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他妈找沈镌白改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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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被姜芷莫名其妙的说教,岑虞心底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泄。
中午午休,场务拉着几车几车的饮料零食,在剧组里分发,说是投资方请的。
岑虞半靠在休息用的行军椅上,没有动弹。
周身散发着一股的低气压。
助理宋文文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温度有点冷,默默地关掉了小电扇。
周度拿着一杯奶茶出现,视线落在岑虞身上。
想起昨天晚上陈助理的暗示,脸上的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他轻咳一声,“岑老师,怎么不去拿奶茶?”
“不爱喝。”岑虞冷冷道。
周度吸了一口奶茶,嚼着里面的芋圆,“是吗,我还以为你爱喝这家奶茶呢,三天两头就让助理给你买。”
岑虞低头玩手机,没接话。
换了以前,演员那么不给制片面子,热脸贴冷屁股,周度肯定要不高兴。
这会儿他却跟没脾气一样,也不计较,挠挠头,悻悻地自己走了。
陈则越算准演员休息的时间,出现在摄影棚里,一眼看见人群里醒目的女人。
他走近,“岑小姐,打扰了,我来取衣服。”
岑虞掀起眼皮,看到陈则越的一张公式化的笑脸,一肚子的火又被勾了起来。
“他人呢?我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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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棚外不远的停车场。
一辆奢华低调的黑色轿车打着火。
陈则越手搭在额头,在太阳底下暴晒,留车里两个人单独相处。
车载空调的冷气温度很低,冷风无声地吹出。
狭窄的车内空间,安静而压抑。
岑虞身上还穿着戏服,因为天气炎热,最外一层戏拍完就脱了。
只余一件里衣轻纱曼妙,淡色抹胸上绣着精致的海棠花,衬得一对美人骨精致深邃,古典之中透着若有若无的妩媚。
沈镌白懒散地靠在后车座椅上,扫一眼中间隔板上搭着的纸袋子,漫不经心地揶揄道:“真洗了?我以为你会当垃圾丢了。”
“......”
岑虞双手抱臂,以一种戒备的姿态,她轻轻地呵笑一声,“我敢不洗吗,怕我不洗,沈总给我穿小鞋。”
闻言沈镌白微愣,不明就里,“我什么时候给你穿小鞋了。”
“删戏加戏,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岑虞一字一顿继续说:“沈总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但麻烦您别让人误会,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沈镌白听她一口一个‘沈总’,拿腔拿调地称呼他为‘您’,觉得异常刺耳。
额角青筋凸起,他皱了皱眉,抬手两指按在太阳穴上。
“岑虞,好好说话,”他耐着性子,“你不高兴是因为我删了那场床戏?”
“......”岑虞斜眼睨着他,没吭声。
“照着之前的剧本内容,用这场戏作为冲突,的确会让角色更加丰满立体。”
沈镌白解释道:“是可以有,但没必要。女主和女二都喜欢男主,这样的冲突在一个爱情剧里面已经足够了。”
“所以你觉得,一个女性角色的行为动力就只会依靠爱情?”岑虞气笑了,反问道。
她想饰演的是一个被摧毁自我后,不断撕裂与挣扎的形象,而不是那么单薄的恋爱脑。
“还是说,你很喜欢两女争一男的戏码?置身其中很高兴吧?”
“......”沈镌白盯着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不屑掩饰的嘲讽,把他的意思曲解的莫名其妙。
他无奈地叹气,“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要真想演,可以不改戏,我让导演拉灯拍。”沈镌白做出让步。
“拉灯和删了有什么区别?”
戏剧的张力根本没办法表现出来。
岑虞一向是那种,要么不演,要么就要很认真的完成一个角色塑造的人。
“……”
气氛有些僵持。
沈镌白沉默不语,对上她的眸子。
半晌。
他缓缓地开腔,声音低低沉沉,透着隐约的示弱意味。
“但我接受不了。”
即使知道是演戏,也不能接受她在别人身下,被暴力的赏析与把玩。
“......”
“沈镌白。”岑虞眼睫微抬,淡淡地开口,“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她的声音冰冷疏离,每一个音咬字极重。
第14章 有恙 烟在垃圾桶上碾熄。
岑虞的话音落下,对面许久没有回应。
她抿着唇,该说的话已经说完。
直到重重的关门声响起,透着沉闷。
沈镌白垂下眼皮,漆黑的瞳仁里,眸光暗淡。
他的视线落在黑色纸袋里,折叠整齐的衬衫上,空气里散发着淡淡洗衣皂的清爽味道。
好像许多个再也回不去的夏天该有的气味。
陈则越看岑虞从车里下来,笑眯眯地和她招呼,“聊完了啊。”
岑虞冷着脸,单手扯住长及地的古装裙摆,没搭理他,径直往摄影棚走。
“......”
陈则越碰了一鼻子灰不明所以。
他跟在沈镌白身边当总裁助理,哪个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
这岑虞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真当谁捧着她呢,也不知道除了一张脸,老板看上她什么。
陈则越一边嘀咕,一边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车里温度冷的他一哆嗦。
后视镜里,照出沈镌白的半张脸,薄唇抿成一条线,阴沉似水,明显情绪不佳。
“你和编剧说一声,戏不改了。”沈镌白的声音冷淡。
怎么又不改了?
陈则越看了昨天沈镌白熬夜改的剧本。
虽然删掉了重要的冲突戏,但是后面加了一条挺精彩的支线内容,编剧要是好好润色,女二的角色塑造不见得比现在的差多少。
他心中疑惑,倒也没敢多问,应了一声‘好’。
车内再次陷入死寂。
“......”
陈则越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对接下来的行程,“华峰影视的周总约了在会所打高尔夫,现在去吗。”
本来和周总的见面之前就定了,结果这两天沈镌白不在南临,再往后的时间又都被其他事情占满了。
搞得对方特意从南临追到这边,想谈接下来的影视合作。
“不想去,推了。”沈镌白拉开车门,“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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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戏。
曲曲折折,终于重新计划开拍。
导演室里,岑虞和赵小晨对戏,讨论该怎么拍。
“拍戏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把你的眼睛蒙起来,怀玦在整个过程里,应该是看不见施暴对象的。”赵小晨征求她的意见。
岑虞坐在行军椅上,手里翻着剧本。
剧本里倒是没有明确角色当时的状态。
她食指摩挲着粗糙的纸张,思索片刻,“也可以。”
“施暴过程里,只有看不见对方,在她的脑海里才形不成对某个具体形象的恨意,从而把愤怒和恨转移到云往身上。”
赵小晨将剧本卷起,‘啪’地拍进掌心,“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就这么办。”
她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但眼睛是最容易表达情绪的地方,如果蒙上了,你能演出效果吗?”
“可以先试试,万一不行就拍完以后,单独拍眼睛的特写。”岑虞说。
“好。”赵小晨点点头,“那既然这样的话,我拍的过程也避开施暴者的脸,让观众也看不见。”
“最好你戏外也不要对这张脸有印象,免得之后的戏受到影响。”
她朝一边的选角导演王楠打了个响指,“来一下。”
“我之前让你提前找这场戏的演员找了吗?”
他们剧组的演员,包括群演,都是在去外地拍戏前,招的跟组群演,用起来方便,但演员之间也容易脸熟。
所以还是在当地找个演员比较好。
赵小晨几天前就交代了王楠去找合适的演员,个子最好一米八以上,25到40岁左右,身体强壮,要有压迫性的力量感。
“?”王楠愣了一瞬,猛地想起来这一茬。
最近他忙着给叶阑萱找合适的替身演员,彻底把这件事给忘了。
“......”王楠心里慌的一批。
在剧组里,每一天都跟烧钱似的,要是一场戏耽误了,就得往后补,他承担不起一个人害得整场戏拍不成的后果。
但他毕竟是剧组老油条,表面上依然故作淡定地应承,“找了找了。”
“导演,您哪一场戏要?”他问。
“下一场,两小时之后,你把人叫来吧。”
“......”
王楠面色一僵,“诶,好的...”
他转身匆忙出了导演室,垮了一张脸,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这一时半会儿得上哪儿去找演员。
忽地王楠灵光一闪,一拍脑门,直接奔出了剧组,跑去了一公里外的景区。
他们的剧组是在一个大型的影城里,有不少剧组在这里租赁场地。
隔壁是景点不假,但也有很多等活儿的群演,要是运气好,也许能现找到一个合适的演员也说不定。
景区是一个人工古镇。
小桥流水。
古道幽长。
时不时有扛着扁担竹篓,叫卖新鲜菱角的。
青瓦白墙,典型的徽派建筑紧密排列。
遮挡住了烈日炎炎。
王楠没怎么来这边找过演员,不太清楚群演一般聚集在哪里。
拉了几个当地人问,老大爷老太太的南方口音极重,用着当地的方言,讲了半天也说不明白。
只能靠比划,给王楠指了个往前走的方向。
王楠挠着头,一脸迷糊,没头苍蝇似的往前撞。
没一会儿,走到一片开阔的湖边。
湖岸边垂柳茂密,不少大爷大妈躺在青石台阶上,打着盹儿。
看起来倒像是在趴活儿的群演,但和赵小晨的要求相去甚远。
他来的时间比较晚,形象好一点的群演基本上都被其他剧组一大早挑走了。
“......”
王楠把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收起来,怕一会儿群演一窝蜂的涌上来。
他插着兜,沿着河堤快步走,快速打量着零零散散扎堆的人。
倏地。
他的视线被一个坐靠在长椅上的男人吸引。
男人手肘撑在椅背上,两条腿向外伸得老长,食指和中指懒散地夹着一根烟。
烟头明灭。
也不怎么抽,任由它烧成灰烬。
树影婆娑。
斑驳陆离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眼皮单薄,鼻梁高挺,下颚线条明晰深刻,透着一股的压迫感与不好接近。
白衬衫的扣子解了好几颗,散漫不羁,袖口被随意的挽起,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线条匀称有力量。
娱乐圈从来不缺帅哥美女。
王楠以前也不是没在群演里见过长得好看的,但像他这样,皮相骨相都是极品的,别说群演里了,就是在男明星里,也很少见。
王楠眼前一亮,就这个,绝对符合赵导的需求。
尤其是他那张黑脸,一副谁也别惹他的暴躁模样,非常符合需求的角色形象。
“那个,打扰了。”他走上前。
“......”
沈镌白被人突然打扰,皱了皱眉,掀起眼皮看过去。
干净修长的食指,骨节分明,在细烟上轻慢地敲,抖落多余的灰。
王楠对上男人如鹰隼锐利的眸子,瞬间感受到对方逼仄的气场,愣了一愣,差点没打退堂鼓。
他换上防御式的笑容,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工作证,“我是剧组的选角导演,有个角色,你有没有兴趣演啊?”
“没有。”沈镌白的声音冰冷且不耐烦,巴不得他立刻消失。
“......”
时间紧任务重,王楠急着回去交差,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下一个更合适的演员。
他再接再厉,“兄弟,帮个忙嘛,酬劳你随便开,而且还可以和大明星搭戏,多好的机会啊,你不考虑一下吗。”
“......”
沈镌白吸一口烟,没再回话,仿佛他不存在。
倒是不远处靠在柳树上昏昏欲睡的群演大姐坐直起来,凑热闹地问:“什么大明星啊?”
“岑虞你晓得不?”王楠脚踩在石阶上,一路走来晒的够呛,他拿着工作证当扇子在脖子边扇风。
“晓得晓得,我儿子特别喜欢她,房间里还贴着她海报咧。”
“你要演的啥,你看我行不?”群演大姐问。
王楠笑笑,“不行啊,我要的是个男演员,还得是身体强壮的年轻小伙儿。”
群演大姐心领神会,她拍了个手,“你看我儿子行不,他长得可结实了,我把他叫来,他就在景区门口的小卖部看店呢。”
“大姐您儿子多高多重啊。”
“一米七五大高个儿,二百斤,拍完以后能让我儿子和岑虞拍个照,握个手不?”大姐笑呵呵地问。
那是有够结实的,王楠已经想象到了一个二百斤的胖子。
他尴尬地笑笑,虽然他现在是临时抱佛脚的找演员,但也不能那么不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