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手机另一头的哭声更大了。
“……”黑贞眼神诡异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樱发少女。
虽然市川椿确实因为两面宿傩的那番话又一次哭了出来,但她似乎是嫌自己反应不够激烈,她面无表情地掐了自己一把,好让自己哭出一些声音。
天啊,她家Master……
被那个野蛮人带坏了啊!!!
黑贞果断地把这口锅推给了两面宿傩。
“刚才谁说是我弄哭了她?”黑贞没有放过对方陷入沉默的好机会,穷追不舍地冷言嘲讽道,“这么短时间内弄哭她?是啊,被困在身体里都管不住你的那张嘴,短短几句话又弄哭她一次,不愧是冷血无情的诅咒之王,把人类的软弱全都剔除在外。”
“……你和她说了什么?”两面宿傩的声音沉了下来。
“没什么,一些人尽皆知的常识罢了。”黑贞抽了几张纸巾,塞到市川椿的手里,顺便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再掐自己了,“和你这种野蛮人谈论喜欢,和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这算什么,对傩谈情?”
“你的脑子和你的Master一样不好使吗?”两面宿傩觉得她们在气他这一方面简直是一脉相承,他冷淡道,“让她和我说话。”
除了和市川椿身体缠绵时,他从未见过或是听说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没有娇羞与情趣作为点缀的哭声,就像满地凋零却完好如初的落椿,再美丽也无法改变其凋落的结局。
他有些烦躁。
要不是被困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他早就把市川椿从那个妖言惑众的女人的身边抢回来了,但现在他就像成为人类之前的她那样,唯一能做的只有他认为最苍白无用的交谈,但言语唯有立下咒时才能体现出它的力量。
但不管他再怎么不爽,摆在他面前只有两个选项:要么赶紧哄好这个为了一点小事哭个不停的家伙,要么放着她不管、回领域无能狂怒地踢头骨。
后者可能一踢就是踢一辈子,所以他选择前者。
“她在旁边听着。”察觉到自己疑似即将完成一次助攻,黑贞没好气地说,“有话直说,别搞得神神秘秘的。”
两面宿傩冷哼一声,难怪千年前的他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面就觉得不对盘,趁他不在就给市川椿吹枕边风。
好像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椿。”和黑贞对线的冰冷口吻放缓了一些,但他的语气依旧算不上好,“你连错误的常识都分辨不出了吗?”
虎杖悠仁痛苦地扶着额头。
他听得都快急死了,这种沉浸式体验的代入感太强了,他恨不得提醒两面宿傩,这种时候就应该直截了当地说出“我喜欢你”才行啊!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欠了他几百万的口气来绕个弯表达啊!
等等,为什么他已经默认了两面宿傩喜欢那个叫椿的女孩子?
“哦……”手机另一头的市川椿呆愣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没从他的意思中反应过来,还是故意想听他更直接的表达,她特地问了一遍,“你喜欢我吗?”
两面宿傩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陪她上演这出烂俗的闹剧?刚才那个女人问过一遍,现在本人又来问一遍,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二次问自己了。
那么明显的答案,有问他的必要吗?
“你看不出吗?”两面宿傩反问道。
“懂了。”市川椿闷闷地说,“你不喜欢我。”
两面宿傩:“……”
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因为那句话也有一个“不”字吗?虽然他知道她脑子不好,但能不能有个限度?不至于吧?
就连黑贞竟然都有一丝怜爱她的仇人了,因为她把市川椿此刻笑得纯真美好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仗着两面宿傩隔着电话看不到她的脸,她演得有模有样,光听声音似乎真的是一个被男人伤透了心的失恋少女。
“我去吃饭了。”市川椿作势要挂电话,“打扰你了,虎杖君。”
极力装作平静的颤音听着让不知情者心生怜爱,虎杖悠仁都能脑补出少女释怀一笑的苦涩场景,在他即将大喊一声“等等”去扮演他们的爱情丘比特的时候,两面宿傩终于支棱起来了。
“我喜欢你。”他平静地说。
手机差点从虎杖悠仁和黑贞的手里掉下来,虽然终于盼望到了这一幕,但从诅咒之王的嘴里听到的这句话,果然还是非常诡异。
甚至,黑贞不可思议地嘀咕了一句:“铁树开花了……”
两面宿傩的语气听起来处于一种不情愿却又好像心甘情愿的矛盾之中,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继续平静道:“满意了吗?这下玩够了吧,椿。”
第54章 第五十四天
一通离谱又煎熬的电话结束后, 虎杖悠仁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信息量过大导致他一时半会儿还有懵逼。
在两面宿傩拒绝救吉野顺平的请求、恶意满满地嘲笑他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蹦出过“这些家伙说到底都是诅咒”的想法, 但自从那个叫椿的女孩子出现以后,这个想法开始动摇了。
关于那个奇怪的女孩子,他有太多的疑问了,但最后所有的想法统统都汇聚成了一点。
——他记得, 宿傩他……原本是人类吧?
虎杖悠仁心不在焉地将刚才打来的手机号存入通讯录,以后说不定还会联系。
“市川椿。”两面宿傩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虎杖悠仁愣了好几秒, 才意识到他在指正自己存入通讯录的名字——椿。
他没想到两面宿傩在这方面如此斤斤计较, 况且也没人告诉过她叫什么,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名字前面加上了姓氏,改成了她的全名。
刚改好名字, 屏幕最上方跳出一条短信提示。
[怎么样?和小椿进展顺利吗~
by 五条悟]
虎杖悠仁:“……”
怪不得她有自己的手机号!原来是五条老师给的。
五条老师知道她找的是宿傩的吗?
虎杖悠仁不敢确认,他的老师总是神神秘秘的。
但他能确认的是,两面宿傩看到了短信上的“小椿”。
“啧。”两面宿傩不爽地咂巴了一声, “等我出去了,第一个就收拾他。”
为了世界和平,虎杖悠仁认为自己必须要好好看住两面宿傩。
……
另一边。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
挂断电话后,市川椿把方才被黑贞赶出去的鹤丸和萤丸从隔壁房间叫了过去,在外晃荡的伊什塔尔也被她一通对讲机叫了过来,五人久违地重聚了。
市川椿把在古代发生的那些事简单地概括了一遍。
在提到两面宿傩被诅咒后, 黑贞皱了皱眉头:“他可以抗下那么多人的诅咒?”
就算是诅咒之王,是不是有点夸张了?还是说, 他恰好死在了这次诅咒中, 所以她的Master才得以被这种看起来就会玩一些黑化囚|禁play的野蛮人放回来?
“很勉强。”市川椿如实回答, “但可以补魔。”
黑贞:“……”
补、补魔……?就是那个吧!把血喂给他喝!对,就是这样。
她拒绝思考第二种可能性。
“补魔!?”伊什塔尔情绪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她紧贴市川椿的身体,结结巴巴道,“哪、哪种补魔!?你……你们不会已经……”
身为付丧神的萤丸不太懂他们这一套,茫然地问道:“补魔是什么?”
“小鬼,不要问那么多!”黑贞把伊什塔尔拉了回去,按在座位上,语气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Master,你打算做什么?”
“把宿傩和那具容器分离。”市川椿直白地说出了她的想法。
黑贞眯起鎏金色的眼眸,闪着危险和兴奋并存的光,被召唤了那么久,终于有一道稍微符合她这位邪恶魔女的身份的指令了:“我还以为你要把那个小鬼的意识抹除掉。”
“那我也要做得到才行啊。”市川椿顿了顿,说出了更为重要的理由,“而且,我对未成年的身体没什么兴趣。”
“……”居然在馋诅咒之王的身子吗?
“这样就是和咒术侧在作对吧。”鹤丸轻快地提醒道,他愿意跟随他的审神者,但他必须要为她指出这么做的风险,“椿大人,您考虑清楚了吗?”
“没关系,我早就看他们不爽了。”虽然从来没有人主动问过,但市川椿讨厌咒术师是这个屋子人尽皆知的事实了,只不过以前她为了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孤岛上召唤前宿主,尽可能地不和他们产生交集,以免惹是生非,“我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但这样,你们会和我一起站在咒术侧的对立面。”
“正好,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伊什塔尔伸了一个懒腰,她双腿交叉翘着,手指优雅地卷着她的头发,“以前那种安逸的种田生活,我都不愿意回来呢。”
黑贞附和地点了点头:“每天只能在家里打游戏,我无聊得快要发霉了。”
“不是因为你喜欢打游戏吗?”萤丸天真道。
黑贞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轻咳一声,提到了不在场的另一人:“迪卢木多不参与吗?”
虽然她一直嫌弃他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扬言要让Master解除他的契约,但免费的战斗力不用白不用,好歹是费奥纳骑士团首席勇士,总能派点用场吧?
“我还有件事要和你们说明。”市川椿决定把她的那些小秘密都说出来,否则很多事情都解释不清楚,“其实我是AI。”
黑贞:“……”
鹤丸:“……”
萤丸:“……”
伊什塔尔:“……”
“这个烂梗你要玩几次啊!?”黑贞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住市川椿的脸颊,“我问你迪卢木多,你和我扯什么AI啊?”
“呜……”市川椿含糊不清道,“你确实在扯AI……”
黑贞还是不信:“你是中二病晚期吗?”
“是真的!”市川椿没想到她和她的心头爱居然出现了信任危机,“迪卢木多和宿傩都知道!”
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和经历,主动把底裤扒得干干净净的,包括前宿主的死亡、迪卢木多被诅咒、容器恢复初始设定、和迪卢木多的约定等等,庞大的信息量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两面宿傩那句“我喜欢你”。
“也就是说……”黑贞憋了好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第一个召唤出来的是我,不是迪卢木多?”
市川椿:“……”
怎么和她想象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啊?”伊什塔尔翻了一个白眼,她恨铁不成钢地环着手臂,扭头看向市川椿,“还有你,椿,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点说?你居然在身边放了一个定时炸|弹!亏我以前还以为是他幸运值太低了,才会以诅咒的形态被召唤出来!”
“迪卢木多那么恐怖吗?”萤丸疑惑地问,“他似乎没干什么吧?”
“都拿枪指她了,还叫没干什么吗!?”黑贞第一次跳出来反对,她一把提起萤丸的领子,“你这小鬼,是叛徒吗!?”
“先别管迪卢木多了,之后再解决他的问题。”市川椿赶紧把无辜的萤丸从黑贞的魔爪下抢救下来,把白发少年护在怀里。
“哼。”黑贞冷哼一声,金色的眼睛从房间内的每张脸上一一扫过,“他们都是你召唤的吧?”
市川椿点了点头,她迟疑了一下:“你们不介意吗?
黑贞扬了扬下巴:“介意什么?”
“如果不是您主动提及,我们都不知道您不是人类。”鹤丸笑眯眯地单手托着脑袋,“我们也不是人类,而是付丧神。我只知道我效忠的是您,您是不是人类又如何?”
“但这个故事很古怪诶。”伊什塔尔小声吐槽道,“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和高科技的人工智能的爱情故事,听着就很荒唐——椿,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觉得反差有点大。”
“你打算怎么把那个野蛮人和人类小鬼分开来?”黑贞问。
“从我的召唤阵走出来的是千年前还是人类的宿傩,他带着我的契约死去的他,被分成了二十个手指,以不完整的形式在千年后吞噬了手指的人类的身体内复活,而他没有肉|体。”
市川椿概述两面宿傩目前的状况,她摸着自己的手背,没有使用异能力时,上面一片光洁,“或许,我可以像召唤Servant那样把他单独分离出来。”
付丧神这种本体是刀的情况比较特殊,对这件事没有参考价值,但Servant不一样。
有迪卢木多这种本就在遥远的历史上死去的英雄,有黑贞这种由某个人的愿望诞生出来的、并非本体另一面的虚构存在,也有伊什塔尔这种存在于传说中的神话中的女神。他们从时间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移动至世界外侧的英灵座上,他们或是肉|体消亡,或是从未拥有过肉|体,最终却能以分|身回应召唤,以Master的魔力维持于现世。
肉|体也好、未受肉的灵体也罢,对于市川椿而言,只要能脱离和别人合租的情况、作为独立的个体存在,那两者之间并未存在太大的区别,想必两面宿傩也是这样想的。
假如让她选择,她更倾向于后者,不但可以灵体化,而且不进食也无所谓,但前提是她能够维持灵体的存在,不依靠进食睡眠来补充能量就必然需要其他代替,比如魔力、咒力,可没有人或者物为她供应能量,因此她的选择只有借助容器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