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惊喜地从车里探头出来,一件干爽洁净的白西装外套就糊到了他脸上。
黑暗中,只听得那个心心念念的声音很是平静地说了一句:“差点忘记把这个还给你了。”
“没别的了?!”罗森拿下白西装,一边往自己身上套上一边不可置信地追问。
“真的没了。”吕竹摇头。
“姑娘。”罗森板起了脸,严肃地说道:“你现在道别的,是一个前后数五十年都没有人穿白西装比他更要潇洒的男人,你就真的一点表示都没有?”
不是读的洋书吗,怎么就学不到一点洋人告别时的热情吻别什么的……
“趁现在半夜三更天黑,快走吧。”吕竹就差没挥手赶他了。
冷眼看着这一幕,洪大哥依然没有说话:眼睛不瞎的都看出罗森这幅十月芥菜的模样了,就他自己还不肯在别人面前承认……算了,虽然感情上这人不太靠谱,做任务却是一等一的,给他说清楚了到时还得换助手更麻烦,就让他自我欺骗一阵吧。
等他自己醒悟,免得到时改不了浪子心性辜负了人,说不定到时回来看到有人抢,才会更珍惜人家姑娘。
洪大哥踩下油门,载着这只嘴硬的死鸭子追逐着最暗的夜色远去。
这时宋丽玲和曹云也伪造好了假文件,与吕竹道了别之后,曹云也坐上了她开来的白色小洋车离开。
现在夜太深,已经无法找到别的汽车载她回去了,要是走回去差不多也得走到天亮,没法,吕竹也只得让宋丽玲开车送回。
半途,宋丽玲突然拿出了一只珍珠发夹:“你的发夹掉了一只。”
吕竹有些茫然地接过,细看了一下,又取下耳边的另一只发夹来对比了看,摇头道:“这不是我掉的那只。”
“我找了好久了,就这一只最像了。”宋丽玲淡淡一笑。
吕竹恍然,又看了一眼两只发夹,这才重新夹在了鬓边发间。
的确,都是半边蝴蝶的模样,宋丽玲这只蝴蝶除了作为蝴蝶眼睛的那颗颤珠是浅蓝色之外,倒是和她那只浅黄色颤珠的珍珠串珠蝴蝶发夹非常相似。
回到家中的时候,里面一片寂静,所有房间的灯火都已熄。
程蝶衣明日要早起练戏的,看样子是早就睡下了。
吕竹脱下小皮鞋拿在手上,蹑手蹑脚地就要往自己房间里溜去。
她的房间在最里面,只要越过院子穿过走廊,再小心地避开程蝶衣的房间……
寂静无声的深夜里,木制房门被大力拉开的声音宛如一声突兀的炸雷,走到程蝶衣房间外的吕竹顿时就僵住了脚步。
刹那间,房间里忽然火光大盛。
那木门拉开,摇晃的烛光里,程蝶衣交叠着手倚在门上,身后就是噤声而立的菊仙和段小楼。
霎眼望去,竟是宛如妻子带着娘家人来找外出花天酒地的渣男晦气。
“哟,这都是什么时辰了?敢情这才有了新蝴蝶,就忘了旧蝴蝶啊?”程蝶衣的目光紧紧盯着吕竹发间那只蓝眼珠的珍珠串珠蝴蝶发夹,笑意渐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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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霸王别姬:你我之间
日日夜夜在感情斗争,实实在在为角色伤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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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溜回家却冷不丁被抓了个正着,吕竹自然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现在这种场面,最需要的就是稳住。
于是她缓缓放下了手里提着的小皮鞋,直接把脚套进去,也懒得再去弄好它,裙摆一盖就像穿拖鞋一样趿拉着,两步挪到程蝶衣面前,挥手去驱赶菊仙和段小楼起来:“我和师哥有话要说,你们先去休息吧。”
程蝶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一副我就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的看戏模样。
段小楼目带担心地看了吕竹一眼,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听从她的话任由她独自去面对程蝶衣,倒是菊仙沉吟了片刻后,就轻轻推了段小楼一下,道:“既然师妹和师弟有话要说,那咱们就先回避回避。”
说罢,菊仙便是劝着段小楼走出房间,顺着走廊走远了。
无视菊仙和段小楼那悄咪咪的“你干嘛拉我走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人家说悄悄话你一个大老爷们瞎掺和啥”、“我是大师兄我自是要看着他们两个的说不定能帮着说几句话”以及“有你在更不好说话”之类的暗中密谈,吕竹赔着笑脸走进房间里之后,反手又把房门给掩上了。
“有什么话需要这么遮遮掩掩的……”程蝶衣正想着一边说话一边退后坐到椅子上开启“审讯”的,结果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猝不及防地被吕竹堵住了嘴。
明显看得出程蝶衣的眼中闪过惊慌和错愕,手上动了动,既似是想要大力推开她又似是怕用力过度弄伤她,一双手举起又落下,但又没有触到触手丝滑的丝绸长袍边角,反倒是因为吕竹的过于贴近,而落入洋装裙摆的蕾丝软缎里。
那一双手,瞬间就脱力了似的无措地垂落在两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像个泥塑木雕的人像一般僵在了原地。
在说出那么一句带着刺同时也暗含醋意的话后,程蝶衣在脑海里设想过多种吕竹的应对方式——这小师妹古灵精怪嘴皮子利索灵活,一旦她动了嘴,各种各样的歪理就层出不穷,或是蒙混过关或是死不承认或是坦白从宽或是像上次那样用她差点出了危险所以迫不得已来转移话题……对此,他都一一想好了破解之法和下一步的计划。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小师妹的确动了嘴,却是一句话都不用说,就已经堵得本以为胸有成竹可以有话必回的他同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独守深夜许久的担忧、恼她一个消息都没有的委屈、发现她想静悄悄偷溜回来的气恼,种种复杂情感的交织,竟然都比不上缠到自己脖子上那柔若无骨的双手,和那片温柔小意的香软红唇。
不能让她就这样蒙混过去……
如是想着,但在看到凑近眼前那只颤珠蓝眼睛的珍珠蝴蝶发夹时,又再次气不打一处来。
程蝶衣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再次张开双目时,他垂落的手亦抬了起来,接着,就是出手将那只碍眼的蓝眼睛蝴蝶给扯了下去丢到一边。
可能因着气恼,力度不自觉就重了些,随着蝴蝶跌落木桌上的清响之外,还听得眼前人像是痛呼似的轻声呜咽了一下。
这个得怪她自己了,谁叫她使出这种方法的呢?
不能说话了,可不是只能在嘴角唇边的空隙里流落出一声呜咽来?
大约在寂静无人的深夜时分里总能激发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心思百转千念只在瞬息,回过神来后,便更是不满足于这样带着敷衍意味的浅尝辄止。
抿着唇在他唇边轻柔地蹭着,这哪里是道歉的态度和诚意。
明明不久前还乖巧地偎依在怀里说喜欢他的人,才过去多久,就胆敢深夜不归让他既忧且愁?
程蝶衣微翘起戴了戒指的大拇指,像是怕极了戒指会划伤对方一般的极尽温柔,然而当那骨肉匀称的剩余四指插.入鬓发间之后,竟是顺着发流的动向往后深入,按住了后脑的一块。
强硬,不允许对方退缩。
他的手掌侧边有着一个浅浅的陈年旧疤,分割了他的过去和现在。不同于保养得肌理细腻的其它手部皮肤,那一道疤,始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细微粗糙感,偶尔碰着了,还会出现几分隐痛。
有时候,痛楚,亦是刺激的部分来源。
大师兄平日里说他不疯魔不成活,可能他的确快要疯了。
他明明是不想伤害她强迫她的,只是不知今夜为何,居然滋生出了这种可怕的魔念。
似乎她也感觉到了疤痕不同于正常肌肤的异样触感,近在咫尺的距离下,程蝶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受惊了的蝶翅,透露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
以及,不堪风雨烈焰的垂死挣扎。
那只扔掉了碍眼之物的手,再一次被心中的魔念所驱使,倏然一下,仿佛彩蝶落入花间般轻柔地覆上了吕竹的眼睛。
遮住了那双眼睛,如同也遮住了内心的最后一点理智,本就按住吕竹后脑的手加大了力度把她挤压到更加贴近的距离之后,就开始,反客为主……
越是压抑,爆发起来就越是厉害。
吕竹自然是深知这一点——程蝶衣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往日里温柔好师哥的外表所掩盖住的,是一个偏执自恋敏感多疑的灵魂。
纯善而刻薄、彷徨又执拗,极度的感性,所有情绪都像是放大了情感的触角,稍微一点点细微的举动都能促使那美艳的翅膀激起一阵颤.栗,并且,随时都能覆盖住理性的牵制。偶尔错神的一个瞬间,说不定就会困在某一个自我编织出来的茧里,再也无法回到现世。
他遮住了她的眼睛,却揭下了他的那层粉饰的“面纱”,显露出了更加真实的一个“程蝶衣”出来。
呼吸萦绕交融,唇舌深深纠缠,扣住她后脑的手断绝了她的退路,被覆盖住的眼睛无法再看到眼前一切,从而致使失去了视觉后,其余感觉的加倍放大。
尚带生涩却不容抗拒的亲吻甚至带了些许咬噬的力度,呼吸的气息尽数扫落在下半张脸的肌肤上,纠缠着她的唇和覆盖住她眼睛的手同时离开之时,又顺着嘴角颈侧蔓延下去。
扣住吕竹后脑的手动了动,强硬不失温柔地强迫着她仰起头来。
程蝶衣依然是不允许他现在的模样出现在她眼中。
乌黑细密的短发因为程蝶衣低头的动作,在这片接触得极其亲近的空间里氤氲着桂花的浅淡香气——两人发质相近,所使用的桂花头油自然也是同一个老字号牌子的产品,程蝶衣管家许久,倒是在日常细节处状似不经意地一点一点用他的方式渗透了她的一切。
耐心谋划多年,方才造就出了如今对他几乎毫无防备的师兄妹之情。
不,他从来就不只是想让她当所谓的小师妹。
嘴唇之下的血管迸发着生命的搏动,一下一下的,逐渐与他激烈的心跳拉开了差距。
自己情.热.意.切,对方却只是平静以对,这种不对等的感情令程蝶衣的眼瞳越加之黑沉。
松开了后方的手,滑下肩颈交汇之处按住吕竹的肩膀,另一只不再覆盖吕竹双眼的手抚上她的腰际,然后便是一个用力,几乎半是拖拽的姿态将人拉近了床边。
鞋子原本就是没有完全穿好的,这亦是无意中方便了程蝶衣行事,一抱一放之间,小皮鞋落在地上,吕竹的脑袋就触碰到了柔软的枕头,身体也被压进了丝绸被面上。
随着那沉重身躯压下来的,还有落在锁骨处那如火一般炽...热.滚.烫的唇。
吕竹眨了眨眼,直直望住程蝶衣此刻的面容。
他的眼角泛起了红,却又不是上台做戏时化妆化出来的红霞盈面,仅仅是唯独眼角的那一处,红得透着情浓意动的艳丽,就连一向目光温柔的冷星明眸都似乎沾染上了这份红艳,从而转换成魅惑人心的诱.惑之瞳。
那眼瞳黑得仿佛当中有一个看不清触不到的漩涡,要将纳入眼中的一切全部吸入他的身体,揉进他的骨血皮肉里面。
他是极为激动的,炽.热的呼吸乱无章法地游移在脸颊、额间,身下之人的不抵抗令他情动异常,一直亲吻到耳侧时,过于热烈的纠缠甚至还不慎扯下了床头那边的床帘。
白色的纱质床帘落下,遮住了外间的一切,桌面上的蓝眼睛蝴蝶、早已没了烟气的冷茶、白瓷盘倒盖着的小碗……统统都淹没在了隐约半透的轻纱里。
“怕不怕?”低头在吕竹左侧锁骨下方咬了一口,看着凝脂软玉似的肌肤凝出了一个被自己制造出来的红色印记之后,程蝶衣这才稍稍抬起身体,一手撑在枕头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回答我呀?师哥问你话你都不回答了么?”说话间他的唇又贴了上来,完全不给吕竹回话的机会,言语之中的轻笑都蕴含着几分调侃的恶意。
早该让她正视起这个事实起来了。
程蝶衣这个人,不止是师哥,更是一个男人。
别看平日里都宠着她顺着她,到了某个时刻,男人始终是男人,野兽始终是野兽。
亲情之爱和爱恋之欲,从来就不是东风压倒西风,而是蓄谋远虑,堆积情感,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再次离开之时,唱戏时以气息绵长余音绕梁搏得许多赞誉的程蝶衣,那气息都开始有些不稳了。
看着吕竹比他更要喘得厉害,程蝶衣又低低一笑,笑声混合着轻声的喘息,在这深夜里像是一个柔韧的小勾子,勾动着心弦颤颤,翻涌起心湖一圈又一圈。
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对视了多久,程蝶衣又一次低下了头。
这次的亲吻没有了之前的惩罚咬噬和恶意挑逗,回复了两人初次亲近时彩蝶戏花般的温柔缱绻,带着极度浓烈的爱慕,细细亲吻,抵死纠缠。
“还敢随便就‘扑蝶’吗?”
“还敢!”
说着就是被从下而上地轻轻咬了一口。
都心知有人明日一早要练戏,这咬也没下重口,纯粹就是发泄被反扑的不满。
程蝶衣又笑了几声,最后在吕竹额间落下一个充满爱怜的轻吻。
埋首在吕竹颈窝里平复了呼吸,程蝶衣松开了压制住吕竹的手,侧过脸望向她:“不闹了。”
声音低沉得有点哑。
吕竹顺势就在他嘴角边亲了一下。
这种在作死的边缘徘徊试探的举动,恼得程蝶衣眯了眯眼。
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以作小小惩戒,程蝶衣手撑床铺半坐起身,理了理散落的纱质床帘,将其挂回了床头的黄铜钩子上。
看到吕竹也跟着坐起,程蝶衣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只小皮鞋,按住吕竹的脚踝,就要替她穿上。
吕竹大大方方地撩起了一点裙摆,想的是更加方便程蝶衣的动作,只是这毫无防备的态度落入对方眼中,却是使其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