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即便心里对年玉袖有那么一点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满,也在年父这番拳拳爱女之心下消失无踪。
他顿了顿,笑道:“更改回原来的婚期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礼部早已经将迎娶侧妃的典礼用品都准备好了,只是年家……”
“王爷放心,都已准备好了。”年羹尧迫不及待地开口。
胤禛看了年羹尧一眼,心里转过此人性情与能力,以及如今的官职……
虽然对他的突然插嘴有些不满,但胤禛对有能力的人向来容忍度极高,所以仍旧冲着他点了点头:“若是这样,我这便去找汗阿玛说一声,礼部那边东西都在,到时候直接举办典礼便是。”
年家人喜不自禁。
不过是娶侧妃而已,若非此次侧妃身份特殊,胤禛甚至问都不会问康熙,直接办了典礼将人迎进府就是了。
但因为年玉袖是康熙救命恩人,这场典礼的一切变故都该与之说一声。
康熙听完,皱了皱眉:“为何两次更改婚期?”
胤禛并未提及第一次,而是将第二次更改婚期的缘由,也即是年父的那套说辞经过删改润色之后,告诉了康熙。
康熙眉眼舒缓下来:“年家小格格于朕有恩,他们既有请求,满足也无妨。”
胤禛领命,又去通知内务府与礼部。
索性礼部早已准备好年玉袖入府典礼的用品及主持的官员,内务府也将典礼礼服等物准备好了,年家自然早做好了准备,于是一阵紧锣密鼓地筹备后,年玉袖终于在十二月初入了雍亲王府。
福晋早早将东大院收拾出来,年玉袖一入府便住了进去。
她是直接以侧妃身份入府,地位天然比府中其他的格格,包括康熙亲自赐下的钮祜禄格格都要高。
于是和当年钮祜禄格格入府时的情况一样,当年玉袖在入府次日给福晋敬茶请安顺便认人的时候,其他格格看向这位年侧妃的眼神都充满了打量与审视。
其中,又尤其以钮祜禄格格的眼神最为复杂。
若不是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以她满洲八旗的出身,以及皇上亲赐的身份,这侧妃之位本该是她的。
钮祜禄格格低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年玉袖也注意到了她,在给福晋敬茶之后,视线便张樱与钮祜禄格格之间流连。
张樱又不是瞎子,自然察觉到了年玉袖对自己的注视。
她其实对年玉袖也挺好奇。
当初见面时年玉袖年纪太小,五官尚未张开,瞧着也就是个精致可爱的小萝莉;如今定睛看去,发现年玉袖已经张开了不少。
她的五官很精致,却不算很突出,但一身冷白皮很是亮眼,再加上似蹙非蹙的眉,看人时专注地仿佛将自己装进心里的多情桃花眼,以及当年救下康熙后一直有些病弱的身体,瞧着倒是楚楚可怜中又透着一股娇媚,让人忍不住保护欲的同时,还想将其独占身侧。
很独特的美人,想必也很符合胤禛的胃口。
转头看去,果然几个格格眼里都闪过一丝忌惮,对年玉袖的态度也戒备起来。
说起来伤心,当年张樱入府的时候可没这样的待遇。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一想,心里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她很喜欢自己的长相,也很爱自己,并不会因为别人的喜好怀疑自己。
她就是最棒的!
年玉袖却在看过张樱之后,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除了端坐高位的福晋之外,反倒是地位较低,人也相对低调的钮祜禄格格,得到了她更长时间的注视与打量。
若她没记错,这位钮祜禄格格应当就是未来的皇太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未来的乾隆皇帝与皇太后并不是亲生母子,但关于乾隆的身世,不一直有种他生母是汉女,只是为了提升他的身份才将其抱养到钮祜禄名下的传闻?
张樱正巧是汉人,委实没必要感到惊奇。
相较于张樱这个失败者,还是这位最后的后宫赢家更值得在意。
但可能是太在意了,以至于她看向钮祜禄格格的时间有些久,直接把钮祜禄格格给看毛了,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刚入府的侧妃:“侧妃姐姐,妹妹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是妹妹无意间冒犯了您?若是这样,妹妹提前给您道个歉,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年侧妃回神:“是我让妹妹误会了。我只是觉着妹妹面容可亲,忍不住多看了会儿,冒犯了妹妹还望恕罪。”
不管钮祜禄格格信没信吧,反正她都接受了这个说法:“看来是妹妹误会了。”
福晋看了年侧妃一眼,觉得她有些怪异。
但这到底是与年侧妃的第一次见面,福晋便没有多说,而是让年侧妃与张樱等人互相见了礼,便直接让人退下了。
张樱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喃喃与默默早已去上学了。
她便抱着啾啾,给他念一些儿童绘本上的故事,念到有趣的地方,啾啾还会笑着拍手。
只是没念一会儿,春喜进来传话,说是年侧妃来了。
张樱让人进来。
不久,年侧妃带着两个宫女入内,一见到张樱,便将右手抬到脸侧给她行了个扶鬓礼。
张樱起身回礼,让其坐到自己身旁,然后才将啾啾再次抱到怀里。
年侧妃看了眼啾啾,笑道:“这便是弘历了吧?生得真是玉雪可爱,让人喜欢得紧。”
张樱失笑:“大名弘历,但我们平日都叫他啾啾。”
“啾啾?”
“他是九月九日生的。”
年侧妃顿住,据她所知,乾隆生日在八月,小名儿也是叫元寿而非啾啾。
但弘历的母亲都变了,生日与小名儿变了也没啥。
年侧妃干脆忽视过去:“妹妹初来乍到,尚不知道府中规矩,今日上门拜访,希望能与姐姐结份善缘儿,以后妹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姐姐不忘提醒。”
说完抬手,让身后那位端着托盘宫女上前。
宫女上前一步,年侧妃亲手揭开托盘上遮盖的红布:“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姐姐笑纳。”
张樱抬眼一看,竟发现是一整套鸽血红宝石打造的头面。
鸽血红宝石很珍贵,说是千金难求也不为过。
但可惜的是……
这套头面的设计稿,正是出自十来年前的张樱之手。
若她没记错,这套头面在江南的首饰铺摆出来没多久,就被当地豪商买走了,据说是送给了太子的某位宠妾。
她卖了好几万两银子呢!
那么问题来了,年家又或者年玉袖,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套头面?
送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张樱向来是不怎么喜欢和人拐弯抹角的。所以在认出这套头面儿后,张樱便直接问道:“若是我没认错,这套头面最开始应该是在江南出现,当时首饰店刚摆出来不久就被人花了几万两银子买走,还引起了一些轰动。听闻这套头面最后落在了废太子家眷手上,只是不知……”
她看向年玉袖,面带微笑。
年玉袖却总觉得张樱的笑容中藏着威胁,她心里有些不适。
但与废太子扯上关系绝不是好事:“前些日子有人高价变卖首饰,我瞧着喜欢,就花钱买了。”
张樱想到了一个情节。
小说中,太子被幽禁咸阳宫后,他养在宫外的美人为与之割裂关系,纷纷低价出售太子送给自己的物件儿。
年玉袖看中了一套点翠头面,于是花大价钱买来,后来送给了李月容。
但这套点翠头面太出名,李月荣险些因此被胤禛厌恶,即便后来解释清楚,李月荣也因为贸然收受重礼而让胤禛生了气。
李月荣也因此与年玉袖彻底结仇。
张樱看向鸽血石头面,所以现在,自己是顶替了李月荣在小说中的戏份?
她忍不住笑了:“这东西到底贵重,也有不太好的来历,年侧妃若是相信我,便留在我这儿,我会将此事尽快告诉四爷,看他要如何处置这套头面。”
年侧妃愣住:“没必要吧?只是一套头面而已。”
张樱失笑:“这套头面好几万两银子呢,而且还与废太子有关,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说完转头,“老獒,将这套头面收好,等四爷过来记得提醒我告诉他。”
说来也是巧,当天晚上,胤禛就来了。
第82章
不管年侧妃到底是有意无意, 张樱都不打算替她瞒着。
所以胤禛过来,张樱便直接将那套鸽血红宝石的头面拿出来给了胤禛:“这一套头面当你卖了好几万银子呢,你若是觉得不喜欢, 还能卖了。”
鉴于张樱平时并不喜欢戴太重的头饰,即便戴首饰也是轻便为主,所以胤禛看到头面儿后从未怀疑这是张樱的首饰, 而是直接问道:“这套头面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么清透明亮的红宝石可不多见,款式也精巧新颖, 卖出几万两银子也确实物有所值。”
张樱笑了笑:“年侧妃送我的见面礼,据说还送了一套点翠头面给福晋。”
胤禛脸色瞬间就变了:“年侧妃送的?”
一般新人入府的时候, 为了给新人面子,胤禛都会先去新人房中歇上三天。所以他今晚到张樱院中, 并非想要与她发生点儿什么,而仅仅只是为了过来看看默默而已。
默默确实很聪明, 而且很喜欢读书。
而且相较于寻常聪明人的举一反三,她甚至可以举一反十,且她相当擅长在合适的时机给出合适的反应。
这样的学生,教起来往往非常有成就感。
胤禛从默默小时候开始, 就非常喜欢给她念书, 在她长大后更是迷上了教她学问与各种自己知道的知识。
张樱甚至怀疑, 胤禛把教导默默当成了一种有效的放松方式。
但在今天, 他想要教导默默的想法显然是不能成行了:“年侧妃的父兄相当清贵,虽然有些家财, 去却也沉迷购买各类书籍古董,并无这般奢侈的爱好。年羹尧倒是喜爱享受,也重排场,手上却无太多银子……年侧妃买这些首饰的钱……”
张樱见他表情不善, 约摸知道他想岔了,多嘴解释了一句:“听说是先太子养在宫外的一些美人低价变卖首饰,她去买来的。这首饰最开始卖出几万两银子,年侧妃购买的时候却不见得也花了这么多的钱。四爷若对其有兴趣,不妨去问问年侧妃?”
今日他本也是要去年侧妃院子的,有了这么一个变故自然更在张樱这儿坐不住了,于是立刻带上鸽血红宝石头面离开了张樱的院子。
张樱让人注意胤禛离开的方向。
不久,春喜进来回话:“奴婢瞧着四爷离开的方向,不大像是去东大院,倒像是去了福晋的院子。”
张樱一顿:“应当是去看点翠头面了。”
白天年侧妃走后,福晋让人来问年侧妃给张樱送了什么礼物,张樱这才知道,小说中的那套点翠头面却是被福晋得了。
——因小说中弘晖夭折,福晋吃斋念佛极少管事,送礼也直接退了。
那套头面的珍稀程度虽然比不得张樱手中的鸽血红宝石头面,但因为点翠这门手艺基本只存在于宫廷,外界少有会这门手艺的,而且上好的翠羽也是贡品,所以那套点翠首饰论起价值其实比张樱这套鸽血红宝石头面更珍贵。
张樱这套首饰好歹还能用钱买下来,福晋那套绝大部分时候却是有价无市。
福晋知道价值,自然也没打算收下。
只是刚见面就拒收别人的礼物总不大好,福晋便想着等过些日子寻一个机会送还给年侧妃,亦或者送一份等价的礼物回去。
如今张樱将事情捅给了胤禛,福晋那儿也不必为难了。
胤禛从福晋院子离开后,带着两套头面就去了东大院。
到底想着年玉袖刚入府,要给她面子,没当着宫女太监的面儿发火,而是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后才冷冰冰地开口:“年家还挺有钱啊,两套头面一套比一套珍贵,却随手就送了人,你告诉爷,你家哪儿来的银子?”
年玉袖从张樱处离开后就一直惴惴不安,后来得知四阿哥回府之后先去了张樱的院子,后来又去了福晋那儿,她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也不敢隐瞒,忙将自己低价从某位废太子外室手中买下头面的事儿说了出来:“我也不知原因,只是见这头面精美难得,两套头面的价格加起来也不过一万出头,委实便宜得紧,因为着实喜欢,就一时鬼迷心窍买了下来。”
“我真没想到这两套头面这么贵,若是知道,怎么也不可能送给王妃与张侧妃啊?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胤禛皱眉:“一万出头就买下了?”
年玉袖赶紧点头:“我虽不知这头面具体价值,却也知道卖家绝对卖便宜了,这才想着……”
她惭愧地低头,眼眶微微泛红。
这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胤禛只想着自己派人去调查一下那个外室就是了,并未打算追究年玉袖。
毕竟年玉袖本就年纪小本、不怎么懂事,又对汗阿玛有恩,自己还想着用一用她二哥年羹尧,自然不好在她刚入府的时候就惩罚她,让她丢了面子。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介意,当晚即便歇在了年玉袖房中,也并未对她做什么。
等到三日过去,胤禛更是直接宿在了福晋房中。
年玉袖恨得咬牙切齿,心里算是将张樱给恨上了。
张樱:“???”
礼是你送的,自己没挑好,有什么资格怪她?
但张樱正忙着为喃喃布置院子呢,每天忙得很,根本没工夫关注年玉袖。
搬院子这事儿本来没必要张樱亲力亲为,院子是现成的,内务府的工匠也都是全国顶尖,审美在线,张樱只要告诉内务府的人院子需要什么样的改造,最多给一张设计图也就够了。
内务府的人绝对会将院子布置地尽善尽美,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毕竟,张樱也不差钱。
但随着搬院子的时间越来越近,喃喃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低沉,张樱为了让她更快地接受这个事实,也为了让她对未来的住处更有归属感与期待感,便决定亲自带着喃喃布置她以后要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