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复带着陆锦瑟出了武德东门，迎头就碰上裴年昭身边的管事内侍马敬。他笑着给许复跟陆锦瑟行了礼，就让身后的小内侍把食盒递给陆锦瑟身边的侍女。
“敢问这位中贵，这是？”许复问道。
“回陆夫人，这是太子让老奴给陆姑娘准备的小点心，还有两瓶香杏蜜露。太子让老奴转告陆姑娘，今日是太子食言，请见谅。”
“臣女不敢。”陆锦瑟赶忙说道，“还请中贵转告太子，切莫太过操劳。”
“老奴定会转达。”马敬应得恭敬。
陆锦瑟见许复在一边没说话，知道她娘亲这是在考教自己。她看了采蘋一眼，采蘋会意，掏出一个荷包双手递给马敬。
“劳烦中贵在这里等我。”陆锦瑟说道，“这个您拿着。”
马敬也没拒绝，笑着接了过去。
“老奴多谢陆姑娘。”
陆锦瑟跟许复坐在马车上。她闲着无聊，让采蘋打开食盒，里面都是她喜欢吃的小点心。有藕粉桂花糖糕，还有如意糕，以及她最喜欢的桃花酥。她弯弯眼睛，笑了起来。
许复在一边看着她，生怕她的心就这么一点一点被太子笼络过去。
“娘亲。”陆锦瑟忽然开了口，“我想要一套捶丸的球杖，太子哥哥说过些日子一起打捶丸。”
“好。”许复痛快地应了。皇宫里举办捶丸游戏，估计应该会来很多青年才俊吧。
“娘亲最好了。”陆锦瑟说着抱住许复的胳膊，“不知道胖胖醒了没，醒了给他吃如意糕。”
“快算了吧。”许复扶额说道，“你弟弟本来就胖，你还喜欢喂他。这些日子，我眼见着乳母抱他都吃力，我抱他一会儿都觉得压得手腕疼。难为你跟蜚蜚还抱得动他。”
“弟弟可爱。”陆锦瑟笑着说道。
“今日累了吧？”许复摸摸陆锦瑟的头发，“回去换衣裳歇一会儿，晚饭的时候我遣人过来喊你。”
“娘亲最好了。”陆锦瑟歪在许复怀里，她今日确实有些累了。
“今日你做的很好。”许复说道，“对着皇后太子并不谦卑；对着内侍，谦恭有礼，并不倨傲。这才是大家气度。”
“是娘亲教的好。”
陆锦瑟抱着许复仰头笑着跟她说话，一副小儿心性，惹得许复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她的闺女，真是太可爱了。
回到家，陆锦瑟就回自己屋里换衣裳。出来之后，正看见采芳把香杏蜜露拿出来，采蘋在一边叮嘱她小心点。
“拿来我瞧瞧。”陆锦瑟说道。
采芳闻言，走过去递到陆锦瑟手里。
精精巧巧的玻璃瓶，贴着皇家特有的明黄纸笺，写着香杏蜜露四个字。陆锦瑟瞧了瞧，字迹很是熟悉，原来是太子亲自手书。
“采芳，送一瓶到娘亲院子里。”陆锦瑟说道，“一路仔细着点。”
“姑娘，还是我去吧。”采蘋在一边接话，“这小东西精贵，别打碎了。”
第7章
裴年昭回到东宫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今天进来后，褔蕊带着内侍们迎了上来。
“马敬。”
裴年昭立在那里让小宫女给他换衣裳。
“殿下。”马敬赶忙走上前应道。
“东西送过去了？”裴年昭问道。
“是。”马敬带着笑说道，“陆姑娘还赏了老奴一个荷包。”
“留着吧，这是你改得的。”裴年昭说完看着他，“陆姑娘还说什么没有？”
“回殿下。陆姑娘说让您切莫太过劳累。”
马敬早年伴在皇帝身侧，行事颇有眼色。皇帝见他机灵懂事，就让他伺候太子。马敬对太子的事情很是上心，事事想在他前面。所以虽为奴婢，对于裴年昭而言，却有些长辈的意味在里面，对他颇为敬重。
“不早说！”裴年昭自己说着也笑了。
“殿下。”马敬斟酌着又开了口，“老奴见陆姑娘出宫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
“哦？”裴年昭一挑眉，“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马敬笑着摇摇头，说：“姑娘家的心事，老奴怎么能知道，不过观颜色，应该是觉得您没来不高兴吧。”
“知道了。”裴年昭挥挥手，“今日让你在殿外守那么久，也是辛苦。回去好好歇着吧，随便找个人来伺候就好。”
“老奴多谢殿□□恤。”
马敬说完，缓缓退到殿门口，刚要转身，又被裴年昭叫住了。
“你把这个尺寸明日给内侍省。”裴年昭递了张纸条过去，“让他们照着制两套捶丸的球杖出来。”
“是。”马敬双手接过来。
“让他们越快越好。我过些日子要用。”裴年昭叮嘱道。
“老奴明白。”
裴年昭看着马敬，觉得他笑得像一只狐狸。
本来，他打算用过晚饭去母后宫里探探口风。结果南越事情重大，一直商议到现在。他连晚膳都是在太极殿用的。这个时候，估计皇帝已经回安仁殿了，他也不好过去，只得明日再说了。
安仁殿，皇后陶安刚刚卸下钗环，皇帝裴华珝就进来了。她刚想起身，就被皇帝按住了。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吗？”裴华珝说着，伸手把皇后的耳坠子摘了下来。
“今日陆夫人来了。”陶安说道，“我瞧着陆家姑娘，越看越喜欢。”
“哦？”裴华珝笑着揽过皇后，“安安可是打算让她做儿媳妇？兕儿那边呢？怎么想的。”
“先是兕儿喜欢上陆姑娘，我才用心思瞧了瞧。”陶安说道，“陆夫人是我的手帕交，我知道她的心思，断然不会让姑娘进宫的。”
“兕儿？”裴华珣忍不住笑了，“这小子开窍了？”
陶安点点头，说：“你这几日忙，独宿太极殿，我都没时间那个你说。前些日子兕儿跟着长乐长公主家的阿泽去公主府玩，器巧遇陆姑娘。回来以后，就日日面上挂着微笑。今日，我听说他还让马敬守在嘉善门外等着陆姑娘。听说，他给陆姑娘准备了好多小点心呢！”
“哈哈！”裴华珝大笑几声，“兕儿这小子别看开窍晚，倒是挺会办事。”
陶安靠在裴华珝身上，伸手点了点他胸口，说：“那又有什么用，陆夫人肯定不会让陆姑娘进宫的。”
“这……”裴华珝也有些犯难，“要不我去跟老太傅说说？”
“快别了。”陶安说道，“先不说老太傅能不能管陆家的事，就是能管，你觉得他会让陆姑娘进宫吗？当年陆夫人连世家都没嫁。”
裴华珝点点头，说：“这倒是，那陆太师那边呢？”
陆太师说的是陆锦瑟的曾祖父陆敬。他前些年就致仕在家，只留了太子太师的虚职。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陆家的家训是不得纳妾。陆家上一辈的姑娘可是嫁进了方家。”陶安说道，“你觉得陆太师能同意吗？”
“那可怎么办？”裴华珝说道，“兕儿好不容易动了心，这要是娶不到心爱的姑娘，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是啊。可是咱们有不能拿权势压人。现在啊，我看咱们能做的就是找个由头把太子妃这事再往后压压，然后制造机会让兕儿跟陆姑娘多接触接触。万一兕儿能得了陆姑娘的芳心，陆家应该也就允了。”陶安说完，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过陆姑娘聪明，我觉得她就是对兕儿芳心暗许，估计也不乐意嫁进东宫。”
第8章
四月末，天气晴好。皇后耐不住儿子裴年昭天天软磨硬泡，给汴梁几家人下了帖子。
“母后，姑娘家都有谁啊？”裴年昭问道。
皇后陶安含笑看着儿子，说：“付家兄妹，陶家姑娘，还有谢家姑娘。”
裴年昭等了一会儿，见皇后没再说话，眨巴眨巴眼睛，问道：“还有谁？”
“没了啊！”皇后笑得更欢了。
“那陆家呢？”裴年昭有些焦急。
皇后难得看见儿子发急，更觉得有意思。
“陆家姑娘啊？你猜！”
裴年昭觉得自己快哭了，抬头看向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喜乐。
喜乐也正抿着嘴发笑，见太子看向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母后又逗儿子。”裴年昭自己也笑了。
陆家，许复拿着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让茉卉去把陆锦瑟请过来。
茉卉到陆锦瑟院子的时候，她正在舞剑。茉卉知道陆锦瑟习惯，练武的时候不喜别人打扰，就安安静静地立在一边。
陆锦瑟收了最后一招，一转头就看见茉卉。她把宝剑递给采薇，笑着开口问道：“茉卉姐姐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是不是娘亲叫我。”
“是的。”茉卉说道。
“那就走吧。”陆锦瑟笑着说道，“别让娘亲等急了。”
茉卉看了看她，指了指她身上的衣裳，说：“姑娘不换件衣裳？虽说老祖宗跟老太爷老夫人在别业没回来，但是也不能太过放肆。”
陆锦瑟吐吐舌头，说：“茉卉姐姐说得对。我在凉州习惯了。”
等她换了衣裳，梳好头发，已经过了一刻钟了。许复见陆锦瑟走进来，说：“又练剑了？”
陆锦瑟点点头，走过去靠在许复身边，说：“看账本子看得眼睛疼，就起来活动活动。”
陆胖胖刚睡醒，迈着小短腿就跑到姐姐身边坐了下来。
“胖胖走路真利索。你快点长大，阿姐教你习武。”陆锦瑟说着，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胖脚。
许复听了这话直想扶额，这是她的闺女，不是她儿子。
“沉稳点。”许复说着把帖子递给陆锦瑟，“看看这个。”
陆锦瑟双手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说：“前几日去长公主府就听阿鸾说这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下帖子了。”
“知道都有谁去吗？”许复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说：“阿鸾说姑娘家除了她之外，还有陶家二姑娘，五舅公家的玫儿，谢家的悠悠。对了，还有大公主也到场。”
许复暗自点头，锦瑟做的对。参加一场宴会，一定要先知道列席的都有谁，再分出亲疏远近。
“听阿兄说，公子那边，有二皇子，还有长公主家的阿泽，姑母家的方茁，以及董家的小公子。”陆锦瑟继续说道。
许复明白，皇后这是给顺道给大公主跟二皇子相看。
“不知道太子去不去。”陆锦瑟又说道。
“锦瑟很喜欢跟太子玩？”许复瞬间绷紧了神经。
“也不是。”陆锦瑟说道，“只不过觉得太子事事想的周到。而且前些日子太子哥哥送了那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我都不知道回怎么回礼。”
陆锦瑟还小，又是个姑娘，她怎么回礼都不太合适。可是不理会这事又很失礼。
许复斟酌了一下，说：“把你从凉州搜罗的新奇玩意给太子？我看那把西夏人的宝剑就很好。”
“不行！”陆锦瑟赶忙回绝，“那些都是我喜欢的，送哪一个我都舍不得。尤其是那把宝剑，特别合我的手，我舍不得。”
陆锦瑟说完，把头靠在许复身上蹭了蹭，说：“我最近又打了几条络子，不如送给太子吧！”
陆锦瑟的话让许复无言以对。她相信相对于凉州的小玩意，太子更愿意收到锦瑟打的络子。可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行吧，”许复决定岔开这个让人头疼的话题，“球杖早就准备好了，衣衫你要穿哪一件？”
陆锦瑟歪着头想了想，说：“那日肯定天气晴好，就杏黄的衫子吧。娘亲觉得好看吗？”
许复摇摇头，说：“捶丸的场地都是黄土，怎好着杏黄色，难道你想跟场地融为一体不成？”
许复说完，陆锦瑟自己也笑了，她娘亲说得没错。
“那桃红色那件呢？”陆锦瑟问道。
“可以。那件颜色好，适合你这样年岁的小姑娘。”许复越看锦瑟越觉得她好看，“就搭配那条鹅黄色的裙子。”
第9章
陆锦瑟小时候极喜欢打捶丸。后来去了凉州，那里不行这个，场地又少。最关键的是那里民风比汴梁还要开放，她不是上街游玩，就是骑马在凉州城郊外撒欢，不比打捶丸有意思
因为太久没打，加上她又长大许多，力气不是过大就是过小。连着两杆未进，陆锦瑟难免有些沮丧。
跟她一组陶安，急到不行。她胜负心重，事事都要争先。
“又到你了。”陶妍说道，“看清楚再打，咱们现在已经垫底了。”
“知道了！”陆锦瑟因为五杆球两杆未进，也有些急躁。
“真够笨的。不会玩还要过来凑热闹，讨厌！”陶妍小声嘟囔道，却正好被陆锦瑟听见。
“我不过就是很久没打手有些生罢了。”陆锦瑟说道，“再说了，这不过就是个游戏，那么较真做什么。况且帖子是皇后娘娘下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锦瑟说完，，看都不看陶妍一眼，拿着球杖就走了过去。
陶妍看着她的背影，瞪了她一眼。
陆锦瑟提着裙杉，右手举着球杖，身体微微躬着，眼睛盯着小球。她右手用力，小球就被打了出去。她紧张地盯着小球，看着它滚啊滚，终于进了球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