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我只是一时想事情有些出神了,谢公子不必道歉。”林嫣然一张脸若芙蓉泣露,对谢蕴粲然一笑,打断了他的话。
谢蕴眸光即刻便晦暗了几分,喉间莫名燥热,吞咽了下口水。
过后,两人又沉默了片刻,林嫣然继续看着花灯出神。
而谢蕴,则看着看花灯的她出神。
他许久才打破沉默,开口之时,声音却不知怎么便ⅨSJ.ZL有些哑了:“那边有人放河灯祈福,我们过去看看可好?”
“姑娘你可有什么心愿?放河灯的时候可在心中默念祈祷,定会实现的。”谢蕴哄小孩一般,身上的肆意风流之气转瞬便成了一股荡不开的温柔,眉目却越发幽深。
“心愿?”林嫣然站在河堤,杨柳风起,将她裙摆轻纱吹得四起飞扬。
她垂眸看着河里漂浮的莲花灯,脑海里倏地闪过一片火海。
林嫣然心口骤然一痛,而后摇了摇头,正欲回谢蕴时,耳边却传来声嘶力竭的两个字。
“小心!”
话声一落,她的脸颊处落下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林嫣然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第7章 勾勾小指
“没有吓着姑娘吧?”
血腥味越来越重,林嫣然耳边的喊声慢慢成了痛苦无力的呻|吟,但里面仍带着温和轻柔的笑意。
谢蕴不知为何就倒在了林嫣然身上,面色苍白,下巴虚虚靠在她肩膀,手却不忘蒙住她的眼睛。
“别看,很血腥。”
他轻声低语,此时,林嫣然耳边又猛然灌进了阵阵慌张惊恐的喊声。
“快!报官!报官!有人被砍了!”
“这里危险!大家快离开这里!”
“好可怕好可怕,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个黑衣人,这人是想劫财还是劫色,这也太明目张胆目无王法了吧!”
“别说了别说了,快走吧,虽然那黑衣人已经跑了,但保不齐等下又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寻仇,看样子目的性很强,我们还是快走吧,别惹祸上身。”
“说的是,走吧走吧……”
……发生这意外,人群一下便散了,花灯落了满地,喧嚣的四周一下萧条,夜色愈浓。
林嫣然心里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瑟瑟发抖地咬着下唇,浓重刺激的血腥味还萦绕她鼻间久久不散。
谢蕴无力的靠在她肩上,林嫣然知道他受伤了,这次还是为她所受的伤。
虽然说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心里还是自责不已,毕竟在那时候,是他挡在了自己面前。
林嫣然忍下恐惧和后怕,小心扶着谢蕴,放在他背部的手上一片粘稠。
血吗?……
林嫣然稍稍愣住,抓下谢蕴覆在自己眼前的手后,借着昏暗的夜色和残灯灯光,果然是看到了自己满是鲜血的手。
全都是他的血。
怎么一下子就……
林嫣然慌了,手足无措地扶着他,急切地问:“谢公子!谢公子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我……我带你去找大夫!你坚持住……”
“没事的,小伤而已。”谢蕴虽温温笑着,但看向林嫣然的眉眼里却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脆弱。
此时在这晚风习习的昏暗夜色里,竟是显得比林嫣然还要柔弱几分。
林嫣然看着更慌了,急得都掉眼泪了。
这人……不会是快死了吧?
“谢公子你撑住,你可千万不能死啊……”林嫣然啜泣哽咽,抹了一把ⅨSJ.ZL眼泪,语无伦次道,“要不,要不,你先在这里等下,我回去找下谢、谢姑娘,或者,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医馆,你可千万要撑住。”
林嫣然哭得是梨花带雨的,正欲将谢蕴扶到一旁的柳树旁坐下,自己去找人求救时,谢蕴却是一把抓住了她手腕,俊雅的脸上挤出了个善解人意的笑容,虚弱道:“没事的,姑娘别慌,就是流了点血而已,姑娘扶着我点,等下回林府就好了。”
“啊,这哪是没事啊,”林嫣然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鲜血,差点没晕过去,“要不谢公子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去找人来救你,很快的。”
林嫣然要离开,谢蕴却抓着她手腕不放,脸上铺了一层冷清夜色。
他此时的声音轻得跟一阵风似的,活脱脱一副病弱带伤的公子模样,看上去的确是透出了几分脆弱。
“姑娘,我现在有点疼……林府离这最近,我们还是赶快回府上为好,指不定那贼人还会回来。”
林嫣然一想他说得也甚是有理,自己怎么可以想着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实在是不仁义。
这人可是为她受的伤。
于是,林嫣然忙不迭点头,泪光盈盈的:“我扶着你回去,谢公子,你一定要撑住……”
*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林嫣然便扶着受伤的谢蕴回了林府。
“哎呀,快来人!!!小姐回来了!小姐受伤了!世子受伤了!”
开门的丫鬟一看到林嫣然手上、衣裙上的血,还有旁边气若游丝,一身是血的谢蕴时,
登时被吓到心惊肉跳,忙朝内大声叫喊。
这尖叫声震天,直直划破夜空,只片刻的功夫,差不多全府的人都来了。
包括林父、林母,还有她的哥哥。
“我的小祖宗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谢世子怎么和你一起回来了?这满身的血是怎么回事?伤到哪里了,还……”
林母看到这两人被吓得不行,问了一大堆后又连忙吩咐下人:“快去请太医!就说谢世子受了伤。”
“是是是。”一侍从应着,连忙出了府。
“林姑娘,到了吗?”谢蕴抓着林嫣然皓腕处的手始终未放,此时他虚弱得就跟一张白纸,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倒在地上。
“到了到了,谢公子你放心吧,太医马上就来了。”
林嫣然看谢蕴伤成这样子,心里内疚之情愈重,她吸了口气,想要吩咐丫鬟将谢蕴小心扶到客房去时,不经意间目光一瞥,却是瞥到了后面的林清朗。
他站于她几步之处,顶上悬挂的灯笼在他身上流泻了一缕昏暗的光亮。
黑瞳幽深,修长睫毛若蝶,她的哥哥正死死地盯着她,可同时又咬着下唇,似乎在轻微地颤抖。
情绪不明,晦暗难测,整个人像一无底的深渊,令人无端窒息,喘不过气来。
林嫣然呼吸陡然便了重了几分,她隔着些距离遥望他,看着她这极少这般反常的哥哥,不知怎么,忽就想起来了ⅨSJ.ZL小时候。
小时候他总不理她,她追着他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哭,他去哪她便去哪。
有一次他爬树,林嫣然竟也跟着爬了上去,结果后面一下从高处摔了下来。
好巧不巧,地上一根残枝将她颈侧后背给划了个鲜血淋漓,这疤直到现在都没消。
那时,她的哥哥就是这副模样。
刚开始一声不吭,只知道看着她。
可是看着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瞳孔慢慢就成了鲜血般的红,死死咬着下唇,就像一头待在黑暗里默默舔舐伤口的小野兽。
又疯又凶又狠,还似乎一身是伤,极是痛苦。
可是,明明受伤的是她啊。
林嫣然不明白。
可后面更让她不明白,甚至心惊害怕的是,她的哥哥当时拿起那锋利树枝,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胸前也化了一道淋漓伤口。
然后漠然扔下,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哄她:“别哭了,嫣然。”
当时林嫣然的眼泪倏地止住,她看着他胸口处流出的血愣了一下,而后“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林嫣然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她害怕这样的哥哥,游走于疯狂边缘完全失控,根本无法预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想做什么。
林嫣然怔愣片刻,待她回过神时,林清朗已然是越过林父林母,径直走到了她眼前。
林嫣然看着她哥哥这副神情心里一惊,余光瞥到林父林母时更是害怕得不行。
“哥哥!”
在林清朗抬起手时,林嫣然突然甜甜一笑,朝双目发红的他娇嗔撒娇,“冷静好不好?这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呢。”
语罢,林嫣然清澈的瞳眸里亮光闪烁,面上笑得灿若娇花,底下却偷偷伸了小指,小心地躲过林父林母的目光……悄勾着林清朗的小指,轻晃。
她在提醒他,父母在跟前,不能做出让他们生气的事情。
两指相缠,温热与冰冷相触,林清朗眸光一空,被她勾着的小指抑制不住地发颤。
但眼前这人却浑然不知,似乎觉得勾他手指晃一下不够,便接着晃了一下又一下。
勾来勾去,低回起伏。
在如此多人目光的注视之下,两人却偷勾着小指,林清朗垂眸,难以言说的刺激使他目光越发晦涩,灼灼——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在林清朗不满足于这指尖的碰触,想要贪婪地将她小手裹在手心,五指交缠时,那小指却又突然缩回。
柔软温热的触感在他指尖迅速消失。
林清朗微微一怔,随后舌尖无意识伸出舔了舔干燥的唇,长睫潮湿一片。
林嫣然自是不知她勾勾小指,她的哥哥脑子里便全是那些旖旎不堪的画面。
她只当她哥哥这副模样是冷静了下来,便不敢在他们父母的眼皮底下顶风作案,忙将手缩了回去,故作镇定地同林父林母解释来龙去脉后,又同春莺道:
“春莺,夏竹,你们将谢公子小心扶到客房去。”
“是,小姐……”
“等等ⅨSJ.ZL。”
春莺忙行礼应下,刚欲上前同夏竹一道扶着谢蕴时,林清朗却冷冷开口——
“桑言,你将谢公子送回候府。”
林嫣然闻言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哥哥:“……?”
谢蕴:“?”
第8章 “不然……他会醒。”……
林清朗风轻云淡说出的这句话着实令在场的人一愣。
林父、林母、林嫣然,甚至是在场的下人都不免眼睛睁大,一副惊讶之色。
这谢世子都伤成这样了,太医也叫了,少爷为何此时还要将他送回候府,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哥哥你在说什么?”
林嫣然仰起一张芙蓉小脸,望向林清朗的眼里全是不解,而恰好此时谢蕴又捂着胸口,似是极度痛苦,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这声音很细很轻微,可此时从他嘴里传来,却越发让人不忍。
脸是苍白的,束起的长发此时还凌乱了几分,垂落几缕在他耳侧,他一阵一阵地咳,单薄的脊背弓起,月白长袍被染红,甚至伤口处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
林嫣然看着心里越发愧疚起来,心都揪到了一起,继续同她哥哥道:“哥哥,为什么要将谢公子送回候府呢,他受了很重的伤,一身都是血,刚又走了很长的路,现在身体极其虚弱,需要好好休息疗伤。”
林清朗闻之微微眯起眼眸,目光冷冷扫过眼前这两人。
深夜,亲密地扶着别的男人回府,还弄得一身是血。
还面露不忍,为其伤心,问他为什么。
看来,是非要将她锁起来才行么。
“嫣然,你还问我为什么?”林清朗垂眸看她,眼里一片雾气。
他此时根本不管他们父母是不是在面前,也不管旁人会如何看待他们这兄妹关系,像是示威一般,他先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而后指腹又轻柔地拂过她如玉面颊,末了,还不忘捏下她下巴。
这动作暧昧又缱绻,可随即出口之声却是冷漠又残忍:“先想想自己今日做错了什么。”
是我不该出去吗?
他还在禁足我。
林嫣然想到这突然哽住,目光四散心下一沉。
可她一瞥见谢蕴那浑身是血的模样又攥紧小手,语气坚决了几分:“谢公子是为我才受的伤,他流了很多血,哥哥你不能在这时候赶他走,他会……
“他会死的……”林嫣然撇了撇嘴,似乎担心地就要落下泪来。
林清朗看到愈加烦躁,好看的脸上闪过一丝冰棱般的嘲讽:“死?死什么死,他习过武,不过是背上挨了一刀,死不了,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一旁的谢蕴唇瓣发白,俨然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他轻蹙眉头,神色不明地盯着眼前这两兄妹,清澈的瞳孔在长睫的掩映下,倒是显出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而林清朗这话一出,一旁被林母拉着的林父愤而怒斥道:“你这逆子在胡说什么!还不给我进去!是又想被家法处置了吗?!”
林清朗方才的举动和话ⅨSJ.ZL语早已触怒了林父,此时他又对谢蕴这个世子如此冒犯,使得他已是暴跳如雷,简直是下一刻又要对林清朗一顿棍棒加长鞭了。
场面一下又混乱起来,林母只得哀叹一声,忙又将林父拉到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现在世子可还在这里,你吼什么吼,是怕世子不知道吗!我跟你说,世子许是对嫣然有意,现在重要的是将世子留下来疗伤,好生照看,待明日再……”
“伯父伯母,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起争执。”
在场面僵持不下,且愈发难以控制时,谢蕴突然开口。
只是他看上去依旧苍白无力,就像是被狂风摧残的娇花,随时都要飘零落在地上,脆弱极了。
他此时对着林嫣然笑了笑,又道:“林兄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习过武,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是流的血多了一些,疼得厉害而已,我没事的,林姑娘,你不必为我担心,还为我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