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成了我外室——天行有道
时间:2021-09-09 00:26:27

  她是真心想对纪雨宁示好的,若为了一件衣裳让对方累出病来,林夫人可就大不好意思了。
  纪雨宁笑道:“不过是些轻省活计,您先瞧瞧衣裳合不合身,若不好,我再拿回去改。”
  林夫人便叫了儿子出来,打开包袱瞧时,竟有外裳、里衣、衬裤一式三样,且接缝处也做得格外细致,针脚线头都用柔软的布料包在里边,保准不会擦伤肌肤。
  “还是你细心。”林夫人感慨无比,本来只为交个人情,哪知纪雨宁比织造坊里的绣娘们都要周到——虽然不曾生养过,可一旦关乎孩子,便方方面面的事都考虑周全,这样的人,老天为何不肯眷顾呢?
  趁林荣换衣裳的空档,纪雨宁也说了公主府请她的事。
  林夫人一听大惊,“确定是公主殿下发的帖子?”
  纪雨宁诧道:“还能有谁?”
  林夫人却是知道太后她老人家来静园的事,本就对皇帝流连宫外不满,看见纪雨宁这个“始作俑者”,太后岂有不恼的?虽说以堂堂太后之尊不见得对个民妇动手,可羞辱责骂大概是免不了的。
  一念恻隐间,林夫人已是不假思索的道:“我陪你去。”
  虽说她也算不上多么尊贵,可毕竟来者是客,太后总要顾及点面子。
  纪雨宁很是感激,“多谢姐姐。”
  林夫人连说不必,心里却想着,若陛下知道她今日为纪雨宁出头,来日总得照拂林家吧?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纵使太后娘娘亦得罪不起,可这天下毕竟是皇帝说了算——站稳了一边,另一边就不用管了,人总不能太贪心嘛。
  两人各怀心事,乘着林家马车来到静园,因着那封请帖,公主府的扈从并未为难她们。
  不过在见面时林夫人还是吓了一跳,本以为太后会华装丽服出来见客,结果却只穿了件深青色褙子,头上还梳着不伦不类的发髻,打扮得像个深宫嬷嬷。
  至于她为何认得出来,则是因家里收藏过一副太后昔年的画像,那样气度高华的美妇,远非眼前老妪能比。
  石太后也很不满,她是来教训小辈的,穿成这样还怎么给下马威?
  然而长清说得好,“若挑明身份,那纪夫人不更得巴着皇弟不放么?母后您细想想便知。”
  石太后认准纪雨宁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觉得此等顾虑不无道理,于是采纳了长清提议,只以侍从身份在席中观察,趁机揭穿这个女子的真面目。
  纪雨宁上前致礼,“民女参见公主殿下。”
  目光注意到长清身侧年纪稍大的那位——实在长清太过喜欢俊男美女,府里稍微多出个模样别致的,便跟羊群里的狼一般扎眼。
  长清只能努力解释:“……这位是我的乳母,最近刚从老家回来,我可怜她孤苦无依,便留她在府中暂住。”
  纪雨宁便目露恻隐,“难怪看起来气色不佳,想是不习惯京城水土吧?”
  林夫人看得心惊肉跳,她可真敢说,太后娘娘素来最重保养,听见这话不得气个半死?
  哪知随即就见纪雨宁从袖中掏出一只黄澄澄的东西,含笑递过去,“梨能滋肺、润喉,最适宜秋天服食,您请用吧。”
  石太后默不作声地接过去咬了口,果然觉得喉咙里舒缓许多,干枯嘴角也不那么难受了——原是因站久了又滴水未进的缘故。
  看不出来,这女子说话难听,做事倒还算得细致。
  纪雨宁这厢便望着长清道:“公主寻我有何事?”
  长清哪敢说我母后要找你的茬,只盈盈笑道:“长日无聊,我有一盘珍珑棋局,夫人可敢应约?”
  琴棋书画,似乎是大家闺秀的标配,然而纪雨宁却兀自摇头,“我不会。”
  果然是个绣花枕头。不知怎的,石太后心里倒有点失望,发现儿子只是爱色,她本应高兴才是,只不过……大抵因纪雨宁的相貌太过清艳,却又未曾受过良好教育,难免让人觉得遗憾。
  纪雨宁坦然道:“莫说我不懂棋盘,纵使懂,我也不会与公主对弈。”
  长清诧道:“为何?”
  纪雨宁道:“公主乃帝女之尊,而我不过足下尘泥,试问如何敢赢?既然必定要输,换谁都是一样,又何必非我一人不可?”
  又是一个诡辩奇才,石太后心里暗道,但却不能不承认纪雨宁所言有理——别说一介民女了,纵使她们这些宫中嫔御,跟先帝对弈时不也败多胜少,并非技不如人,只是身份在那里,不得不示之以弱,这般才能奉承帝心,也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纪雨宁的性子,也许倒适合进宫……不,她是明知道其中规则,却又不肯去迎合,某种意义上,她比那些京城贵女们还要倨傲。
  石太后恍神间,冷不防把一盏茶水泼在了长清身上,长清愣了一瞬,随即便出言叱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这般粗手笨脚?”
  虽然有些对不起母后,可谁叫长清公主脾气本来就不好——这时候若不保持原样,只怕让客人起疑。
  石太后也清楚这点,少不得垂目站到一旁聆听训示,她还从未有过这么憋屈的时候呢。
  纪雨宁盈盈起身,笑道:“公主何必着恼?纵然这位老人家只当过你数年乳母,可百善孝为先,你也不该对她如此不尊重。若传到外头,还让人以为公主您多么跋扈无状,对您的名声也不利。”
  石太后深以为然,这女子虽然行为不检了些,大道理却还不错——不知不觉中,石太后对纪雨宁的印象分已上涨到五成了。
  长清:……合着你们在这里婆媳情深,只有我一个当恶人?
  于是把林夫人拉拢过来,“你评评理,到底该不该罚?”
  看热闹正看到高兴处的林夫人:……不是,这关她什么事啊?
  早知道就不来了。
 
 
第25章 .  纯洁   心思不放在读书上,净顾着招蜂引……
  林夫人明知这乳母身份, 又哪里敢真个添油加醋,只讪讪道:“依臣妇的愚见,不过小事一桩, 公主还是饶恕则个吧。”
  长清公主分外扫兴, 难为母后今日戏瘾大发, 这么草草收场也太无趣了。
  倒是纪雨宁今日的表现颇出意料,长清知晓太后主要为考察纪雨宁的为人, 索性再添一把火,“夫人这般怜贫惜弱, 何以对家中翁姑却不恭不敬呢?”
  李家婆媳的龃龉,实在已不能称作秘密, 听说前几日李老太太还被气病了,站在任何一位长辈角度,这般举动都算得忤逆。
  石太后神色微微冷淡了些,若真是这般,她更不放心叫此女入宫了——珩儿本就偏宠她,若是倚姣作媚挟制起婆婆来, 还有安宁可处么?
  长清本以为对方在外人面前多少会扮扮贤良样子, 哪知纪雨宁却神情不改,“世间尊卑有道, 可若是长者自己不顾惜身份,行出来的事让人笑话,晚辈可不得从旁劝止么?劝止无用, 少不得口舌纷争,这也是人之常情。”
  长清着实佩服她的措辞,婆媳吵架都能说得这般清新脱俗,只是这话太后恐怕不爱听呢。
  下意识望向身侧, 然而石太后脸上呈现的并非恼火,而是怔忪,原来她也想起自己做媳妇时的光景。宫中规矩比之寻常人家更多出千倍百倍,每每受了上头的气也只能哑忍着,如果可以,她多想像纪雨宁这样肆意宣泄一回——这样换位一思考,便不忍苛责了。
  长清没想到母后这样容易被打动,看来只有她继续扮演恶人,遂盈盈笑道:“听闻夫人如今在兰花巷,又与我府中一位姓楚的相公过从亲密,夫人就没觉得有何不妥?”
  总算聊到这件事了,林夫人抖擞精神,竖起耳朵。
  纪雨宁也没否认,“是。”
  长清微哂,“抛弃家室,与外男别居,如此淫奔无德之举,夫人莫非还要大言不惭么?”
  这话可着实有些尖锐了,林夫人微微皱起眉头,觉得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遂勇敢地站出来道:“那也是因李成甫有眼无珠,偏疼宠妾,倚重外室之子,还把明媒正娶的妻子给赶了出来,纪妹妹,你说是不是这样?”
  纪雨宁沉吟片刻,还是坦诚,“事实上,我已与李祭酒和离,再无瓜葛。”
  李肃为怕丢面子,让她保密,但,又不曾白纸黑字立下状纸,做什么非得听他的?如今一月之期已足,纪雨宁也懒得再隐瞒了。
  长清脸上又惊又喜,心想这话才真正说到点子上,如此太后总能放下了吧?
  难怪她方才自称民女哩,原来有这层意思。
  哪知纪雨宁接下去便道:“但,即便尚未与李大人和离,我也不会跟楚三郎断绝往来。人生在世,得一知己多么艰难,公主,您是过来人,应该知晓这个道理。”
  长清公主三段姻缘都不算如意,因此在男女之事上也格外洒脱,但,她能理解,不代表母后也能理解——在保守古板的贵人们看来,公主与民女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面,一个象征君权,君权是无限制的,而民女就得守着世间种种本分与规矩。
  纪雨宁这话,着实有些画蛇添足又惊世骇俗了。
  长清有些担心地去看石太后的反应,然而石太后却依旧不发一语,是气得哽住了,还是根本已不想理会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长清只能扯开话题:“林夫人怎会与纪夫人一同前来?”
  林夫人忙道:“是我先前托纪妹妹为犬子制件衣衫,今日恰得完成,可巧听闻纪妹妹要赴府上之约,臣妇贪看热闹,便厚着脸皮过来了。”
  又陪笑道:“公主没见过纪妹妹的手艺,真称得上巧得天工,虽只是一样简单软袍,却细腻精巧得没话说,臣妇见了都爱不释手,舍不得给孩子穿了。”
  趁机夸一夸纪雨宁的绣工,这个总是加分项的。
  “真有这么好?”长清果然来了兴致,转朝着纪雨宁道,“夫人能为我也做一件吗?”
  以纪雨宁的性子,其实不太爱接这种生意,麻烦不说,长公主哪里少得一件衣裳?
  但,鉴于她跟玉珠儿刚从李家搬出,正是百废待兴之时,长公主又爱热闹,一条绚丽夺目的衣裙,足以助她尽快在京城打响名声——等多筹些钱,便能开一间小小的铺子了。
  纪雨宁于是颔首,“可以。”
  长清又把石太后拉到身前来,撒娇般道:“可否帮本宫的乳母也做一件?”
  这两人的关系可真奇妙,不似主仆,倒像母女。纪雨宁摒去脑中那点不合时宜的思绪,道:“当然。”
  做生意而已,客人在她眼中是没贵贱之分的。
  石太后僵硬着身子,到底没好意思拒绝——人家方才帮她解了围,这么着推脱一片好意,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长清兴致勃勃,趁势说道:“这一来一回的难免费事,夫人不若将就在园中歇下,等量体裁衣完再走罢。”
  纪雨宁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不觉得多么麻烦,而且裁制衣裳实在是个琐碎细致活计,对于不熟悉的顾客,当然时时盯着会更好些,便答应下来。
  长清本来还假惺惺地问林夫人要不要留下歇宿,然而林夫人觉得自己陪纪雨宁一场已经够义气了,若还继续闯龙潭虎穴,恐怕心脏会受不住。
  于是忙不迭的告辞,盘算回到家中该如何向丈夫介绍今日始末——实在刺激得有点过分了。
  一屋子的人都在唱戏,唯独纪雨宁被蒙在鼓里,来日真相大白不知道该怎么样呢!
  *
  琼华宫中,石景兰握着绷子的手不小心走了样,细细的绣花针穿过布料,在指腹上刺出一个小红点,疼倒是不疼,只是莫名烦躁难耐。
  石景兰索性唤来宫中近侍,“太后娘娘呢,怎么还未回来?”
  静园风光虽好,可太后并非喜热闹的性子,没道理迟迟不归——以她帝母之尊,收拾一个小情儿三言两语就够打发的了,那纪氏还敢不听?
  石景兰也是偶然从娘家蔡国公府打听得这纪氏来路,在夫家都不甚得宠,不知怎的倒把皇帝魂儿给勾去了,虽然说是不能生养,可石景兰总有些不放心,便辗转将消息传到太后耳里,太后最重规矩,果然听了不忿,立刻便要出宫将皇帝召回。
  不过是场露水情缘,过些时自然便忘了。石景兰缓缓抚摸着那平滑绣布,一个二婚妇人,不见得能危及她的利益,但,她总得防患于未然,由太后出面解决是最好的。
  这也是为了陛下千古名声思量。
  然则侍从带来的消息却令她大感意外,“方才静园来报,太后娘娘在长公主府上歇下了。”
  这就奇了,太后素有择席之症,怎么会在外头过夜?石景兰敏感的道:“还有谁在?”
  侍从道:“有位姓纪的夫人,说是言语爽利,甚得太后娘娘喜欢,娘娘还请她做衣裳呢。”
  石景兰傻眼,不是说兴师问罪吗,这怎么倒亲如一家了?
  楚珩料理完几位藩王中秋贺仪,本来先去了兰花巷,哪知那一家人却不在,只得忧心忡忡回静园去,哪知刚一进门,便听说长公主留下了两位女客。
  楚珩心里便知不妙,母后怎能趁他不备来寻雨宁的麻烦,这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倒不怕太后言语带刺,凭纪雨宁的本事,总是有办法化险为夷的,只是倘身份暴露……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侍人却笑道:“陛下放心,纪夫人并不知太后娘娘来此,还以为是公主府的乳娘呢。”
  便把石太后听从长公主建议乔装改扮一事说了出去。
  楚珩颇感无语,怎么母亲比自己还爱演,有这般作弄人的么?
  幸好不曾露出马脚。
  本来该去向太后请安的,楚珩想了想,还是在侍人的指引下来到客房,轻轻叩窗,“阿宁,你歇下了不曾?”
  纪雨宁也有点认床毛病,这会子辗转反侧,精神却好得厉害。不过楚三郎在公主府还不知避嫌,夜叩闺门,纪雨宁忍不住就想作弄一下他,哑着嗓子,故意做出困倦模样,“已经睡了,你明日再来吧。”
  窗外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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