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还有些迟疑,傅里再次保证,“若是你们担心,我也可在此保证,若是这门婚事成了,除非夫妻二人年过四十仍未有孕,否则卫家绝不会允许兰哥儿纳妾。不仅是纳妾,蓄婢、外室等有辱门风之事也绝不允许发生。”
顾母双眸一亮:“此话当真?夫人可做得了主?”
她倒是不担心卫家两位老人,毕竟他们年岁也大了,以后如何尚未可知,她更不会觉得自己女儿会四十都不孕。
她只是担心卫侯爷。
傅里爽朗一笑:“夫人放心,我若是做不了主,便不会夸下海口。”
顾母点头,又说起了女儿的想法。
傅里一个现代人,哪儿会介意两个小青年在订婚前相处了解?于是干脆应下:“想来顾夫人对这门婚事没什么异议?既如此,我们大可开始商量订婚事宜,交换信物。同时我也可允诺,订婚之前,两家决定联姻的消息暂时不传出消息,顾姑娘若是在正式订婚前有任何不满,大可以直接退婚,我们绝无二话。”
傅里这番表态可谓是诚意满满,顾母自然不会不知好歹地拒绝,于是果断点头。
等傅里将顾家的信物交给兰哥儿,他双眼几乎是瞬间便亮了。
连着多日,卫若兰的心情都肉眼可见地高兴,可见对顾姑娘的喜欢。
之后,他也完全不吝惜于向顾姑娘表达自己的喜欢,无论是否见面,都会隔三差五地送上许多惊喜小礼物,若是见面更不得了,几乎将自己知道的,以及傅里教导的种种浪漫之事与顾姑娘做了遍。
没多久,顾姑娘便被兰哥儿一腔热忱打动,点头应允了这门婚事。
消息确定当天,兰哥儿兴奋地买了挂鞭炮,还没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在大门口点燃。一瞬间,鞭炮劈啪作响,吓得周围邻居纷纷派人过来询问情况。
卫家上下知道此事后哭笑不得,卫烆更是拎着把长鞭追着兰哥儿狠揍了一顿。
但就算这样,兰哥儿脸上的高兴也遮掩不住。
顾姑娘听说之后,好气又好笑,又为兰哥儿之举止觉得甜蜜羞涩,又忍不住为他遭遇心疼,一时间竟除了派来身边心腹丫鬟上门探问外,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兰哥儿见到顾姑娘身边丫鬟后,却已经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颗心完全放在了她身上。
这事儿到底好笑,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很是让京城百姓乐呵了一阵。
远在他地赴任的锦哥儿听闻此事,也不禁大笑出声,但笑过之后,他便发自肺腑地为兰大哥终觅良缘而感到高兴。
可与此同时,锦哥儿又忍不住为自己遥遥无期的婚事而无奈。
锦哥儿的婚事不比兰哥儿那般一波三折,自打傅里为他定下薛家姑娘之后,这门婚事便再没出过意外。
但……
当年情窦未开时,他自然从不觉得娘亲为自己定下一个年龄比自己小许多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对,当初匆匆一面,他也确定能看出来,薛家姑娘除了与自己年龄相当之外,几乎无一处不好。
更何况这些年,两人通信从未断过,薛姑娘的见识不同凡响,与他也算相谈甚欢。大部分时候,锦哥儿甚至都会忘掉与自己通信的,只是一个年岁小了他许多的半大姑娘。
但不管如何,薛姑娘的年纪也太小了些。
就算在信中聊得再好,薛姑娘在他心中的形象,仍是那个灵动漂亮的小姑娘,如何能将她视作自己的未婚妻?
如今婚事一直没个音讯的兰大哥连结婚日子都算好了,可薛姑娘今年才及笄……
锦哥儿着实有些苦恼。
别的锦哥儿不担心,他就担心与薛姑娘见面之后,自己无法对她产生男女之情。
事实也正如锦哥儿担心的那样,等到薛姑娘及笄那日,他遵照母亲的吩咐亲自上门恭贺,顺便与薛姑娘见上一面,也好确定双方对彼此
是否有好感,愿意共度一生。
两家早有默契,也都清楚这门婚事最终能否成行,还要看此次见面后,两个孩子对彼此的观感。
于是锦哥儿与薛家伯父伯母见过面后,便被引着来到了薛家花园。
并未等太久,他刚到湖心亭,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便见袅袅飘来一抹倩影,定睛一看,肤如雪,发如墨,眸如点漆,眉似弯月,好一个倾城佳人。
锦哥儿很是惊艳了一下。
原本的娇俏小姑娘形象,彻底被这抹人间少有的绝色取代。
他很快回神,而后便侧身邀请她坐到了自己对面。
许是长大后第一次见面,哪怕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却也有些拘谨,完全不似笔墨往来之时能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
两人互相试探着问了几个问题,这次见面便匆匆告一段落。
对锦哥儿来说,这次见面无疑是相当不错的开局,虽然他仍旧无法确定自己能否对薛姑娘产生男女之情,但他已然确认,自己对与薛姑娘携手一生,至少是没有抵触情绪,甚至还略有期待的。
于是不久,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写信告诉了母亲。
而另一边,薛宝琴却有些失落:“妈妈,林大哥是不是对我感到失望了?女儿总觉得,林大哥待我并不热情,似乎没有结亲的打算。”
与锦哥儿不同的是,薛宝琴从小便将他视作自己的未婚妻,所以才会在书信中抛却女子矜持畅所欲言,也是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好,希望能在婚前培养感情,希冀于婚后得以琴瑟和谐,夫妻美满。
之前,薛宝琴一直期望着及笄这日到来,可如今,她却难道伤怀,希望时光能够倒流。
“许是我表现得不够好……”薛宝琴红了眼眶。
薛母见状,忍不住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许是一切都是你的错觉呢?这还是你们长大后第一次见面,彼此生疏些也是有的,那等初次见面便满腹热情之人,到底是少数,林公子待你不热情,只能说他守礼而已。”
薛宝琴仍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该相信母亲的话。
薛母下了一剂重药:“我与侯夫人虽说交换了信物,但到底没有正式定亲,你若是不愿,我这就差人快马加鞭,将侯夫人的信物交还,对你的名声也没有任何损伤,到时你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也是可以的。只是女儿,哪怕林公子待你没有那么喜欢,你真的愿意放弃吗?”
薛宝琴沉默许久,脑海不禁闪过无数锦哥儿与她通信时的言谈,正是那些与寻常男子不同的包容与见识,令她的一腔少女心事生了根,发了芽。
若要她就此放弃,如何甘心?
薛宝琴从薛母怀里挣脱,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女儿不愿意放弃。”
薛母怜爱地抚上薛宝琴的脸颊:“既如此,我立刻写信给侯夫人送去,言明我家对这么婚事十分满意。之后且等侯夫人那边的消息,若是林公子真对这门婚事没那么满意,我便再去一封信,请侯夫人再给你一个机会。”
薛宝琴抿唇,羞涩地点了点头。
薛父听闻此事后,倒是对锦哥儿生出了几分不满,也有心直接推了这门婚事——
虽然锦哥儿家世过人,人品才貌更是不俗,错过了他可能女儿再也找不到条件这么好的人,可他薛家又不是卖女儿,怎么可能在男方对这门婚事不热衷的情况下,还急不可耐地倒贴?
可女儿喜欢,他能怎么办?
再者,女儿与锦哥儿虽然是多年后第一次见面,他与儿子薛蝌父子二人,同锦哥儿的见面次数却并不少,他总觉得锦哥儿不像是女儿说的那种会在见面时就不给女方面子的人。
于是他在纠结之后,到底默许了妻子送信之举。
出乎薛家意料的是,他家的信件刚刚送出金陵,锦哥儿便派人上门言明了自己的意愿,同时提及他已经写信告诉傅里,若是薛家对这门婚事没有意见,便可以正式定亲了。
薛家上下自然喜不自胜,原本的不满也随着这封信的到来而消失。
第133章 新文《[红楼]养女送子》已发,欢迎收藏~
这年秋天,薛家一家四口处理好生意上的事儿,便带着好几车的家私与嫁妆上京,为唯一的女儿备嫁。
慢悠悠在路上走了两个月,到京城时,已是秋末。
宝琴以前倒是跟着父亲来过京城,只是当时年纪小,几年过去,她对京城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这也就造成了,到京城的时候,她刚从船舱出来,便被京城的温度狠狠教训了一次。
薛母本在清点行礼,见女儿兴高采烈地出去,又哆哆嗦嗦地回来,不禁失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京城的天气比江南寒冷许多,让你添件厚衣裳再出去吗?可是被冻着了?”
薛宝琴嗔了母亲一眼,笑着走到薛母身边:“女儿都添过一次衣裳了,谁曾想京城这般冷?将女儿吓了一跳。”
薛母笑着摇摇头,转身对身边的大丫鬟道:“我记得之前为琴丫头备了一件大氅,就放在我床尾的木箱里,你去给她拿出来。总不好将我的心肝儿给冻坏了。”
大丫鬟点头应声,转头便去了床尾,从里面取出了一件兔毛大氅。
大氅雪白,又毛茸茸的,瞧着着实漂亮。
薛宝琴见了立刻走上前,伸手摸了把,惊喜道:“这兔毛细软光滑,还是簇新的呢,母亲何时准备的,女儿怎么不曾见过?”
“咱家这么多东西,若是让你一一见过了还了得?”薛母含笑注视着女儿,“何况这件大氅并非旧物,乃是上京之前,侯夫人担心你初到京城不适应这边的天气,特意派人给你送来了。除了这件兔毛的,还有赤狐与雀金两件大氅。只是我们初来乍到不宜招了别人眼热,便只拿了这件兔毛的。”
说着,薛母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当初女儿幸运,入了侯夫人的眼,得以与林桂定亲,薛母不是不高兴,只是心底却一直有些担忧。
那林桂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品貌才学,那都是一等一的,能与那样的人结亲,无论是谁听了,也得说一句高攀。兼之林家一直无话,侯夫人也说要晚一些再成亲,更让薛家为此惴惴不安。
可要让薛家放弃这么婚事,他们也不甘。
于是,便这么一直拖着了。
如今婚期已定,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总算可以放心了。
只是到底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顾虑颇多。这门婚事又实在扎眼,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为好,免得惹人眼热,无故招来祸患。
这京城啊,惦记着贤婿的人家,多着呢。
薛宝琴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听完脸上飘了两朵红云,便也干脆应了下来。
只是心里却道,听着侯夫人是个温和好相处的,想来以后应不会有太大矛盾。但以后到底要与林夫人接触更多,却不知她是个什么性子。
到如今,林家对她还未有太多亲近的表示呢。
薛宝琴有些忧心。
薛家在京城也有一处三进的宅子,定好婚期后便早早让京城这边留守的仆从收拾妥当,只等他们入住了。
薛家一行人坐上马车,又过了许久,才到了地方。
因为舟车劳顿,一家子人进了宅子便命人将热水烧好,洗漱一新后便各自回房睡下了。之后几日又一直在归置行礼家私并带来的几大车嫁妆,于是便一直没出门。
直到薛家入京十日后,他们才腾出空儿,想着举办一场宴会,好让相熟的人家知道,薛家已经到了京城。
薛老爷在书房给各家写请帖,薛秦氏担心他遗漏,便在旁仔细看着。
定威侯府与林家自然不会落下,但……
“怎么不见写给贾家的请帖?”薛秦氏疑惑地看着老爷。
薛老爷皱了下眉:“我们与贾家关系不算亲近,当初薛家出事,贾家态度也……”
“不曾想你气性儿这般大,”薛秦氏没好气地戳了下他额头,“那贾家倒真没几个人值得相交的,但你是否忘了,前些年宝钗已嫁入贾家?”
薛老爷愣住,半晌回神:“我倒确实忘了这一茬。不过这也不怪我,宝钗这些年一直行走在外,多半时间都停留在江南一带,时常到我家小住,反倒极少与其丈夫团聚,我这脑子不是没转过弯儿,还以为她未曾出嫁呢。”
说起这个侄女儿的婚事,薛老爷就是一肚子的气。
当初他与夫人想着宝钗是个不甘落于人后的,行商又颇有章法,手段也不俗,便特意为宝钗选了个生意做得颇大,族中却青黄不接,小辈中没一个有本事接手家业的人家,想着宝钗一进门就能当家做主不说,还能靠着自己赚钱的本事将夫家一大家子人都牢牢捏在手上。
谁曾想,宝钗的寡母也不知怎么被她娘家姐姐说动了,竟想将女儿嫁给侄儿。
虽说她那叫宝玉的侄儿确实是有本事的,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中进士,如今已入了翰林院当差。可也不看看宝玉是个什么性子,平时耳根子软趴趴的,最容易被身边伺候之人撺掇,没个自己的主见不说,还尤为喜欢在脂粉堆里面打滚儿。
偏偏那贾家还是一大家子人,个人有个人的小心思,大宅门里面的明争暗斗就从未断绝过。更可气的是,一大家子人就没一个出息的,全家老小都指望着贾宝玉及其侄儿贾兰出人头地。
宝钗嫁进去,这一大串儿人可不就跟吸血虫似的,黏上去就撕不下了?
这样的人,如何会是良配?
可气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由父母做主,他那嫂子打定主意要将女儿嫁进贾家,他们这些叔叔婶婶又有什么办法?若是反对的狠了,他那嫂子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喝骂,说他们黑心眼子,见不得侄女儿做官夫人,硬要让侄女儿做个商人妇。
夫妻二人好心为宝钗,却被人指着鼻子骂,心都凉了,干脆撒手不管了。
若非宝钗会做人,当晚就来替母赔罪,还说感念夫妻二人待她的好,他们与这一家子人指不定早没了联系。
只是想起宝钗这些年常不归家的举动,薛老爷仍是一脸的不得劲儿。
“行吧,就给贾家也递一张请帖。”
很快,就到了宴会这日。
一大早,薛家几人刚用过早膳,便门人来传,说是贾夫人到了。
几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贾夫人是宝钗。
薛秦氏皱眉:“你这门子忒没眼色!宝钗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薛家与她娘家一般,你们这些下人传话合该称呼宝姑娘才是,怎么张嘴就是贾夫人?这不知道,还以为宝钗是外人呢。”
那下人连声称是,只道下次必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