善从容一些,以达到好聚好散的目的。
他瞧着乐娇美丽的脸庞,曾经这张脸,对于韩川有无穷魔力。乐娇轻轻一挑眉头,他也不觉心神摇曳。不过如今再见,他内心竟没多少波澜。仔细想想,相负二字,也不该落在乐娇身上。当初他之所以喜欢乐娇,是因为乐娇是凝月宗最美丽的少女。花园里最美的花儿,当然应该属于自己的。甚至最后恳求乐娇站在自己一边,无非为了证明什么,而不是为了乐娇这个人。如今思之,他甚至觉得乐娇出卖也是不错,让他恶念只是未遂。
如今,韩川已然无意争风吃醋。
当然他察言观色,乐家兄妹容色变幻,却也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
大约,也不敢信,自己竟真的轻易放手。估计心中念叨,自己可还有别的算计。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他解除婚约,可谓颇有诚意,如今韩川就要将诚意给展露出来。
他取出半枚戒指:“乐姑娘可是愿意?”
乐娇自然不能说不愿意,面色几番变幻,微微恍惚,鬼使神差也将另外半枚戒指拿出来。
若非已盟血婚誓,单单口头之约,乐娇也不至于为之所制。
一时乐意也是无措,不觉飞快说道:“韩掌门有何所求,但说无妨,乐家若能为之,必定也是为你周全。”
他忽而放低了姿态,和声以求,如此言语,无非是加以试探,想要知晓韩川真实打算。
韩川缓缓说道:“那倒也不必。”
两片戒指合在一处,顿时也是成为完整的一枚,吐出一枚玉简。
乐娇心尖微微一颤,誓约在此,自有法力约束,若然自己违背,必受反噬。除非,两人皆同意解除。韩川咬破了手指,在玉简上一涂,乐娇恍恍惚惚,也如此为之。毕竟,乐娇本便想如此,机会在前,如何能错过。咬破手指时,乐娇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
待婚约解除,那玉简已然光彩尽失,再无法力。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使得乐娇内心竟无什么欢喜之情,反而有些不真实。暗中,她甚至掐了自己手掌心一下,生恐自己做了一场梦,而梦里面一切也是做不得真。
好在手心一掐,终究有些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