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抓紧
苏榆这天晚上难得有些失眠,脑子里都是公交车上那一幕。
第二天,钱总工打算去化工厂进行技术咨询,走的时候把韩尚也带着去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徐青启忙着画图,李江河和沈学忠去生产部帮着修机器,马超群难得没有瞎起哄,一趟趟过来翻资料,看了一会又放回去。
苏榆惯常不爱跟人闲话,起身泡了杯茶,怕影响他们收音机也没有开,去柜子里翻了本《理论运动学》来看,是18世纪德国的一个科学家所着,苏榆自己家有一本原文的,这里的是译本。
下午,钱总工跟韩尚一起回来,冷却液的事已经跟化工厂谈妥,由他们代为生产,下周会先送过来一批试用。
发动机的研究虽然已经大体完成,但还有些细枝末节需要完善,钱总工一回来就带着他们五个去了会议室。
“苏榆在吗?”门外想起敲门声。
苏榆出去看是赵秀娟,请她进来。
“马超群他们几个都不在?”赵秀娟瞧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神情有些焦急。
苏榆道:“开会去了,找他们做什么?”
“广播站的音响出了点问题,老是出不来声,我想请他们谁帮着看一下,看看能不能修好。”赵秀娟有些懊恼道:“也怪我,上午就有些滋啦滋啦的,我没当回事,谁知道下午直接就没声了,晚饭时有个宣传任务,可别因此耽搁了。”
小林去后勤组领耗材,回来刚好听到个尾巴,“让苏榆帮着看看,她很厉害的,我们的收音机就是苏榆修好的。”
会修收音机的苏榆简直无所不能。
“苏榆行吗?”赵秀娟有些迟疑,可别越修越坏啊。
小林连忙点头:“行的,苏榆可厉害了。”
瞧着比苏榆自己都有信心。
“这样吧,我先跟你去看看,小林去找韩尚他们。”苏榆也没大包大揽,“这样即便我修不好,随便他们谁来总可以的。”
赵秀娟听了当下就说好,“苏榆赶紧帮我看看。”
俩人来到广播站,里面放着几台乐器和音响,苏榆还是第一次过来,环视一周,这些设备在后世早已经淘汰。
“是这台吧?”苏榆走到一台音响跟前,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部话筒。
赵秀娟点头,眼见苏榆快速的拆开音响外壳,听着那咔咔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悬起来。
苏榆弯下腰,眼睛与音响持平,拨开一些杂乱的线,仔细观察。
“能瞧出来是什么问题吗?”赵秀娟小心翼翼的问。
苏榆点头:“电路板有个线路断了,接上就行。”
“那就好,这个能修吗?”赵秀娟大喜过望。
“能修,我先给你接上,”苏榆已经开始上手接线,“最好明天让人抬着去生产部焊接一下,这样更保险。”
苏榆准确的找出两根断掉的线路,快速接在一起,回头又检查了其他地方,确保都没问题,才把外壳合上。
韩尚进来时,刚好看到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音响外壳完美的覆盖上去,咔咔两声安装完毕,动作利落又干脆。
莫名的让人觉得有种愉悦感。
“打开试试,看看有没有声音。”苏榆拍拍手,侧头看见韩尚走进来。
赵秀娟:“行,我试试,正好韩工也来了,不行让韩工再看看。”
结果刚打开开关喇叭里就想起滋滋声,苏榆赶紧把音量调小,赵秀娟对着话筒喂喂两声,惊喜道:“有声音了。”
小林笑的灿烂:“我就说苏榆肯定可以的。”
快到下班时间,韩尚没再去会议室,望着窗外刚抽条的银杏树,他的思绪早已飘远。
不知何时,目光总不自觉的追随那道身影,刚刚小林跑去喊人时,他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以前不喜欢在食堂吃饭,太过糟杂,现在却顿顿不落。
“韩工怎么跟在我们后面?”小林端着饭盒,跟苏榆咬耳朵。
苏榆回头看了一眼,神色莫名:“不知道,管他呢。”
“嗯。”小林点头,不知为何,感觉韩工最近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他们来的早,位置还有很多,苏榆打了一碗玉米渣子粥,一个薄饼。
二人找了地方坐下,韩尚也端着饭盒坐了过来。
小林不敢说话默默吃饭,倒是有几个认识苏榆的男同志过来跟她打招呼,都是通过高红介绍才认识的,俩人晚饭时经常碰到。
“苏同志今晚有没有空,宣传部组织了一场演讲大会,有空可以去听听。”说话这人是厂委办公室的干事,叫高明,每次见到苏榆都很热情。
苏榆摇头:“不用了,我今晚有点事估计没时间去。”
“行,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说,咱们一起去。”高明笑着道,走的时候还跟韩尚打了个招呼:“韩工,回头聊。”
韩尚点头。
食堂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徐青启他们开完会来到食堂,马超群眼尖的瞧见韩尚的背影,直接过来趴他肩膀上,看几人都吃的什么。
“今天食堂都是啥菜啊?”
“自己去看。”韩尚背挺的笔直,肩膀一抖,把马超群推开,还拍了拍刚刚被他压过的位置。
马超群差点跳起来:“老韩你什么意思,嫌我脏啊,我上个星期刚洗的头,工装也干净着呢,你别看不起人。”
“上周几洗的?”韩尚挑眉道。
“上周一啊。”
“工装呢?”小林好奇的问。
虽然被小林盯着有些扭捏,马超群还是自豪道:“工装上个月刚洗的,这段时间去车间去的少,都不怎么脏。”
苏榆拿饼子的手顿了顿,随后把饭盒一盖,对刚打完饭过来的徐青启道:“我吃的差不多了,你们坐这吧。”
“我跟你一起。”小林也道。
马超群挠了挠头,不明白这俩人怎么回事,咋说走就走了,明明碗里的粥还没喝呢。
韩尚慢条斯理的把饼子掰开泡在汤里,懒得理他。
“马超群太恐怖了,以后离他远点。”回到宿舍,苏榆心有余悸道。
小林憋笑,“他们男同志都差不多,你没见上个月,天天去车间搬东西,工装乌漆嘛黑的别提多脏了,现在还算好的。”
苏榆:……
不知道韩尚是不是也这样,上次见他洗头好像是周日,今天周二,才过去两天。
机械厂的职工男多女少,车间里大多是男职工,只有办公区和后勤处有些女职工,但是未婚的很少。
工会的刘会长为工人的个人问题愁白了头,每周都举办茶话会,成的倒是不少,但因为住宿问题,并不能立刻结婚。
他向厂委反应了多次,宿舍楼要尽快完工,没房子工人连结婚都不能住在一起,还多次动员那些女同志茶话会的时候都去露露面。
这天上午,刘会长接到军区打来的电话。
“老刘啊,忙着呢?”王慧举着电话问。
“王慧啊,不忙,有啥事你说。”刘会长接到王慧的电话还有些意外,自打他转业过来,总共接到过两次王慧的电话,上次是安排一个烈士遗孤进厂上班,这次他猜还是跟那位有关系。
果然,那边开口道:“苏榆在那边工作怎么样,累不累,你们食堂的饭菜如何……”
吧啦吧啦问了一大堆,刘主任苦笑,这个王慧啊。
“好着呢,都新社会了谁还敢压迫人,况且还有咱工会监督着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王慧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苏长征的时候救过我一命,这孩子她妈也是一名阵地医生,手底下不知救了多少人,咱们这些活着的人不把人家孩子看好,哪里对得起那些为革命牺牲的战有啊。”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刘会长想起那些牺牲的战友,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说起来苏榆她妈当年在战场上还救过他。
“那孩子不错,我们厂的钱总工满意的很,逢人就夸,说给他们总工办可算是找了个能人,资料室整理的妥妥帖帖,让拿什么资料没带错的。”
王慧听的很欣慰,“我就说这孩子错不了,对了,孩子的个人问题你们可要帮着操下心,这孩子孤苦伶仃的,也没个依靠,早点成家才好。”
“我晓得的,这孩子有些内向,上周的茶话会我让人通知她去,结果孩子说要去市里买东西,就没过去,这周还办,我一定想办法让她过去露个面,咱机械厂的男同志还是有很多不错的。”
“好,那你帮着把把关,一定要找个人品过关的男同志,最好是知道体贴人的。”王慧不放心的叮嘱道。
过了两天,刘会长端着茶杯遛达到总工办。
先是问了问苏榆的工作情况,又参观了一遍被钱总工大大赞赏过的资料室,的确跟之前大不相同,瞧着舒心的很。
“你们总工办这么多单身的男女同志,这周日的茶话会一个都不能少,都给我去,这事我跟你们钱总工提了,他是赞同的。”
刘会长滋溜一口茶,捧着杯子若有所指道:“咱那宿舍楼可快建好了,到时候结婚的肯定能分到一间房,没结婚的还住集体宿舍,你们可要想清楚,抓紧时间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下一批宿舍楼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肯定抓紧,您就放心吧,到时候总工办一个不少全都去。”马超群几人附和着,总算把这老爷子给忽悠走。
到了周日,就连本来不太注意穿着的小林都有些紧张起来。
第9章 相亲
“苏榆,你说我穿哪件好看?”小林拿着两件上衣比划着让苏榆评价。
苏榆仔细观察半天,除了颜色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穿这件蓝色的吧,你的肤色衬冷色调。”苏榆琢磨了一会道。
小林:“嗯,听你的,我也觉得穿这件蓝色的显得白一些。”
宿舍里其他几人上周都去了,结果只成了两对,这周除了她俩其他人都去,换衣服的洗头的刷鞋的好不热闹。
苏榆没什么好收拾的,头发一挽,工装一穿,瞧着就很精神,站在人群中绝对最显眼。
本想安静的看会书,结果根本看不进去,换衣服的过来问她意见,洗头的让帮忙端个盆,还有俩梳辫子的,让她帮忙举着镜子照照后面。
苏榆索性收起书,把床单抽掉去水池边清洗。
说起来住宿舍不光洗漱不方便,卫生也有些糟糕,房梁上时不时会掉下来一些土灰,苏榆恨不得一天洗一次床单。
而且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不同,大多数人下班回来就直接坐床上泡脚聊天,苏榆不喜欢这样,特别不能接受穿着上班时的裤子坐在床上,一旦有别人坐了她的床恨不得马上把床单换掉。
后来实在没办法,苏榆拿出一条换洗的床单改成了床罩,把整张床都遮起来,睡觉的时候把床罩揭开,有人问就说怕落灰,大家只当她爱干净也没人多想,就是只剩下一条床单,换洗不太方便。
不过今天太阳很大,早上洗了下午肯定能干。
“不是上周刚洗了吗,怎么又洗?”小林不解的问。
苏榆把床收拾好,随口道:“没事干,起来活动活动。”
一屋子人就都笑她,“那这点活可活动不开,要不把我的也洗洗吧。”
“想的美。”苏榆撇嘴。
茶话会开在上午九点,大家一大早起来收拾,到了八点多才妥当,赵秀娟洗完头发回来笑的不行。
“你们总工办的几个工程师把水池给霸占了,一排人在那洗头。”
其他人听完纷纷过去瞧稀罕。
边上已经站了不少瞧热闹的,几个男同志也不害臊,大大方方让人围观。
“你们懂什么,头发不洗干净人家女同志能看得上你?”马超群大言不惭道,几下把头洗好,胡乱拿毛巾擦两下,站那跟人吹牛。
“告诉你们,就咱这形象,但凡再讲究点,女同志们还不是追着赶着瞧上我,到时间想挑谁谁挑谁。”
“咋了,你还想学人家古时候三妻四妾啊。”有那搞思想宣传的就忍不住想灭灭他的威风:“马工,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啊。”
马超群赶紧摆手,连称不敢:“就是打个比方,别当真,别当真。”
边上一群人起哄,韩尚洗好直接擦着毛巾回了宿舍。
厂区的基础建设快完工了,宿舍楼那边还剩一个顶,办公楼也是三层的,已经盖好,粉刷粉刷就能搬进去。
马路边上的花坛里已经冒出嫩绿的小草,春天来了,人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听说双职工和已婚家庭能优先分房子,大家卯足了劲想赶紧找个对象,因此这次参加茶话会的人很多,把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苏榆怀疑是刘会长故意散播的消息。
不过看来效果很不错。
会场布置的很温馨,竖着摆了好几条长桌,洁白的桌布上是用瓷盘装着的花生瓜子以及花束,女同志们进来找地方坐下,男同志们则聚在一起闲聊。
苏榆她们一个宿舍的坐一块,磕着瓜子小声说话。
“看见那个穿黑褂子的没,是生产部的小组长,名叫周全,今年28了,就因为长的太黑到现在还没找到对象。”赵秀娟消息很灵通。
苏榆朝那边看了一眼,是有点黑。
“旁边那个呢,不是挺白的,咋还没找到对象?”小林指着另一个问。
赵秀娟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跟大家说:“他啊,听说是他妈太难缠。”
“以前有个女同志跟他处对象,他妈听说了,专门坐车过来看人家,那眼神挑剔的啊,好像能跟她儿子处对象是人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没结婚呢,就指使人家女同志给她儿子洗衣服打热水。”
众人听的直摇头,这种男同志谁疯了才敢嫁。
赵秀娟又指着几人跟大家八卦,都是厂里的老大难,苏榆有些疑惑,韩尚无论长相还是能力看着都还行,为何这些女同志瞧着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