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她无恙——景戈
时间:2021-09-12 09:22:54

  岑虞呼吸有些乱,将被风吹散的碎发捋了捋别至耳后,以此来缓解她复杂的情绪。
  “你怎么回来了?”她说着转身就要往Noah的方向走。
  蓦地,手腕处被人抓住。
  头顶上滋滋作响忽明忽灭的路灯,在这一刻也结束了它的窥视,忽地彻底熄灭。
  岑虞睁着眼睛,瞬间陷入了黑暗里。
  耳畔传来男人低哑沉沉的声音,“别走。”他的语气里沾染上了明显的慌乱。
  远处,随着路灯的熄灭,Noah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眠眠的奶瓶我没找到,我怕你回来太晚,耽误她喝奶。”他说。
  “......”
  沈镌白的掌心温热而粗糙,死死锢着她的手腕。
  随着Noah的话语,力道一点一点的加重。
  “......”
  岑虞现在没空管他,注意力被Noah提到关于眠眠的事情吸引,“包里的夹层你找了吗?”
  每次眠眠出门,都有大包小包的东西要带,她习惯会把所有的东西装在母婴包里,这次出来,她换了一个新包,估计是这个原因Noah才没找到。
  Noah的视线凝着里面的黑暗,灰蓝色的瞳孔里藏着探究。
  半晌,才轻飘飘地说:“我去找找看。”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问:“你晚上还回来吗?”
  “......”
  手腕处一阵的疼痛。
  岑虞不为所动,“回去。”
  “好,那我和眠眠等你。”Noah深深地看了一眼里面,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远。
  原本还紧紧攥着她的手,在她一句‘回去’里,渐渐松了。
  沈镌白听着他们近乎于日常的对话。
  讨论孩子的奶瓶,晚上回不回家,俨然像是一个家庭。
  而远处的男人,在明明看见了巷子里面在发生什么,却连问也不问一句,给予了绝对的信任。
  仿佛他在他们之间,不过是个插不进去的第三者,什么也不是。
  漆黑的小巷子里重归宁静,只是气氛,已然和最开始不一样了。
  良久的沉默。
  “走吧。”沈镌白终是开了腔。
  嗓子里像是含着细碎的砂砾,滚出来是粘稠的音调。
  他不再提刚才的话题,不再求她给一个机会。
  宛若死囚犯前往行刑场,生死局已成定数。
  往外走的路上,他的步子很慢,照顾着她的夜盲。
  “回去记得多吃一点胡萝卜,补充一下维生素A,你这样老是晚上看不见,总归还是有些危险。”他的声音很低很慢,像是临死前交代后事般地说。
  岑虞听着竟然觉得有些酸涩。
  “听到没?”
  “……”她垂下眼睫,低低‘嗯’了一声。
  小巷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很快他们就走回了快递中心,到处是亮堂堂的白炽灯。
  光感重新恢复。
  岑虞抬起头,看着沈镌白走在前面。
  顶灯的光打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的阴影。
  他微微扛着背,好像进小巷子之前和之后成了两个人。
  一身的骄矜不见,傲骨被彻底碾碎。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疼,胸口有些闷闷的,喘不上来气。
  “眠眠她——”鬼使神差的,她松了口,“很喜欢你。”
  沈镌白的脚步一顿。
  “以后你可以去看看她。”
  沈镌白眼睫轻颤,蓦地回过头来,漆黑黯淡的眸子里,重新燃起微弱的光亮。
 
 
第48章 有恙   你是不是不行?
  自从冬至那天开始。
  岑虞重新回了西南的小镇继续电影的拍摄。
  Noah离开中国前, 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告状,说他每次去找眠眠玩的时候,都没碰上人, 回回都是听阿姨讲,沈镌白把小家伙带出去玩了。
  害得他都没有机会和小家伙玩。
  更让Noah心塞的是, 偏偏眠眠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被沈镌白下了什么迷魂药, 就爱和他一块儿玩,沈镌白随随便便就能逗得她手舞足蹈。
  “May,你倒是管一管, 别让沈成天的来找眠眠。”Noah在眠眠那里争宠争不过沈镌白, 就旁敲侧击来吹岑虞的枕边风。
  岑虞站在导演室里, 目光落在监视器上, 丽苏正在拍一场偷舞蹈鞋的戏, 小姑娘灰头土脸,唯独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勇敢与怯懦交织。
  勇敢是为了理想, 怯懦是面对道德。
  她的注意力大部分被小姑娘吸引走, 只余一分漫不经意地敷衍,“那能怎么办?谁让眠眠喜欢和他玩呢,我也不能让他不见吧。”
  虽然她和沈镌白的关系也许并不能和好, 但沈镌白和眠眠,有他们两个应该有的正常父女关系。
  即使现在眠眠还不知道, 但未来时机合适,岑虞并不打算回避事实,也会告诉给小家伙真相。
  “话是这样说,但是沈也不能天天带她出去疯玩吧?把美术家教老师晾在家里, 画画也不学了。”
  Noah添油加醋地细数沈镌白的劣迹,“他还往你哥家里搬了台那种游戏机,教眠眠玩什么拳皇。”
  “......”闻言,岑虞皱了皱眉,“什么?”
  拳皇是什么游戏她很清楚。
  小学六年级的暑假,沈老爷子摔断了腿,刚恢复没多久,家里人担心他出门不安全,就让高中放暑假的沈镌白成天跟着。
  沈老爷子每天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岑老爷子家。
  沈镌白顺理成章也就被委托了照顾妹妹的任务。
  除了报答案似的教她写作业,趁着两个老的自己玩高兴了,没空管他们的功夫,沈镌白也没少偷偷带她去游戏厅、网吧之类的地方玩。
  那时候岑虞对游戏厅没什么兴趣,沈镌白长手长脚坐在长板凳里,手上按键敲得噼啪生响的功夫,她就是那个妨碍他搓大招的那个。
  时不时扯他的衣角,闹着要回家。
  后来沈镌白就再也不带她去游戏厅,转道去了黑网吧,包间里是四台电脑,两台两台背对背。
  她和沈镌白坐一排,对面是他的狐朋狗友,次次免不了调侃嘲弄他,出来玩还带个拖油瓶。
  沈镌白每次都是不在意地笑笑,然后拿过她的鼠标,帮她在视频网站上找资源,选一部她想看的电影放,换来剩下两个小时他没人打扰的游戏时光。
  那个暑假,成了岑虞最后的童年时光里,最鲜活有意思记忆。
  但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真的是很大。
  同样是一起玩不学习。
  沈镌白高考能考快七百分,而她初中分班考考了个倒数。
  此时,岑虞不太确定,眠眠到底是像谁的基因,但她在沈镌白这里吃过被带坏的亏,顿时警惕起来。
  Noah听出她情绪上的波动和不赞同,再接再厉,“而且眠眠现在天天就知道嘟囔‘搓个大搓个大’,这拳打脚踢的游戏,你说哪适合小孩子玩嘛!”
  “......”
  岑虞的脸色黑了下来,脑子里已经脑补出眠眠像之前游戏厅里那些小学男生一样,小手在按键手柄上抽筋似的乱按,嘴里骂骂咧咧的疯癫模样。
  没想到她对眠眠的教育一刻不松懈,而沈镌白却是其中一颗绊脚石、拦路虎。
  再这么发展下去可不行。
  “我知道了,回头我和他说。”
  -
  怀宇游戏公司顶楼,简约商务的偌大会议室里,投影仪亮着微弱的蓝光,会议井然有序的进行。
  企业文化负责人介绍完支教的流程,包括支教老师的阵容。
  语数英每一科的老师两名,就连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都配置齐全,毕竟游戏公司本来就是天天和美术音乐这些打交道,也不缺人。
  沈镌白盯着PPT上老师的需求名单,眉心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怎么没有计算机课的老师?”他问。
  企业文化负责人解释道:“冰溪镇中学教育资源有限,没有机房,所以也就用不着计算机老师。”
  他们是去做公益,正常需要支教老师的学校,连普通课程都不一定有足够的老师上,哪还有那么齐全的机房配备。
  闻言,沈镌白点了点头,继续问:“这次捐赠的物资有哪些?”
  负责人把PPT切到具体的页签,密密麻麻包括很多学习用品,衣物、书籍,以及和商家谈的学生食堂长期牛奶供应合作。
  怀宇游戏公司每年的公益项目,并不是做做样子的形象工程,而是真的会认真选择学校,认真进行后续的跟进。
  沈镌白粗略扫了一眼捐赠列表,他抿了抿唇,“你去问问学校里有多少间教室,配备上电脑和投影设备,然后再加一百台电脑,捐一个机房出来。”
  现在是信息化发展的时代,电脑可以提供给学生们很好的帮助。
  企业文化负责人愣了一愣,倒是没想到老板能想到那么细致,很快应承下来,“好,那我同步在公司里再招募一个计算机老师——”
  突然,安静的会议室里有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有序的会议氛围。
  听音乐是最近刚刚上映的《蜃楼》电视剧以及《蜃楼》游戏联名的主题曲。
  江昼作词作曲,和岑虞一起合唱的,铃声开始在女声部分,岑虞的声音低哑慵懒,辨识度很高。
  在这样的高管会议里,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忘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沈镌白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微微抬手示意叫停了会议,“稍等,接个电话。”
  他的声音慵懒,拖着长长的尾音,“怎么了?”上扬的语调透露出他接电话时高兴的心情。
  “沈镌白,你别天天去找眠眠玩了。”岑虞单刀直入,表达她的目的。
  “......”沈镌白勾到一半的唇角顿了顿,“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岑虞翻了个白眼,“我怕眠眠以后会以为大人都和你一样成天不务正业。”
  Noah和她告的小状让人担心,沈镌白自己好好的工作不做,放着那么大的公司不管,就知道带眠眠打游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沈镌白低低地轻笑,漫不经意道:“我这怎么是不务正业了,照顾你和眠眠是我的主业。”
  知道岑虞她拍电影在剧组工作忙,他已经很识相的没有去打扰了。
  “......”
  听筒处传来男人低哑徐徐的声音,振得耳膜发麻,一路痒至内里。
  岑虞面无表情,冷漠地吐出一句话,“你好恶心。”
  “总之,以后你只能周末的时候去看眠眠,平常时间她要好好和家教老师学画画。”她语气坚决地下了通牒。
  “知道了,我工作日不去就是了。”沈镌白不想惹她不高兴,妥协得很快,他的视线凝着前方投影里的PPT,在支教目的地‘冰溪镇’三个字上停留。
  “......”岑虞原本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或者发个火,他才会老实。
  只是她没想到,刚一开口,他就乖乖地同意了,语气里还透着委屈似的,搞得她自己反而有些愧疚,忍不住反思她是不是有点过于苛责。
  她抿了抿唇,坚持自己的原则,“嗯,那就这样。”
  白色幕布上的PPT在某一页停留了许久,企业文化负责人拿着控制器站在上方,一声不吭。
  参与月度汇报会议的所有高管皆噤若寒蝉,不敢讲话,等着坐在最前方主位的沈镌白旁若无人地打完电话。
  坐在角落里的裴浩惊得几乎下巴掉到桌子上,他掌心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以为是他耳朵坏了。
  他什么时候听见过自家老板那么温声细语地给谁讲话。
  而且听那个谈话的意思,好像是人家姑娘在嫌弃他粘人,天天找她?
  裴浩微微抬起头,无意和对面陈则越的眼神撞上,立刻对上了频,彼此靠眼神就已经心领神会。
  他摸出手机,在桌子底下敲字。
  裴浩:老板恋爱了?
  陈则越盯着桌面上手机屏幕里弹出的微信消息,一时无语。
  陈则越:...无可奉告。
  他自己也只品出了一星半点。
  裴浩撇了撇嘴:难怪我最近天天找你约老板的时间都约不上。
  他继续打字:老板追人是不是不行啊?
  看沈镌白那个样子,估计多半是别人上赶着来追他的多,要追人肯定是没什么经验。
  陈则越:......
  职场生存第一法则,老板的闲话他不讲。
  裴浩却是越说越来劲:肯定是不行。人都说他不务正业了,我跟你说,这追妹子,太黏糊了也不行。
  这时,沈镌白挂了电话,食指骨节敲了敲桌面,脸上刚才还柔和的表情,立刻切换回冷漠的工作状态。
  “继续。”他说。
  “刚才讲到哪里了?”
  太久没讲话,企业文化负责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到我这边给机房招一个志愿者老师。”
  “不过可能有些难招,我们这周末就要出发了。”他为难地说。
  因为他们支教的时间要近一个月。
  对于员工来说,时间很长,要提前把自己手头上的工作都安排好,找到其他同事交接。
  而对于支教来说,时间又很短,根本不能完整上完一本书的课,所以他们的教案内容,要求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最有意义的东西教给学生们。
  这对于员工和员工的专业水平要求极高,一时半会儿确实不好招人。
  沈镌白淡淡‘嗯’了一声,若有所思,“不用招人了,就我来吧。”
  “?”
  企业文化负责人睁大眼睛好像是在确认。
  “怎么是我不行吗?”看他面露犹疑与难色,沈镌白认真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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