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对这件事情，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宙斯伸手指的指被自己扔到地上的残破人偶，“我之前是因为信任你, 所以才会让你去准备用以复活乌拉诺斯的材料, 可你就是这么来回报我的信任？”
虽然从宙斯嘴里听到“信任”这个词让人感觉心情微妙, 可伴随着神王的话，天后与女灶神也不约而同将目光对准了农业女神。
大家都在等待着德墨忒尔的回答, 唯独赫柏用低头的方式掩盖住了自己眼中的嘲讽。
原本赫柏还有些担心德墨忒尔对自己暗中放冷箭,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要是农业女神真的想背地里玩阴的，她还真的是很难招架。
可如今德墨忒尔居然公然自曝了，这就有点狠了啊！
“宙斯, 你这话说的实在是……”
被神王当众指责，又有姐妹们以目光注视，即便是沉稳如德墨忒尔，此时此刻也不禁有些慌了神，“这么说实在是太草率了，你们应该知道的！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我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因为过于紧张，惊慌失措的农业女神甚至忘了辩解自己没有在那泥土中动过手脚，只是一味强调如果自己做了一种事情同样也并不会有利于自己。
赫柏在一旁听着，忽然说：“对你自然是没有好处，可是对你的女儿呢？”
此言一出，德墨忒尔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宙斯眼中掠过一道精光，一旁的两位女神神色各异，显然都因此想到了很多事情。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抱着手臂，赫柏看了德墨忒尔一眼，幽幽道：“据说德墨忒尔殿下一直想让珀耳塞福涅来继承自己的主神之位，对吧？”
“是又如何？”面对赫柏这种语气，原本因为被点破了心中想法而有些恼怒的德墨忒尔只觉得心中怒气翻涌，脸上也多了一些红晕，“我的神位要传承给我的女儿，这不是在合理不过的事情吗？”这语气全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啊，这的确是殿下的神位。”
拍了拍手，赫伯先是点头肯定了德墨忒尔的话，紧接着话锋陡然一转，“可这个神位真的是殿下您的吗？如果是寻常的事物也就罢了，可主神之位在奥林波斯中关乎重大，就算是有当代主神亲自指定，也必须经过公开议会投票之后，由神王拍板决定——关于这一点，德墨忒尔殿下当了这么多年的主神，不可能不知道吧？”
“是这样。”
原本自从点破了德墨忒尔暗中动了手脚之后就一直沉默地赫斯提亚忽然冷不丁说了一句：“我原本就有意想要将我的神位传承给赫柏，关于这件事情，我也与赫拉以及宙斯谈过，可即便如此，这也需要经过所有在任的主神进行讨论。”
言下之意很清楚，如果德墨忒尔自认为自己那一套行得通的话，她同样也不需要再让诸神投票表决了。
既然你想让你女儿继承，我这边也不想干了，那就干脆让这两个小丫头回头自己斗去呗。
“什么？姐姐，你竟然想要退位？”
听着赫斯提亚这话，德墨忒尔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姐居然打算退位，而且赫斯提亚寻找的继承者居然还是赫柏这个青春女神！
一瞬间，德墨忒尔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问题所在。
怪不得赫斯提亚刚才会十分反常地开口帮着赫柏说话，原来只因为对方是她所选定的继承者！
想明白这层关系之后，德墨忒尔看向赫斯提亚的目光就变得非常复杂。
“别用这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并不亏欠你，我只是单纯不想让自己再受到这些规则的束缚，最终做出了顺从自己本心的决定而已。”
面对妹妹的异样眼神，赫斯提亚不闪不避，直接正面回应了德墨忒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被这么一怼，德墨忒尔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目光，然后对着宙斯说：“非常抱歉，或许……因为我的疏忽导致那泥土中混杂了大地之母的力量，最终让这个仪式失败了，我会弥补的。”
“那倒也不必。”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宙斯冷冷笑了一下，“接下来这件事情就与你无关了。”
撂下这句话，神王直接就走了。
赫柏看着宙斯那背影，只觉得这位父神脚下生风，也不知道到底是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满意还是失望。
另一边，赫拉同样心情复杂，这会儿对着自家大姐点了点头，随即便拉着赫柏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德墨忒尔与赫斯提亚之后是否有过交流，赫柏并不知道，她同样也不想知道。
反正凭借刚才的事情来看，德墨忒尔已经自乱阵脚。
正是因为慌了，她最后才会直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是为什么呢？”
神殿中，赫拉坐在主位，一边询问自己女儿对于方才之事的看法。
“很简单的道理，德墨忒尔虽然想将主神之位交给珀耳塞福涅，可是这位春神并没有这种才能，也无法担当的起‘生命女神’这个头衔。”
赫柏回答得很快。
这个问题也不需要深思熟虑，因为本来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倘若珀耳塞福涅真的与阿波罗、阿尔忒弥斯姐弟这般出色的话，那么就算是德墨忒尔自己不说，宙斯老早都会让对方来顶替其母。
可就是因为春神本身是个比赫柏还要花瓶的花瓶，这也就使得农业女神想培养女儿都变得非常困难。
既然女儿实在是扶不上去，德墨忒尔就决定亲自出手。
“她唯一失败的地方就在于太过着急了，不然的话……”
“的确。”
听着赫柏的感慨，赫拉点了点头，“从这件事情上，大姐和你父神的态度已经展露无遗。”
虽说赫柏因此受到了一定影响，但是收获远大于损失，所以在赫拉看来，被德墨忒尔这么算计一番，其实还是挺值得的。
要不是知道对方之后一定会心生防备，赫拉简直想让德墨忒尔继续多来几次。
“嗯。”
点了点头，并不知道赫拉内心此时真实想法的赫柏更为在意的是宙斯对待德墨忒尔的态度，想了一下，她还是问道：“母神，您觉得农业女神在这件事情之后，会不会主动提出退位？”
这个是赫柏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之前赫斯提亚和德墨忒尔一番唇枪舌战，直接就表明了自己不愿意再留下奥林波斯担当主神的意思。
女灶神将主神之位看得非常淡，也并不留恋权力，却不代表农业女神也是如此。
不过赫斯提亚这番话一方面是给了德墨忒尔难堪，同时也未尝没有给其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针对赫柏被识破了，眼看着也无法阻止她，要是德墨忒尔选择破罐子破摔，直接就跟着一起下来，那么就不知道宙斯这边会怎么处理了？
“你先前还说春神的能力不足以接替农业女神之职，难道现在又开始担心了吗？”
看着愁眉不展的女儿，赫拉微微一笑，直接把赫柏刚才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她，“如果珀耳塞福涅真的有那个本事，就算德墨忒尔不在暗中推动，她迟早也会上去。”反之亦然。
“话是这么说没错……”
赫柏倒是不觉得珀耳塞福涅能够通过诸神的考验，可是德墨忒尔始终是个心腹之患。
她现在要走的是生命法则，德墨忒尔得到了大地女神盖亚的宠爱和支持，本身也是这个领域的佼佼者。
在此之前，德墨忒尔就已经通过各种明示暗示来警告赫柏不要妄图挑战生命的领域。
如今她们也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所以赫柏一改之前的被动应对方针，就想要把对方给先解决掉。
在赫柏看来，所谓的敌不动我不动并不怎么靠谱，不说别的，至少她就自身而言，还不能与德墨忒尔碰一碰。
“所以你这么问我其实并不是担心珀耳塞福涅，而是觉得你父神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表现得有些微妙吗？”
听完赫柏的话，赫拉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女儿所表示的意思，此时不由微微失笑，“如果我说宙斯也对德墨忒尔表示不满，你相信吗？”
作为夫妻，赫拉自然是非常了解宙斯的。
她确定，这位神王陛下已经打算要撤掉德墨忒尔了。
就算不提赫柏，光是农业女神的所作所为，这已经触及了宙斯心中的警戒线。
不过之所以没有立即发作，那是因为神王目前还需要利用对方。
仔细想想吧，当初宙斯之所以选择将这个姐姐提拔到主神之位上，无非就是想借助对方来分散泰坦神族的权柄。
正因如此，宙斯暗中默许了德墨忒尔的一些小动作。
“是因为农业女神的行为——挑衅了神王的威严？”
顺着赫拉递出的话头，赫柏仔细想了一下，头顶上不由缓缓冒出一个具现化的问号。
也不怪赫柏会给这个事情再加上一个问号，毕竟之前宙斯表现的很信任德墨忒尔，而农业女神除了暗算她之外，最近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要是说这两位会突然间闹翻，赫柏自然是觉得有些奇怪。
“你仔细想想，德墨忒尔的行为除了针对你之外，难道就没有什么更深层的隐喻？”
赫拉把玩着宝石戒指，一边看着女儿，给足了赫柏思考的时间。
孩子一天天大了，如今也有足以问鼎主神的机会，赫拉就想借此机会好好教教赫伯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她并不指望赫柏能够在一息之间变得精通这些权谋算计，但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得明白个中道理吧。
“……”
明白赫拉的弦外之音，同样也知道天后是在以事喻人，赫柏沉默了下来，一边开始思索起有关于德墨忒尔的各种资料。
首先，这位农业女神是宙斯的二姐，也是当初跟随着神王一同掀起反叛旗帜，最终打败了二代神王克洛诺斯为首的泰坦神族的强力女神。
在提坦之战落下帷幕后，为了表彰德墨忒尔的功勋，同时也为了将那些泰坦神族的后裔早早清理出去，宙斯授予其主神之位，因此，德墨忒尔也算是奥林波斯神山少数的实权派女神之一。
这是外界流传的消息，至少明面上看是这样，可私底下，光是赫柏知道的就有德墨忒尔还肩负着大地之母盖亚代言人的另一重身份。
赫柏记得之前大地之母就说过，因为德墨忒尔逐渐不好掌控，甚至于开始敢于对着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所以盖亚最终才会找到她。
对，就是盖亚！
一想起大地之母，赫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是因为大地女神吗？”
宙斯对于大地母神盖亚原本就是持非常微妙的态度，一面畏惧着对方强大的力量，同时又因为自己推翻其子克洛诺斯的统治而心存不安，可时光女神瑞亚却又是盖亚最为宠爱的小女儿。
一面是疼爱着自己的母亲，另一面又是庇护瑞亚的老祖母，宙斯时常因此而感到头疼。
“你想想大地之母为什么要对天神下手？”
赫拉没有直接告诉赫柏是与否，只是递出了一个线索，继续让赫柏自己去推。
“是因为乌拉诺斯暴虐，同时还在不断吸取属于盖亚的力量。”
一说到这件事情，赫柏瞬间就来劲儿了。
之前为了说服天王乌拉诺斯，她没少去了解有关于对方的各种事情。
托尼克斯家族的福，在太空神以及白昼女神那里，赫柏的确找到了很多有用的干货，其中就有包括这第一代神王的家庭伦理剧剧本。
外界都认为，乌拉诺斯会被盖亚命令克洛诺斯下手除掉，是因为初代神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地位，甚至于企图扭转自己和盖亚的主从地位。
正因如此，被欺压已久的大地女神回想起了自己作为原始神的尊严，于是在一众儿女们的支持下试图捍卫荣光，这才有了第一次神王之位更迭！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不不不。
至少赫柏在太空神这边听到的就是另一个版本。
当初伴随着初代爱神陨落，乌拉诺斯觉得自己作为神王，如果能够得到属于厄洛斯的神力本源，他就能够更进一步，继续向上晋升，成为与盖亚比肩的原始神。
怀着这个想法，乌拉诺斯开启了浩荡的搜寻，最终自然是一无所获。
可这件事情给盖亚敲响了警钟，大地之母意识到自己当初创造的天空之神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乌拉诺斯开始变得强大起来，而且通过汲取大地的力量，他逐渐拥有了能够与自己抗衡的实力。
若光是如此，也就罢了，盖亚或许还会因为能够多一个助力帮忙抗衡尼克斯夫妇而感到庆幸。
偏偏乌拉诺斯表现出了想要更进一步的态度，还把想法付诸行动，这无疑是在敏感的大地女神心里又狠狠来了一拳。
开玩笑，一个小小的造物也胆敢与造物主相提并论？还想平起平坐？
原本就看不惯乌拉诺斯把控神王权柄，支配整个世界，再被这件事情一刺激，怒火中烧的盖亚就打算把对方扯下王位。
“根据太空神殿下的说法，要不是最后所有原始神都出面反对，大地之母估计根本不会让克洛诺斯继承神位……”
回想起太空神夫妇说起这件事情时露出的凝重神色，赫柏的话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之前还不觉得，可现在再看看，德墨忒尔这个农业女神和大地之母不仅仅是属性契合，甚至于一些方面都很像啊！
德墨忒尔也非常看重权力，光是这一点或许就已经足够让宙斯将其记录在自己心中的小本本上了。
所以在发现德墨忒尔暗中打压赫柏这一行为后，宙斯心中立马就不乐意了。
可就像赫拉说的那样，最终决战还没有展开，他这边还需要用到德墨忒尔，也只能敲打一下对方，让农业女神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
至于真的想要动手剪除这一系神明，那可不是说说而已，就算是宙斯也得谋而后定。
“不错，你果然比你哥哥和弟弟更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