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青年‘嗯’了一声作为答复之后,黎遥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能不能忘掉……我刚刚和你说了点什么?”
这一次,青年没有立刻回答她,黎遥倒是难免有些心虚起来:
“就,就忘掉一点点,比如‘喜欢’啊什么的……”
八月下旬的深夜,俞城已经有些冷了,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生疼,勾着对方脖子往下看,正好又看到对方的大衣还披在了自己的腿上。
黎遥看着只穿了一件短T的周知砚,大惊小怪道:
“你别着凉啊,冷不冷啊?”
周知砚依旧没回答,等到了门厅那边,才慢慢地蹲下身,让黎遥下来。
小姑娘其实还有点醉,这时候头重脚轻,下来的时候没找好平衡,差点前倾着摔下去。
还是周知砚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黎遥松了一口气:“谢谢啊……”
她转身开了指纹锁,紧接着便快速地打开门,看到大厅上的钟表显示的‘12:09’的时候,倒是有些心虚:
“哎呀,我和你说邵樱樱,简直就是疯了,就她那点酒量,偏要和我拼酒,你看都那么晚了,诶,周知砚?”
她一心虚,语速就忍不住加快。
不曾想,另一边的周知砚却像是听不到她说话一般,往内室走去。
黎遥情急之下拉住了对方的手腕:
“怎么啦?”
她皱着眉,微微有些不高兴了:“我不就和你表了个白嘛,虽然不够正式,但……”
“你后悔了吗?”
黎遥话说到一半,突然就被周知砚的声音打断了:“……蛤?”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听着那道比往常低了许多的声音,刚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就听到周知砚又重复了一遍:
“你要让我忘记表白,是不是因为,你后悔了?”
黎遥终于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她慢吞吞地松开了周知砚的手腕,才小声道:
“当然不是后悔了……我就是觉得我憋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表白虽然失败了,但是第二次表白,至少也得郑重一点,喝醉了说真心话这样的桥段,算什么表白啊?”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绕了一圈。
周知砚一直背对着她,黎遥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味儿……
而在看到对方通红的眼角,以及慢慢往下滚的眼泪的时候,黎遥傻了。
她着急地上手,一边帮对方擦眼泪,一边着急忙慌地说道:
“怎么回事啊?你误会了个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后悔跟你表白?周知砚,我和你说,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死脑筋……”
“不是,不是误会。”
周知砚的声音沙哑着,他上手,有些狼狈地制止住了黎遥帮自己擦眼泪的手,转而道:“是……你说你喜欢我。”
黎遥这下是真的傻了。
她重启过的大脑运转得依旧有些慢,这时候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周知砚的意思是:
他因为自己说了‘我喜欢你’,所以哭了。
黎遥想破脑袋都不理解对方的点,差点笑出了声。
但是看着周知砚那张几乎有些可怜的泪脸,她又很艰难地把自己的笑憋回去,恨铁不成钢般地反握住对方的手:
“怎么,都快十年了,你是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周知砚微微愣了愣,他和黎遥现下都站着,身高上还是差了一段距离,这时候还得微微低着头,正好看到黎遥有些哭笑不得的模样:
“怎么地,周知砚,我不说,你就不知道,那我这十年,是不是过得太失败啦?”
“不是……”
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屡次张嘴后,终于放弃般地勾了勾唇角苦笑:
“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说最……”
他像是说不下去了,闭上嘴之后,脸上又露出了点红晕,只是眼泪流得更多了。
黎遥:“……”
她总算是明白过来,周知砚似乎纠结的不是‘喜欢’,是‘最喜欢’。
单纯喜欢的感情并不少见,但是如果加一个‘最’字,便是来自她,给对方,明目张胆的偏爱。
黎遥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是忍不住轻敲了一下周知砚的额头。
对方显然被敲得有些懵,一双极黑的眸子便看向了黎遥那边。
小姑娘则是认认真真地握住他的手,转而道:
“现在才知道的话,也不迟。”
她脸皮厚惯了,这时候秉持着一厚到底的意思,倒是很冷静地继续开口道:
“只是之后别忘记了。”
周知砚微愣地低头,就看到女孩子伸手过去,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他湿润的眼角。
她的话语很轻,像是一道叹息:
“你对我很重要,特别重要。”
周知砚快速地勾了勾唇角,终于,在夜色中,他低下头,主动地吻住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子。
这个吻持续时间不长,黎遥稍稍有些担心周知砚的精神状态,一吻结束,便催着他休息。
周知砚不肯,他进了厨房,便准备给黎遥做个醒酒汤。
黎遥自诩千杯不醉,这时候不满了:“周知砚,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就那点酒,我哪儿需要醒酒汤啊?”
周知砚被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模样逗笑了,紧接着说道:
“现在虽然看上去还好,但是要是不喝醒酒汤,你明天早上起来要难过的。”
他顿了顿问道:“明天还要上班吧?”
黎遥思及此,倒是焉了,她点点头,兴趣缺缺地坐在位置上:
“唉,人啊,为什么要上班呢?”
周知砚忍笑,没有回她的话,认真地做醒酒汤,过了几秒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黎叔怎么说?今天你上班他找你了吗?”
黎遥不由感叹了几秒周知砚对自己老父亲的熟悉程度,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道:
“那自然是找我了,不过吧,我爸,他好像是有些担心你啊。”
周知砚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吃惊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黎遥:
“怎么说?”
黎遥轻咳了两声,像模像样地说道:
“毕竟我吧,是小黎总,但是周少爷您,现下处于周家破产的境地里,他怕圈子里的人,把你当做我的小白脸看待。”
她是半开着玩笑说出口的,心里便有一种周知砚不会计较的直觉来。
抬头,果然,青年像是忍不住笑意地问道:“真的吗?”
黎遥戏精的一面马上显露出来,她绕过桌子,走到周知砚面前,看着对方把醒酒汤的火开到最小,一时兴起就挑起了对方的下巴问道:
“怎么了,周少爷,需不需要我包.养你啊?”
周知砚依旧是忍着笑意的,这时候像是这么快驳斥她的戏码,便做思考状想了会儿:
“还是不需要了。”
黎遥挑眉:“怎么,被我包.养还不好啦?”
周知砚小心地挪开了黎遥的手,用汤勺搅拌了几下锅中的东西,这才把锅子拿起,放到厨房外的小吧台上。
他看着黎遥显然不准备这么轻松放过他的模样,只能无奈地轻叹口气:
“如果只是你养我,我被人非议倒没什么,但是你会更加辛苦,我不想这样。”
黎遥眨了眨眼,她在开玩笑,倒是没想到这么正式的层面,这时候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接过了周知砚那边递过来的勺子。
她舀了一口放入嘴中,初时味道有些苦,但是回味却带着一点点酸甜。
黎遥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就看到周知砚在另一边,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
黎遥很高兴,对方看着自己的样子,总是带着欣喜。
她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转而比了个大拇指:
“好喝!”
周知砚的眼睛更弯了些许:“如果不够,锅子里还有一些。”
黎遥点头,用勺子喝汤到底是不方便,她尝试了几回后,便直接把碗拿起来,吨吨吨地拿着开始喝了。
她喝了一小半,便把碗重新放下来,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才抬头,认真地和周知砚说道:
“周知砚,虽然吧,我之前说包.养你是开玩笑的,但是吧……”
她苦思冥想般地皱起眉头,继续道:
“我想让你知道,我全力支持你自己追求梦想,所以关于钱的问题——虽然我知道可能性很小,但如果徐阿姨那边留下来的不够,你随时可以问我要,我可以入股,也能投资,就看你需要什么。”
小黎总财大气粗地一点下巴:“我要做你身后的那个女人,赚得盆满钵满。”
周知砚这时候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点点头,轻快地道:“好。”
……
黎遥不得不承认,虽然在自家爸妈面前掉了链子,到底是一件有些尴尬的事情,但这也方便了,她请假不去公司的福利旅行。
她一到父母家,便和父亲说了不去公司的福利旅行,黎大复虽然不情不愿地哼哼了两声,但还是勉强地同意了下来。
紧接着,她便坐到父母家的小阳台上。
肖女士偶然来了性质,说要给她做百合绿豆汤,家里的阿姨却请了假,母女俩便相对着一起剥百合。
午后的阳光温暖,黎遥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天,就听肖女士冷不丁地问道:
“知砚这次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
黎遥被吓了一跳,赶紧道:
“不都和你说了吗,妈?我和周知砚现在还没谈恋爱,我们要确定关系了,才能让他来。”
肖女士轻轻哼了一声,才道:“我也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是什么意思哦,真的是的,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俩干嘛还不在一起?”
她像是抓到了什么八卦一样:“怎么,难道是你爸不肯啊?噢哟,周家虽然破产了,但是关周知砚什么事情啊,他不是就想要个上门女婿吗,周知砚多合适啊……”
黎遥眨了半天眼睛,终于还是轻声道:“不是的啊,妈。”
她犹豫了几秒,这才把周知砚焦虑症以及抑郁症的问题告诉了肖女士。
她说完,不由有些忐忑,而那边的肖女士也神色严肃,连百合都不剥了。
黎遥舔了舔嘴唇:
“我先说清楚啊妈,周知砚和我有自己的考虑,我俩还不在一起,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够好,希望能在医疗的配合下,健康后,才尝试和我在一起……”
肖女士拿了身边的纸巾,把自己手上从百合上剥下来的泥给擦掉,转而按了按黎遥的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我问你,周知砚他发病的时候,会打你吗?”
黎遥吓了一跳,转而又差点笑出来:“不会不会!他是焦虑症,又不是躁郁症!”
肖女士却还是皱着眉,忧心忡忡的:“唉,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会……”
黎遥自然知道母亲已经大概知道周家发生了什么,但是更细节的,由周知砚告诉她的那些事情,她也不会全部告诉母亲,只能无言地听着肖女士继续说话。
令她有些庆幸的是,估计是周知砚之前几年在肖女士面前实在保持了一个太过优秀的印象,导致肖女士现下知道对方就算发病也不会有攻击性,而同时也在积极配合治疗之后,便只是担心和扼腕巨多,倒是没有更多的反感情绪。
“哎哟,”肖女士继续剥百合,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看着另一边黎遥乖巧地剥百合的样子,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和你说哦,我这关是很好过的,你要是让你爸知道周知砚这个小孩现在什么焦虑症抑郁症的,他马上就跳起来要你俩分手,你信不信?”
黎遥连连点头:“信信信,我哪敢不信啊?”
“说什么悄悄话呢?”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黎大复狐疑的声音,小姑娘心虚地低头剥百合,另一边的肖女士轻哼一声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