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远处的大海看了最后一眼，然后交替双腿，长长的脚蹼摆动了两下，轻轻浮向水面。
这时，在船舱里一直坐着没动的助理突然站了起来——他发现监视器里有点异样。
他猛拍郎松，“导，导演您看！”
在白皙少女游向海面的一刹那，镜头正对着的海洋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游过来了，黑压压的一片。
郎松凝神看着监视器，跟对讲机说道，“等一下！”
随着时间推移，视线逐渐清晰，缓缓移动而来的，居然是一只庞大的座头鲸！
而且随之而来的，不止只是一条鱼......
那是不计其数的蝠鲼，数量多到甚至遮蔽了海面上的光线。绕着座头鲸嬉戏的海狮群，还有摆着尾巴的鲨鱼幼崽，以及被远远甩在最后慢腾腾划水的海龟们。
叫不上名字的热带鱼类更是数不胜数。
他们像是来自远古洪荒的庞大军队，缓慢而坚定地朝这边游过来，伴随着辽远空泛的鲸吟。
终点只有一个。
郎松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叹：“我勒个天......”
海面上的喻眠好像也感应到了什么，她重新探头到水下，也发现了正在赶来的老朋友们。
喻眠瞬间雀跃起来，在水里欢乐地翻了个跟头。
太好了，她的朋友来了！
这一刻，连常驻在这一片的潜水员都惊呆了，她潜水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鱼群在一起，还是朝着一个方向同时游过来。
郎松也顾不上这个震撼的场景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是紧急对摄影师道，“快！抓紧拍这个镜头！”
镜头里，白皙少女面对着鱼群，缓缓游进他们的怀抱。
她抚摸着座头鲸庞大的身躯，和旁边的海狮们一起起舞，身姿轻灵游曳。她的每一个翻转都是那么优美自然，仿佛她天生就属于这个群体，丝毫没有作为人类的违和感。
因为风暴而形成的浪花在海面上翻涌，汹涌之下，少女摆动脚蹼，直立在水中，灵巧地旋转了一周。她的头发在海水中翩然起舞，转身后，小小的少女面对着座头鲸，把额头轻轻靠近，做了一个贴额礼。
鱼群在他们身旁旋转，像是为他们形成了一道流光溢彩的屏障，浪漫在这一刻定格，被摄像机永远地记录了下来。
-
等到摄影组所有人都回到船上，在返航的路上，郎松还不住地在屏幕前感慨那个镜头，“妙，太妙了。”
而船舱里的其他的人则是在七嘴八舌：“这孩子刚才为了拍那个镜头，居然潜了6分钟没换气！”
“你说那群鱼怎么来的？真是她唱歌唱来的？”
“这是什么古老通灵术吗？”
“没吧，可能真的是那边风暴的压强把鱼赶过来的而已......”
而喻眠坐在船舷旁，回想着刚才和鱼儿们告别的一刻，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即使已经开出了这么远，她仍然能在后甲板看到不断跃起的海狮，还有座头鲸那大又笨重的鳍，还在海面挥来挥去。
他们在追逐船，送她远离。
这也是他们对人类制作海洋公益宣传片来保护他们的报答。他们承受着人类的伤害，却又对人类哪怕一丝的善意心存感激。
喻眠默默地想，如果她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就好了。
-
接下来的时间，喻眠都呆在录音棚里给宣传片配音。
经历了在海底的拍摄，喻眠似乎更能掌握声音里需要蕴含的那种感情，和贺野的配合也非常默契。所以两个人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把配音工作完成了。
在此期间，摄制组制作了一个公益片的先导短片，发了在了海洋保护基金会的官博上。
那是喻眠在海下和鱼群共舞的画面，海面汹涌澎湃，而少女和鲸鱼却在鱼群之中静谧相依，光影昳丽，和周围的风起云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数秒后，画面灰暗了下来，少女和鲸鱼逐渐被海洋垃圾所覆盖，一切丰饶美好都渐渐风化，变成了灰烬。
微博一经发出，引起了各大环保博主的争相转发。等到鲍聪用喻眠的微博转发这条视频的时候，#少女与鲸#这个词条已经上了微博热搜。
网友都被这个画面震撼了：
【天哪，这是cg特效还是真实拍摄的啊？】
【这个女孩子游起来好像美人鱼啊】
【啊啊啊座头鲸和少女贴贴，神奇联动，完全不可怕，还有点点温馨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静谧又震撼的美啊，深海和鲸鱼，yyds】
【后面那个风化真的泪目了，大家真的不要再破坏海洋了（怒插纸吸管）】
认出喻眠的粉丝们则是化身尖叫鸡：
【啊啊啊啊不会吧真的是我们妹妹啊！】
【妹妹出息了，上了郎导的央视宣传片啊，妹妹冲啊】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在逃公主·真美人鱼啊，那个水下的转身真的杀我】
【身体线条好完美，体脂太低了吧，呜呜呜我疯狂舔屏】
【好喜欢妹妹头发的飘逸感，真的好像童话公主】
【眠眠是喝漂白水长大的吗才能这么白】
【手机屏保get】
等到喻眠从S市回到C市，平常跟她一起练习的那些练习生们都换了一种口气对她。
她们神秘又谨慎地凑在喻眠耳边：“喻眠姐，我看逗瓣小组说，你拍的宣传片那群鱼，是你在船上画了个符，召唤出来的啊？”
“你是会什么塔罗召唤术之类的吗？”
“你能召唤鱼，那你能召唤猫吗？我想撸一下。”
“眠妹，手相能不能看啊？”
喻眠的额上缓缓淌下一滴汗，这逗瓣小组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都把事情传得这么邪乎了？
不过也好，邪乎点就没有人相信了。
-
不久之后，时间就来到了《right now！开始唱吧》的第四次公演。
最后一次舞台，说是决赛，其实更像是让剩下的12位选手交上一份在梦想训练营里的最终答卷。没有主题，没有限制，只要在公演那天完成表演即可。
而且，这一次不光是选手要准备公演，连四位导师也要在一起完成一个合作舞台。
这对于所有粉丝来说，无疑是一场世纪联动的狂欢。
——开玩笑，美国摇滚大神和中国民谣祖师爷在一起同台，这可是跨次元的盛景啊！
所以四公的门票一经发售，不到一分钟就被抢光了。
在赛制规则公布之前，喻眠其实就跟鲍聪在一起商量过四公的选题。喻眠还是想利用这次舞台机会，尝试一些自己没尝试过的风格。
鲍聪战术后仰：“哪种你没尝试的风格？”
喻眠想了想，“比如......中国风？”
鲍聪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风格。
“中国风，这个主题确实不错，弘扬中华文化，也适合决赛。倒是你从来没有尝试过戏腔，现在准备来得及吗？”
喻眠笑嘻嘻，“那我们可以去看戏鸭~”
鲍聪：）
我永远走不完的，是喻眠的套路。
于是鲍聪就带着喻眠去看了一场戏。
这戏院说来特别，俩人在C市老城区幽长的巷子里找来找去，最终找到个斑驳掉漆的老牌匾，上面写着“老腔皮影”。
窄窄的一道门，拉开的时候有着刺耳的吱嘎声，像是马上就要被鲍聪扯下来似的。
俩人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甚至不知道这店是不是还开张的。
鲍聪看了看手里的X众点评团购票，“没错啊，就是这家。票我都订上了。”
喻眠胆子大，“那就进去看看呗。”
进去了才知道，里面的装修还是看得过去的。戏班子人不多，一共就三个人：两个耍皮影的，一个唱戏的。喻眠二人进去的时候，他们还坐在电视前面嗑瓜子。
其中一个是年纪稍小的女孩，帮鲍聪扫完票之后，抬起头神秘兮兮地看了喻眠一眼。
“姐姐，你是那个唱海豚音很厉害的歌手对不对？”
此话一出，鲍聪和喻眠俩人都愣了。
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都能有人认出她来？
小姑娘笑了笑，“姐姐，我出生在曲艺世家，平时看的综艺节目，也都是歌唱类节目。只要是上过综艺的歌手，我全都认得。”
喻眠了然道，“那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唱歌啊，以后想当个歌手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不，我不当歌手。”
“我要开公司，等以后专门招姐姐这种漂亮又厉害的歌手，组个姐姐团，每天轮番听你们唱歌~”
第33章 乘风破浪第三十二天
鲍聪听完这话, 都想给小姑娘鼓掌了。
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高的觉悟，将来一定是个人才！
他们听的这场戏叫《白雁捎书》，是兴盛于冀中平原的一种河间皮影戏。剧场不大, 舞台就是一张一米见宽的白幕布, 幕布后面挂着副对联，写着“三尺生绡做戏台, 全凭十指逞诙谐”。
来看的观众也不多，全部算上去，就只有鲍聪二人，外加一个叼着烟斗的寂寞老大爷。
昏黄古朴的灯光下, 鼓梆声起，雕琢精致的皮影活灵活现地显现于幕布之上。
刚才和他们说话的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个全能的挑线手, 一个人能控着五六个角色，丝毫不乱阵脚。唱戏的戏腔是婉转高亢的小悲调, 光影交织中，给观众缓缓展开了一副斑斓又带着哀伤的画卷。
这是一场光与影的盛宴，是现在的电影、电视都无法取代的传统艺术。一直到看完了散场, 喻眠都在和鲍聪感慨，“这个皮影戏太好看了，以后要是有空，还要再看看其他的戏！”
因为观众本来也不多，唱戏的老大爷还即兴教喻眠唱了两句。
大爷教的是民间传统的小悲调, 喻眠跟着收腰抬眼, 有模有样地唱了下来，倒是也别有几分味道。
大爷忍不住称赞，“小姑娘, 有天赋啊。”
送喻眠走的时候，小姑娘跟着喻眠到了门口，悄悄道，“姐姐要是喜欢，下次提前过来就行。我爷爷说，难得有年轻人喜欢他的皮影，下次看戏，不收你们钱。”
喻眠也弯起眼睛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啊，你也好好读书，等到大学毕业之后，我去你们公司上班！”
二人道了别，随后喻眠和鲍聪走出巷子，上了车。
鲍聪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要是你确定下来了曲风，那我等会儿就联系声乐老师，商量一下决赛的选曲，好沟通沟通演出形式和版权。”
喻眠点点头，还没等说话，鲍聪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说了两句之后，不由得看向了喻眠。他捂住话筒，问喻眠道，“找你的，说是医生？？”
喻眠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原主曾经生了四年的病，可能还真是医生打来的。
喻眠接过电话，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喻小姐你好，我是沈医生。抱歉只能通过询问你的监护人得到你现在的联系方式。今天是你约好做复查的日子，请问方便过来吗？”
复查？
喻眠瞬间亚历山大。
她现在除了继承了原主的部分记忆以外，身体和灵魂都不是原主的，怎么复查？这一复查，能不能把她是海豚这事也给查出来？
听起来就很危险。
沈医生似乎听出了喻眠的犹豫，“没关系，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好转，可以取消复查。只是这里有一些你的病例和资料，如果你要终止治疗，还是需要过来签字确认才行。”
喻眠想了想，点点头，“好，谢谢医生，我稍后就过去。”
就在她准备挂了电话的一刹那，她仿佛想起什么般，询问道，“等会儿医生！呃......我好久没去了，有点记不清了，那个，您在哪个科室啊？”
对面的沈医生似乎是被她的问题给震惊了，顿了一秒，然后温和地告诉她：
“精神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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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楼下，喻眠苦口婆心，百般阻拦，劝了好半天，才让鲍聪放她一个人上去看病。
鲍聪十分不放心地开进了医院车库，“那我就在这等你，有事千万别瞒着我啊！”
喻眠连连点头，坚定地冲着他摆手，心道如果被鲍聪知道她是来看精神科的，那有事的可能就是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