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醒过来的时候一时不知身在何方,室内黑暗, 差点以为还是半夜。
手机一声震着一声,许愿拿过, 是何硕打来的。
她接起:“老板?”
那头笑着:“早啊。”
“早。”她回。
“我们今天去哪?我看天气预报说下午好像有雨。”
许愿拉开被子, 往床头柜的遥控上一按,厚重的窗帘缓缓收回去。
她看一眼阴沉沉的天色, 面不改色说:“老板,我闺蜜让我今天去签合同, 恐怕暂时陪不了你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片刻后他略带失望的声音传来:“哦,这样啊。那没事,你先去处理吧, 昨天爬山我腿还酸着呢,刚好可以休息一下。”
许愿低头,扣了扣被子,“不好意思了老板。”
“没事没事。”何硕听出她语气里的愧疚了,心里也就不那么难过了,他又问:“那晚上总该签完了吧?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总能行吧。”
“这……”许愿犹豫。
“把你那个闺蜜也带着啊,这顿饭你老板我来请!”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愿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得先应下来。
电话挂断后,她正要下床。
房间门打开,明望穿着白色T恤,灰色短裤,头上戴着运动发带,一副晨跑回来的样子。
她愣愣看着他身上活泼生动的少年气。
脑海里突兀地闪过一个画面——他站在三分线外投篮后意气风发的身影。
那是高二的时候了吧,因为只有高二时的下午自习课她还能在学校。
少女时的陈茜茜是个小花痴,为看喜欢的男孩子打篮球,硬生生拖着她旷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跑到老校区看几个男孩子打球。
许愿当时作业都没做完,不情不愿被拖着去了。等到老校区篮球场一看,她打心里感谢那小妮子。
因为篮球场上,有让她看一眼就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人的少年。
少年穿着白色球服,头上戴着乔丹的发带,手上也戴着手腕。
跑起来速度飞快,篮球在他手里听话得不行,说投篮就立马跳跃起一个三分篮。
周围不仅仅是许愿和陈茜茜她们俩,还有好多逃课出来观看的女孩子们。
少年进球,全场欢呼。
他笑着,撑着膝盖缓了口气,站起来走动,边走动边卷起球衣下摆擦汗。
许愿眼睛都直了,等陈茜茜在耳边笑话她的时候,才面红耳赤低头。
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影,在她心里存了很多年。
心脏还保留着那时候的滚烫和加速,一想起来悸动如年少。
当真是,纯真又美好。
这一瞬时光似乎是重叠了。
年少的明望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他走过来,俯低身子,撑在床边低头看她。
眼里是她没见过的温柔。
她在学校里遇见偶遇他那么多次,他很少笑,看人的目光带了丝清冷,和同学之间保留距离感。
这温柔叫她沉溺在其中,这是她的少年明望啊。
怎会如此温柔?
明望看着她迷离的眼睛,笑了一下,低头亲了她一口,亲吻声在静谧地早晨里清晰明显。
许愿被震回神。
她看着面前的明望,五官更加硬朗了,沉稳与生俱来。
成熟男人的魅力从内而外散发着。
“明望。”她唤了一声。
明望拉着她起来,疑惑地“嗯”了声,眼神询问。
许愿不说话了,被他拉着走。
明望将她拉进换衣间,打开一个衣柜,里面挂了一些夏季女士的衣衫,裙子、T恤、长裤应有尽有。
许愿看着,侧头看他。
明望站在旁边,视线在一众衣服上滑过,最终拉了一件清凉的夏裙给她,“出差的时候让人置办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许愿接过,衣服都是些大牌子的,布料丝滑,拿在手里带着丝凉意。
他行动可真快。
快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丘比特的箭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她胸口射。
换衣服的时候他们都在同一个空间里,只是各换各的。
明望换了身米白色夏季休闲T恤,长腿上松松套上一条灰色长裤。
换好后他就靠在旁边的衣柜上看她换。
许愿套上他拿给的裙子,视线在穿衣镜里和身后的他对视上,片刻后移开,将裙子捋好。
她换好后,明望过去牵着她带她到餐厅。
餐厅里已经摆好早餐了。
看着是一些外卖。
因为垃圾桶里外卖盒子。
但也不是一般的外卖,是老字号的粥和豆浆。
这倒是让许愿意外。
上次看他这里都是吐司面包之类,还以为他喜欢吃西餐。
明望说的今天没事,其实也只是不用去公司而已,他刚从加州回来,很多事情的后续还需要处理。
书房就成了他的办公室。
许愿窝在他书房的单座沙发上,捧了本书随意看着,旁边的小茶几上是一杯热气升腾的热茶。
是铁观音。
比起咖啡来,明望本人似乎更爱喝茶。
单座沙发靠近落地窗,此时的窗外大雨磅礴。
雨滴溅在玻璃上,汇成小小的水流往下滑下去。
大江上泛起薄雾。
楼下的道路成了湿漉漉的黑,车流打起灯光,来来往往的行人撑着雨伞。
她转头看明望一眼,他身上是从容又凌厉的气质,俊容专注,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动着,修长的手指在阴雨天里格外白皙好看。
她想,或许直到世间不再落雨的那一天,她才能停止爱他。
因为她的爱啊,就如这窗外雨。
起时一点一点降落,下至中途暴涨,此后连绵不绝。
半晌后,她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入口微微苦涩,片刻后甘甜涌了上来,整个口腔都是淡淡的茶甜味,放下茶杯后她目光转向窗外。
整个南城被笼罩在雨雾里,模糊着看不清原本的样貌。
像是这世间行走的人们,也看不清前路。
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过来,是陈茜茜的微信:【什么时候过来呀?】
许愿放下书,简单说了一下近况。
陈茜茜发了个表情包表示理解,让她在她老板回去后再过去也行。
刚要放下手机,何硕的微信又过来了,是一张下雨的图片。
后面跟着文字:【真的下雨了,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许愿点出键盘,打了几个字又删了,回:【好。】
老板:【下午在哪吃饭啊?】
愿:【老板你决定就好。】
老板:【还是你来决定吧,我对南城也不熟。】
许愿看着信息想了想,再侧头看一眼明望。
他这会靠着椅背,手上转着只笔,正用英文在和对面的人谈事。
他的英文发音是纯正的伦敦腔,听起来极为悦耳舒服。
这是许愿羡慕的,她自己的英语最大问题就是口语。错过在最好的年纪继续学习英语,在社会上打滚了一两年才开始重拾英文的她,已经留下了短板,口语是她练都练不来的。
几次出国,她都是跟着何硕的,介绍产品以及产线上组装的事全由他来,许愿就是跟在他身后见世面的。
思绪跑远了一会再回神就和他好看的丹凤眼对上。
明望没再工作了,手杵着办公桌看着靠窗的人。
心里暗暗记着时,30秒。
眼神下瞥,看到白皙的小腿在沙发外晃着。
60秒。
他靠回椅背。
钟表在对面墙壁上,秒针慢悠悠转过三圈后,对面的人才回神。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许愿摸了摸脸。
明望没说话,转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许愿便将怀里的抱枕放下,趿拉着拖鞋走到他旁边。
明望伸手一圈,她便在他腿上坐下了。
“在想什么?”他搂着她问。
许愿将手机打开,点出与何硕的聊天页面,放在明望前。
“给推荐个好一点的去处呗。”她看着他征求意见。
一目十行看完所有信息,再看一眼备注:老板。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看她。
许愿瞅他,“真话?”
明望邪邪勾着嘴角,“他想得可真美。”
许愿迟疑着:“假话呢?”
“南城的大雨还不够他喝的?”淡薄的语气。
许愿轻轻笑了下,“他还是我恩师呢。”
明望不咸不淡应了声。
你当他是恩师是老板,人家可未必。
昨天晚上的事他坐在车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男人在楼下像望妻石一般站了半个多小时才走的。
男人对女人就不会在没有意义的事浪费精神。
他们总要在女人身上得到什么,才会心甘情愿去付出。
比如心,又或是身体。
他低头细看了会她的神色,发现她眼里有的只是敬重,并无半点其他。
这使他情绪莫名愉悦,捞过桌上的手机,给张勇打了个电话,让他定八号公馆的包厢。
电话挂了后,许愿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口:“明望谢谢你。”
竖起食指抵在她唇上,将她脸拉开些,他笑了下,“可别谢太早。”
许愿神色疑惑。
“下午带上我。”又是肯定平静的语气。
许愿怔了一下,但想到何硕说可以带人,把陈茜茜换成明望,闺蜜换成爱人。
这应该是可以的吧,反正都是她身边最重要的人。
第22章 眼里意味深长。
下午时雨小了很多。
许愿将明望定下来的地址发给何硕, 他回了个好。
她收了手机,在裙子上套了件明望的白衬衫,袖子稍稍卷起。
这是明望要求的。
许愿原本打算套上件外套, 可惜明望让人准备的均是夏日薄款衣服,没有外套。
他便抽了件白衬衫递给她,让她穿着。
他自己则穿了件黑色风衣, 将里面的米白色休闲衣换成白衬衫,腿上就是灰色休闲裤。
若是脱了黑色风衣, 那他里面的衬衣和她身上的衬衣——情侣衣的错觉。
许愿觉得他是故意的, 但看着又不像, 因为他脸上的神色淡淡的。
往常的南城夏季是闷热的, 即使下雨也是热的,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急速降了十多度, 吹来的风带着丝凉意。
车子是他助理张勇开过来的,是那辆保时捷。
出了公寓门, 明望将黑伞撑开。
许愿多看了眼。
他搂住她肩膀,往怀里罩着, “就是当初拿给你那把。”
走了几步, 许愿突然问:“你那时候还不知道我是许愿,为什么就给我递伞了?”
明望低头瞧她一眼。
许愿继续问:“还是你对每个女士都这样?”特指他的绅士和周到。
“那你太看得起每个女士了。”他淡淡说着, 笑了下,“说得好像当初那车不是我让停, 是张勇自己停的一样。”
这点她后来回去后也想到了。
许愿心里不得劲,有点矫情在作祟的前兆,“那是为什么呢?”
“你说为什么?”他轻飘飘将话丢了回来。
说话间也到了车前,他拉开车门, 许愿坐了进去。
明望打着伞,闲庭信步地绕到另一边,收了伞上车。
车子开了出去,在细雨中行驶着。
明望侧头看了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
片刻后,伸手拉她胳膊。
许愿心里的不得劲自然而然就消失了,顺着他的力道坐了过去,为刚刚的小矫情唾弃了自己一把。
靠近明望了才发现他半边胳膊带着雨雾,原是刚刚他将伞都遮在了她上头。
这叫她弯了弯唇角,脑袋靠进他脖颈贴着,什么也不想计较了。
车子在雨中走走停停,也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才到八号公馆。
这地方以前就很有名,只是后来低调了,现在专供富贵权势子弟消遣娱乐。
他们到了以后侍者带着他们进定好的包厢。
进去后许愿被包厢的金碧辉煌闪了下眼,在明望旁边坐下。
何硕还在路上,给许愿发信息还要十几分钟。
许愿让他不要着急慢慢过来。
*
何硕被侍者带进来的的路上看着奢侈的高档的装修,心里惊疑不定。一开始以为是走错了,还是门口的侍者问了一声,他说有约,侍者问他名字,何硕说了。
随后就被带进来了。
看得出这个地方非富即贵,心里虽然高兴许愿请他来这样的地方,但总有丝不安。
一路上过去,他将心里的不安按下。
侍者推开了一个包厢门。他一眼看到穿着白衬衣的许愿,轻轻笑起来,“许……”
话被她身后探出来的穿着黑色风衣,一身清贵气质的男人打断。
他愣愣看着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许愿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随后指指对面说:“坐吧。”
“哦,好。”他推了推眼镜,走过去,几步路的距离里,脑海里不断重复:这是她闺蜜?
他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许愿,她正在清洗杯子,视线滑过去和男人的丹凤眼对上。
丹凤眼?
这是昨晚在许愿家楼下的黑色轿车里的那位?
这……怕不是闺蜜那么简单了吧?
许愿将水倒满,放在转盘上,轻轻转了过去,到何硕面前停下,给他们做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