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戏谑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了?”
他自然是看破了她无聊的小把戏,这家伙就是懒得自己动手, 但这和他的心情受影响没有冲突,不如说她确实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怒火。
市川椿眨了眨眼:“不可以吗?”
“装得像一点。”两面宿傩嘲笑她拙劣的演技,他不用转头都能感受到她的冷气,而他转头那一刻,她切换眼神还慢了半拍。
“不像也没事吧?”市川椿扬了扬嘴角, 露出好似纯真无邪的笑容, “对你管用就行。”
两面宿傩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他回过身望向了跃跃欲试的真人,还未触及过他灵魂的咒灵如同新生儿似的对他们之间的差距一无所知, 但在他看来却如俎上鱼肉。
“好啊,就当作是送你的见面礼。”他挑起嘴角,眼神满是恶意, “你想怎么处置他?”
市川椿抗议道:“我才不要这种见面礼!”
两面宿傩故意装作听不见:“你想要完整的还是切片的?”
“我不要!”市川椿愤怒地拍打了一下两面宿傩的胳膊,她猛然意识到这具身体不是他的,她赶紧揉了揉被拍红的那一块,认真地向后台待机的虎杖悠仁道歉, “小朋友, 对不起, 我忘记这是你的身体了。”
“难道是宿傩就可以随便殴打了吗?这不比打他还要恐怖百倍?”被当面议论如何处置的真人看起来毫不介意, 他兴致昂扬地摸着下巴,盯着市川椿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一个千年难遇的好工具,“你是人类吧?认识宿傩却还活着——更换了身体的诅咒师?还是那扇门可以穿越时空?啊,莫非……你们是兄妹?”
这个推理竟然有几分道理,尤其是两面宿傩的本体也命运般的是粉发。
市川椿非常配合地出演了这个设定,她扯了扯和两面宿傩十字相扣的手,眼神清澈得像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她笑盈盈地喊了一声:“哥哥?”
两面宿傩:“……”
居然,还不赖?
对方微妙的反应让市川椿幡然大悟,没想到啊,堂堂诅咒之王居然也挡不住这样的茶言茶语。
她就差拉着他问一句——“哥哥,你踩着天鹅脚踏车带着我,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但他好像没有女朋友。
就当两面宿傩打算继续投身于把真人的尸体当做见面礼送给市川椿的时候,空气中传来另一个人的气息,他不满地“啧”了一声:“真会挑时间。”
紧接着,市川椿略微惊讶地看着他脸上的黑纹一点点褪去,直至完全消失,而那双鲜红的眸子变成了她陌生的琥珀色,邪气的表情被少年清爽透彻的模样压了下去。
——咦,换人了?
因为无论是从术式的危险性还是两者亲密接触的角度来看,当时的情况都比较严重了,但虎杖悠仁必不可能将身体的使用权完全交给他。情急之下,他俩只好草率决定,在其他咒术师赶到之前,两面宿傩可以使用他的身体。
下一秒,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金发精英男从市川椿的眼前闪过,他手持一把疑似穿戴了奶牛皮肤的砍刀,以一个可靠成年人的身份挡在了被换回来的虎杖悠仁的面前。
“七海海!”虎杖悠仁喊出了来者的名字。
七海建人扫了一眼虎杖悠仁,又扫了一眼身穿和服的樱发少女,视线缓缓下移至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他面无表情道:“之后再谈情说爱,先汇报情况。”
虎杖悠仁还没来得及反驳,他的脸上长出了一张嘴,两面宿傩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想牵到什么时候,小鬼?”
七海健人诡异地瞥了一眼那张开口说话的嘴,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味。
虎杖悠仁有苦说不出,主动牵上来的是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被牵住的是两面宿傩,为什么最后挨骂的却是他?
但他还是局促地松开了她的手,小声说了句:“抱歉。”
“啊。”市川椿明显是状态外的表情,她好奇地盯着战场新加入的咒术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他的眼镜没有眼镜腿?是黏在鼻子上了吗?”
七海建人:“……先汇报情况。”
接下来的展开有些无聊。
在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的联手进攻下,市川椿有幸围观了一场超级变变变,尤其是真人变成一个仅有脑袋的海胆时,她的表情差点破裂。
太掉san值了!
接着,真人把七海健人拉入领域内,却被虎杖悠仁从外打破,而真人因此被迫触碰了两面宿傩的灵魂,这场碰瓷导致他当场被砍得血肉横飞。
她不禁流下一滴鳄鱼的眼泪。
市川椿趴在走廊的窗边,漂亮的绿眼望着室外那个钻进下水口逃跑的咒灵,七海建人冲上去的那一刻已经来不及了。
“这都放跑了啊。”
她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早知道刚才就不和宿傩磨磨唧唧的了,不然这家伙早就死透了。
她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待着了,再过会儿肯定有别的咒术师会来,到时候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以及她和两面宿傩是什么关系,解释起来就麻烦了。至于那位容器小朋友会不会说出去,她相信两面宿傩一定会称职地为他做一番心理辅导的。
虽然她并不介意让别人知道,她还巴不得拿着大喇叭在东京塔上呐喊三声“我有奶妈了”,再拉一道横幅庆祝两面宿傩加入她这个贫困的大家庭中,但如果这个“别人”好死不死是咒术师,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大概会分为两步:一、和他们皮笑肉不笑地进行一番不友好的交流。二、送她一份死刑通知单。
不排除直接跳过步骤一的可能性。
没办法,咒术师高层就是这样无法理喻的存在。
不管结局如何,咒术师肯定会给她造成不小的麻烦。影响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是小事,要是被他们发现她打算做什么,那就更严重了,连死刑都不用通知,直接千里追杀她了,逮到就要将她就地正法的那种。
她想“救”两面宿傩这件事,是认真的。
……
当七海健人和虎杖悠仁回到教学楼内的走廊时,吉野顺平已经醒了过来,他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安静得快要和角落融为一体了。
不见那位身着和服的樱发少女的身影,七海建人微微蹙眉,他单膝跪在那位有些阴郁的黑发少年的面前,和他保持同一高度:“刚刚那个女孩子呢?”
吉野顺平回过神,说:“她走了。”
他被变成改造人时的记忆还保留着。
凭着他那颗比普通人还要聪明一点的小脑瓜,他没有道理猜不出他是因为她的出现才侥幸得救的,而他醒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打算开溜的市川椿,然后她说出了让他为之一愣的话:“她要回去吃晚饭。”
“……这个时候?”七海健人的额头隐隐作痛,从这短短一句话中,竟然让他出现一种面对五条悟那种心力憔悴的感觉。
“嗯……”吉野顺平小声道,“因为到饭点了。”
“……”意外的合理。
七海建人望向了和那位奇怪的少女关系匪浅的一年级生,当视线投到他身上的那一瞬间,问题还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虎杖悠仁先一步脱口而出:“她不是我女朋友!真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可信度,他特地加了一句“真的”,仿佛不这么撇清关系,就会有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的家伙切开他的脑子。
“虎杖同学。”七海建人不希望他看好的学生变成一个不负责的男人,他严肃地教育道,“敢作敢当。”
被目睹了十指相扣的现场,虎杖悠仁百口莫辩:“这是一个误会……”
难道他要交代人家牵的不是他吗?但如果不是她,宿傩绝对不会答应救顺平,要是交代了一定会对她造成不利的影响,弄不好还会害得被咒术师盯上。可是,和诅咒之王扯上关系的人会是好人吗?他真的要隐瞒吗?
虎杖悠仁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因为悠仁救了她。”少年清冷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像是还未从恐惧中恢复出来,他极力装出平淡的样子,说出和事实完全不符的解释,“真人先生差点抓住她,还好悠仁及时出现了,但她情绪有点激动……”
“呃。”虎杖悠仁没有戳破吉野顺平的谎言,但他又不想对七海建人撒谎,只好硬着头皮说一些算不上谎言的措辞,“她的情绪,确实有点激动……”
领域内的两面宿傩差点笑出了声,那个黑发小鬼倒是有些小聪明,他没用恐惧或者不安这一类的词眼,而是用了一个笼统的“激动”——无论是她登场时的尖叫,还是告状时的阴冷,都能吻合这样的形容。
虎杖悠仁吞吞吐吐的回答让人更容易误以为当时的状况有些严重,七海建人了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问题:“她不是这里的学生吧,你们认识她吗?”
吉野顺平摇了摇头:“我第一次见她。”
“不认识,但五条老师接我们去完成课题的时候遇到过她。”虎杖悠仁老实交代,“好像是叫……小椿?”
“和五条先生认识?”七海建人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位少女的奇怪之处在他眼里一下子变得情有可原,“我知道了,之后问一下他。”
第52章 第五十二天
为了给许久未见的同伴们一个惊喜, 市川椿特意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回来的消息。
她回到他们之前办理入住的酒店,但她万万没想到,黑贞、伊什塔尔、萤丸和鹤丸一个都不在房间。
但房间不是空无一人, 有一个人留下来了,
准确来说,是一个诅咒。
市川椿维持着手搭着门把手的动作, 房间内坐着的黑发男人让那双绿眸微微睁大了一下, 她很快恢复常态,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 迪卢木多。”
无论是对方不太一样的穿着打扮, 还是她过于鲜活的反应,都让身穿绿色紧身衣的枪兵愣了一下, 他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好久不见,您越来越像人类了。”
“谢谢你的恭维。”市川椿语气平静,她走了进来, 带上了房门。
“……我不是在讨好您。”迪卢木多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虽然她更具有感情了,比起初见时冰冷的模样更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但她对待他的态度始终是疏远又警戒的。他能够理解,因为他们的初见非常糟糕,尤其是作为她刚诞生时的记忆,就像站在雏鸟情节完全对立的一面一样,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负面印象。
更何况,哪怕知道她在此事中非常无辜,他依旧难以平静地面对和自己的Master拥有相同外貌的另一人。
市川椿坐在床边,一左一右蹬掉脚上碍事的木屐:“他们人呢?”
“贞德带着大家一起出去了, 她说要把台灯送去报修。”迪卢木多说。
市川椿听得有些懵了:“报修台灯?”
“我也不清楚。”
“算了, 等她回来再问她吧。”市川椿换上了酒店内的拖鞋, 她从床上站了起来,非常自觉地说道,“可以新一轮的召唤了。”
迪卢木多轻叹一声,今天他不是为了查看召唤进度才来的,而是特地过来看看她回来了没有,但既然她主动提出了下一步,那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就在这里吗?”
“嗯。”市川椿从道具图鉴里拿出纸笔,坐在桌旁开始动笔,“画一个召唤阵,很快就好。”
A4大小的纸和极为随意的涂鸦确认如她所说,很快久画好了,只不过那歪成椭圆的形状和随心所欲得都没连起来的线条,让迪卢木多忍不住怀疑这东西真的能召唤出他的Master吗?至今没有进展,莫非是她的召唤阵太粗糙了?
市川椿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解释道:“召唤阵只是一种仪式感,不会影响召唤结果的。”
这次她没有准备圣遗物。
自残放血太疼了,头发盘着不方便拔,她对召唤出宿主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但宿主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妖怪,完全没有加入卡池的价值,再怎么努力也捞不出卡池里没有的卡。当然,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奇迹真的奖励了吗?
当初那么热情地投身于此事,只是因为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能摆脱人类身体的机会,但现在不一样了,候选不用上场了,继续坐冷板凳也无所谓。
说实话,自从上次两面宿傩提议干脆杀了迪卢木多,这个念头就在她的脑海里散不去,她和他之间没有契约的保护,而他的黄色短|枪附有“无法愈合伤口”的诅咒,她不知道反转术式或者治疗系异能里能不能生效。
万一没用,那她不是只能等着重置了吗?
“迪卢木多。”市川椿像是随口一问,“如果你的Master不想以亡者的身份复活,而是想要这具容器,你会为她抢来吗?”
迪卢木多沉默了几秒,然后语气冷淡却又坚定地表明了他的立场:“只要这是Master的愿望。”
他的回答似乎没有对市川椿造成心情上的波澜,她看起来毫无异常,但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定|时炸|弹,不应该留在自己身边。
哪天想个办法借人之手把他铲除了吧。
她漫不经心地想。
啊,就找宿傩吧?
等她把他抢回来,就和他哭诉这对过世主仆想要抢走她的身体,要是不帮她杀了迪卢木多,从此以后他们只能开启柏拉图式的恋爱模式了。
万一他又不幸地被诅咒了,帮他补魔就好了,这比她被诅咒更容易解决。
画着召唤阵的纸被笔压在桌上,市川椿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同时,异能力发动。
然后,召唤阵冒彩光了。
她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卧槽”,但一想到身边有个迪卢木多,她艰难地憋了下去,她故作平静地盯着召唤阵,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高贵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