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娆轻笑,没有说话。她的脚背被鞋跟伤到,破了层皮,血渗透了她白色的袜子,看着便觉得碍眼。
她没跟曾晨计较,只是临走前还是在她耳边轻轻松松说了一句:“你最好离我远远的,否则,谁滚蛋还不一定呢。”
喻娆一瘸一拐地被同学扶着去了医务室,怕沈慧如担心,她拜托老师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至于曾晨,有的是时间和她算账。
下午放学前,喻娆打听清楚了曾晨得身份,曾家的独女,上面有个哥哥叫曾晟,向来和纪斯衍不对付。
这还真给她对上了。
曾晨从小学部开始便在学校横行霸道,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只要她参加别人就不可以比她出彩,否则一定会被她私下欺负一通。
喻娆是新来的,不懂这个规矩,直接撞到了她的枪口上,这才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喻娆下午没去教室上课,一直待在医务室里,她脚受伤的事没告诉家里人,郑叔还是会和往常一样在校门外等她。
她的脚伤并不严重,原想着她自己拐着去找曾晨算账,谁知不等她去找,曾晨自己找上门来了。
曾晨来时,喻娆正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看舞蹈视频,校医还给她拿了包薯片,不让她嘴巴闲着。
喻娆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在脑海里反复记录那几个动作和音乐,装作没看到以及懒得搭理。
“喂!”曾晨过来直接踢了一脚喻娆的床,“你刚刚说让谁滚蛋?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你爸是校董?”喻娆说完塞了一片薯片到嘴巴里,“我认得他,上次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过来巴结我和妈咪,挺招人烦的。”
那次婚礼有不少人,喻娆独独记住了一位姓曾的叔叔,听别人告诉沈慧如,是因为曾家如今生意不景气,亏空的厉害,想找纪氏帮衬帮衬,才如此巴结。
曾晨被喻娆气的不轻,但她自认为不是董子怡那种蠢货,没必要被喻娆三两句嘲讽激怒。
“那又怎么样呢,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这话你总听过吧?”曾晨抱着手臂,仰着下巴说话,“我都没嫌弃你普通话说的真的难听,你和你妈不就是靠男人嘛,整个平城的人都看不起你们母女。和你吗一样的下贱东西!”
喻娆本不在乎曾晨说什么,可她偏偏碰了她的逆鳞,她可以接受别人说她的任何话,但没人可以当她的面,说一句沈慧如的不是。
用这样的脏话来形容沈慧如,才彻底惹怒了喻娆,她拿着薯片摔在了曾晨的脸上。
喻娆的身高优势,站起来比曾晨高了半头,她伸手直接掐住曾晨的脖子,将她摁在墙上。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喻娆收敛笑意,声音莫名带了刺,“别让我再听到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关于妈咪任何一句话,好的坏的都闭嘴。不然的话,我一定让你知道我有多少本事,够你死一万次的。”
喻娆答应过喻初华,一定会保护好沈慧如,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不可以让她饱受非议。
这是喻初华,最后的遗愿。
她稍稍垂眸,余光注意到门外有一道人影,她侧首,和纪斯衍的视线对上,两人都在这一刻愣了下。
男人的面容俊朗,外面的光线洒在他的侧脸上,肤色胜似雪,黑眸深邃,静静地看着她。
喻娆吓得收回了手,她手足无措地望着他,声音带了哭腔又那般无助。
“纪斯衍……”
▍作者有话说:
每日一问:今天娆娆长大了吗?
第十八章 [VIP]
喻娆愣愣地站在原地, 就连曾晨是什么时间跑掉的也不知道。
纪斯衍抬脚,走过来,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 像在安抚受惊的小猫。他轻声说:“没事吧?”
“我……”喻娆想解释, “我刚刚, 是她讲话太过分了。”
又沉默了片刻, 纪斯衍垂眸向下看, 指了指方向:“我问的是你的脚。”
喻娆抬眸, 愣愣道:“没事了。”
“脚受伤了怎么也不给家里说一声?”纪斯衍蹲下来碰了碰她的脚背,“怎么用纱布了?伤口很深?”
喻娆摇了摇头:“不深, 创可贴太丑了。”说完,她又自己补了一句, “是医生说这样好看点。”
“是你自己要求的还是医生说的?”
喻娆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好吧,我自己要求的。”
纪斯衍笑了声,让她先坐下,随后坐在她的一侧,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喻娆有点慌, 只能自己主动开口:“哥哥最近不是很忙吗?”
“忙就不能接你回家了?”纪斯衍对着窗外,如今天也有些暗了,“以后碰到这样的事别跟人据理力争,碰上个厉害的,你怎么办?”
喻娆虽不是什么傻白甜, 但确实不是什么坏孩子, 哪怕是在背后阴了谁, 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许多事都是明面上刚过去, 或者背地里还手,她都会让那个人知道是她干的,否则这一切并没什么意义。
她们如今都是孩子,坏不到哪里去,倘若再大些,可就不是小打小闹这么简单了,喻娆的性子是很容易吃亏的。
刚刚被纪斯衍看见,喻娆也不想他以为自己是个泼妇,不敢再争辩什么,只好答应:“知道了哥哥。”
想起校庆那天的演出,纪斯衍问:“这样还能跳吗?”
“没有伤到里面,可以跳。”
“行,以后被人欺负我直接告诉我知道吗?”
“那你会打死他们吗?”
“嗯?”纪斯衍挑眉,“说不准哦。”
喻娆知道他在开玩笑,气的只能笑笑,晃了晃小腿,根本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他们一起出了医务室,郑叔在外面等着以为出了什么事,董子怡在车内,极其不耐烦,又不敢说什么。
董子怡怕纪斯衍,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万淑霞,另外就是他看过从前纪斯衍和纪长青吵架的样子,根本不敢和他在一个空间待着。
回到家沈慧如看到喻娆受了伤,那叫一个担惊受怕,差一点以为是香港那边派人追了过来。
纪长青笑她胆小:“有我在你怕什么?”
沈慧如才不管他说的这些话,满眼都是心疼:“我们宝贝疼不疼啊,怎么会受伤么……都怪妈妈,要不以后还是别去学校了。”
喻娆越听越觉得离谱,虽说会怕香港那边来人,但不至于连学都不上。她笑说:“妈咪呀,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好不好,这是我不小心把脚放到同学的鞋子下面了。”
“真的不是有人要害你?”
“真的不是啊妈咪。”
董子怡也在身后,觉得这母女异常的矫情,默默回了自己房间。
纪斯衍送喻娆回来也没待多久,晚上他有一个合作要谈,约好的时间是不能改,只能提前离开。
他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喻娆也慢慢习惯了,如今和之前比不一样的就是,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想念。
但也只能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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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那天,喻娆特地穿上了自己在香港是喻初华为她定做的白天鹅舞裙,那是他们一次去看舞台剧时,喻娆向喻初华要求的。
可惜舞裙才刚做出来,喻初华便不在了。
等到了校庆那天,节目单上曾晨跑到了喻娆前面,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偷偷搞了鬼。只是喻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曾晨同样表演的是芭蕾舞,像是针对喻娆一般,可喻娆只觉得膈应罢了。
距离她们上场还早,纪斯衍还没开会场,喻娆特地给他留了靠近过道的位置,为的就是他过来方便。
纪斯衍过来时,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的正式,圆领的白色卫衣搭配黑裤,灯光照在他的身后,是不太真实,虚幻的身影。
喻娆小跑过去,裙摆跟着摆动,倒很像个小白天鹅。她来到纪斯衍跟前,双手背在身后,乖巧地看着他。
纪斯衍倒是笑着,直接抬手力度不轻不重地搓了搓她的脸颊,再看了眼指腹:“粉呢?”
“你干嘛啊?”喻娆推了他一下,鼓着腮,“我用的又不是劣质粉底,还能被你搓到。”
“我坐哪?”
喻娆带着他到了座位上,她坐在他里面的位置,两人坐一起观看节目,有个男同学打太极,差点把喻娆送梦里去。
她不停地打瞌睡,头重得根本撑不住,直接倒在了纪斯衍的身上。她一愣,并未立刻起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靠在他的肩上。
谁知还没一分钟,纪斯衍直接弹了下她的脑袋,毫不留情道:“别把口水流我衣服上了。”
果然想多待一会儿是不可能的。
很快到了喻娆准备,她只能去后台等,留下纪斯衍在台下,这次有纪斯衍在,她一定要成为全场最耀眼的那一个。
喻娆拍了拍舞裙,看着台上的还在表演的同学,曾晨在她前面站在,下一个上场的是曾晨。
曾晨穿的和她差不多,明明上次彩排穿的还不是这件,喻娆在心里鄙视她,背过去反复回忆自己的东西,争取不出差错。
正想着,曾晨推了她的肩膀一下,不屑道:“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就别想出风头,拿第一,不可能的。”
马上要上台了,喻娆不想在这之前又和曾晨发生什么,像上次那样。她没搭理她,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记动作。
曾晨表演完,是评委新一轮的打分环节,当听到曾晨的成绩时,喻娆明白了她刚刚那话的意思。
曾晨是满分。
故意把自己安排在喻娆前面,买通评委给满分,哪怕后面喻娆跳的再好,最多也只能到满分,这样曾晨并列也不会显得太难看。
喻娆不想管这些,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第一,而是台下的纪斯衍,只要是跳给他看,哪怕最后得了倒数又能怎么样。
他们从不在乎这些虚名。
喻娆表演的是经典芭蕾独舞《天鹅之死》。
《天鹅之死》表现了人类与命运,死亡进行搏斗的坚韧顽强精神,表现了人类对生命的渴望,有着震撼人们灵魂的力量。*
全场只留下一束灯光给喻娆,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远远望去,一只白天鹅伏在地上,缓缓地抖动着自己的翅膀。她慢慢起身,立起足尖,四处徘徊。
她尝试着展翅,翱翔,却一次次的摔倒在地,无力地垂下自己的翅膀。等到她终于站起来,白色的羽毛随风而动,优雅地旋转着身体,直到生命的尽头。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突然会场灯光变暗,只剩下那一束光。白天鹅已筋疲力尽,她缓缓倒在地上,眼眸低垂,她的生命也在那一刻,终于结束。
喻娆轻轻合上眼,恍惚间看到台下的纪斯衍在望着他笑,他距离她又近,又远。
明明在身边,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纪斯衍看着她,那一刻她不是喻娆。
是白天鹅。
结束后,喻娆在后台休息。一会儿几个节目表演完,就是最终的颁奖环节,所有的演出人员得在后台等候。
喻娆已然对那个所谓的奖项不感兴趣,负责他们的老师告诉喻娆,因为曾晨是第一个满分,所以她只能是第二名。
担心喻娆会在颁奖时不开心,所以老师提前过来提醒她,希望一会儿她能表现得高兴一些,别被人看出来。
学评委团被曾晨用曾家的校董身份威胁,又忌惮纪家的势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从中周旋。
喻娆早已经猜出来缘由,也没想怎么样,装作乖巧的点头,不争也不抢。
老师临走时,还自言自语道:“多好的孩子啊,跳的这么好还是输给了内定。”
喻娆笑了声,老师都说她跳得好,那纪斯衍会不会也这么认为,如若真是这样,她的委屈才没白受。
趁着节目还没结束,喻娆离开后台去观众席看了一眼,发现纪斯衍已经不在座位上不知去了何处。
门外有老师看着,喻娆现在还不能离开太远,只能回去等着颁奖,然后上台,笑一下,结束。
最后一个节目结束后,主持人说完主持词,开始请所有的演出人员上台,喻娆按照顺序,站在曾晨后面。
看着曾晨一脸的春风得意,喻娆真想给她两巴掌,扇得她连亲妈都不认识,这样才算真的解气。
只有第一名才能拥有奖杯,评委宣布第一名是曾晨是台下一阵唏嘘,众说纷纭,乱糟糟的。
主持人宣布评委上台颁奖,喻娆已经换好了一张假笑的脸,直到面前站着的人,拿着奖杯来到她的面前,她怔住了。
是纪斯衍。
“你怎么……”
她以为纪斯衍有事提前离开了。
台上不能久留,纪斯衍把奖杯放到喻娆面前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合影,直接下台了。
曾晨也没料到发生这样的变故,当场哭出了声,毫不顾忌形象,怎么也不可以下台,看着喻娆怀里的奖杯,指着就破口大骂。
喻娆才懒得哄她,晃了晃自己的奖杯,得意道:“我是第一名诶,我才不哭呢。”
给自己出了气,喻娆抱着奖杯便下了台,纪斯衍在后台会场外等她出来。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喻娆还穿着单薄的舞裙,刚一出门,便冷得哆嗦。
纪斯衍手里拿着他来时穿的卫衣,直接套在了喻娆的身上,笑道:“自己衣服呢?”
喻娆解释道:“中午进来时还听热的,就没带。”她把手臂从袖子里伸出来,往手臂上推了推才难得看见自己的手,“哥哥你怎么突然给我颁奖了?”
“不乐意?”
“没有。”喻娆实话实说,“原本那个奖杯也不是我的,是要给曾晨的。”
“你跟那群瞎子计较什么?”纪斯衍帮她整理卫衣的下摆,卫衣太大,她穿着都超过了裙子,“有我在,还能让你被人给欺负了?”
“哥哥,那你是怎么说服的?”
“嗯?”纪斯衍蹙眉,抬手刮了刮喻娆的鼻子,“他们曾家就算有泼天的本事,见了我也得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