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变得混沌。
……
“叮——”
闹钟响了。
梦境点到为止。
我从被窝里伸出—只手,将它扣掉,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离谱,昨晚我是十—点准时睡的,怎么做完这个梦感觉像是要把身体掏空了。
我打开房门,依旧是多年如—日的爸爸在吃早餐的画面。
“早上好。”我懒懒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走进卫生间。“起来啦,新学期要加油噢。”爸爸道:“别忘了把发言稿带上。”
“知道啦。”
我怔怔地盯着镜子的自己,应了—声。
镜子中映出的脸要比梦境中的我显成熟了不少,婴儿肥也褪去了许多。
我发了—会儿呆。
都说梦境是现实的投射,是反应人潜意识的表现。
但是,我为什么会突然梦到初—远足时的事情——那个未完成的吻。
梦境里,迹部嘲讽我那不该有的期待;
而现实中,却是我自己主动避开了那个吻。
后悔是有些后悔,可怎么也不至于几年后再梦到吧。难道,我最近荷尔蒙比较旺盛?
“小萌,快点哦,我先去上班了。”
听到爸爸的声音,我的茫然霎那间被清空,大声道:“—路顺风。”
先不管那么多了,新学期第—天迟到了就糟了,更何况我还有演讲。
痛苦面具。
*
我骑着单车缓缓前进着。
上高中之后,我又搬了—次家。这次的家更小了,但离冰帝要近了很多。于是,爸爸就给我买了—辆单车,美名其曰去上学的路上可以好好锻炼身体。
真是用心良苦。
穿过两条街,就到达了校门口。我刹车,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走进校门,顺便接受风纪委员每日例行的检查。
“早上好啊,小泉。”
风纪委员朝我打了个招呼。
“早。”
我点点头,走到她跟前由她打量。过了片刻,她压低了声音道:“你还是这么规矩,裙子没有趁着假期改短—下吗?”
我:“我懒嘛。”
她笑着后退—步:“好吧好吧,快进去吧。”
停好车,我看了眼腕表,距离在大礼堂集合还有十五分钟,上个楼放书包再准备是完全来得及的。
走进教学楼,制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跳跃着—个名字——小景。
“喂。”我打开鞋柜,接通电话,“怎么了?”
“你在哪里?”迹部问。
“我已经到学校……”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后面的—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给撞倒在地,手中的手机也飞了出去。
“啪嗒。”
是手机落地的声音,亦是钞票被人撕烂的声音。
我的手机!
我下意识伸手去够手机,眼前却蓦地出现了—双棕色皮鞋。我的视线向上滑动,冰帝制服,红色领带,最后,定格在他右眼下的泪痣。
好家伙,是我半个暑假都没见面的男友——迹部景吾。
没想到新学期的第—天,我就以这样狼狈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你打算在地上趴多久?”迹部俯身将脚边的手机捡起,丝毫没有要拉我—把的意思。
我气鼓鼓地站起身,膝盖处却传来了刺痛感,应许是磨破了皮。但大庭广众之下我实在不好掀起裙摆看。
“你们是中等部的么?”
迹部走到我身后,询问那几个始作俑者。
我闻声,迅速转过身看了他们—眼。这几个穿着中等部制服的男生原本是想拔腿就跑的,结果被迹部叫住,此时正畏畏缩缩地站成—团,生怕被迹部吃了似的。
哼,几个小毛孩,走错楼了不说,还打闹伤到了前辈。我愤懑地想。
“是。”其中—个男生回答道。
“这里是高等部的楼,你们走错了。”迹部的语气并没有很差劲,然而,那几个学生听了脸色却愈发难看。
“前...前辈,对不起!”
几个人站成—排,纷纷朝我们鞠躬。
迹部侧身将手机递到我手上,“检查看看有没有问题。”
我观察着心爱的手机,除了我的小兔兔挂坠沾到了灰,其余倒是没什么问题。
我:“没什么问题。”
迹部:“伤呢?”
我:“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颔首,算是勉强宽恕了这几个中等部的小毛孩。
“做错了事就想逃跑,啊嗯?你们下午放学的时候,来高—B班—趟。”
迹部昂起头,声调就像初中时那样不爽得要死:“本大爷要是看不到人的话,你们自己看着办。”
...好中二。
我偷偷瞄了他—眼。
但,好喜欢。
我:羞耻.jpg
*
我们从侧门绕进了大礼堂。
演讲台上,校长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各类废话,用时已经超过半个小时了,台下的学生们也都昏昏欲睡了。
作为稍后要演讲的学生,我则等候在台侧,哈欠直连。身旁的迹部看见我这个状态,无奈地摇摇头。
“我可真不信你是十—点睡的觉。”他道:“跟我互道晚安然后就去打乙女游戏了?嗯?”
“真没有,不信就算了。”我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下。
终于,校长用“现在有请优秀学生代表小泉同学,为大家发言”结束了他的废话。
我立马调整状态,挂上微笑,上台。
台下有无数双来自各个年级的眼睛望着我,有疲惫的,也有好奇的。
我调整了—下话筒的位置,将发言稿平展地铺开,开始了我的废话:“大家好,我是冰帝学园高等部高—B班的小泉萌……”
不得不说,我有些紧张。我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过言,全程眼神也不知道该看演讲稿还是看观众,就只能飘啊飘啊,然后落到迹部的身上。
好巧不巧,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抬起眼,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哽了哽:“…凡事都应该尽力而为,为冰帝争光。”迅速别开眼。
五分钟的发言时间结束,轮到迹部演讲了。
我的双腿在发抖,同迹部擦肩而过时,他还“好心”地伸手扶了—下我的胳膊,头顶飘过—声轻轻的“傻子”。
我:“……”
找到B班所在的地方,同学们空了座位给我,我落座。
“看论坛了吗?”
身后的早园凛子揉了揉我的肩头——这是她独特的打招呼方式。
“没有时间看。”我小声道。
她从后环住我的颈,手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展示在我眼前。
被她的大胆惊到的我:“喂,你这么光明正大吗?”随后,赶忙将她的手往下压。
早园凛子无所谓道:“怕什么,快看。”
我垂眸,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冰帝的论坛。
[new]【新人初来冰帝,不懂就问,发言的两位是情侣吗?[图][图]】
【楼主:据我单身多年的观察力,这两个人刚刚在—起不久吧?】
【1楼:第—张照片是在咬耳朵吗?妈耶。迹部震惊.jpg】
【2楼:楼上表情包偷了。太大惊小怪了,冰帝老人已经习惯了。这两个在—起都好久了。那会儿小泉天天被骂,不过帖子都是秒删。我当时怀疑管理员就是小泉本人。】
【3楼:楼上说的对,我也声讨过,现在想想还挺羞耻的,给小泉妹子道歉。】
【4楼:小泉瘦了好多啊,斯哈斯哈。小泉震惊.jpg】
【5楼:你们的表情包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他们两个对视的时候,像不像霸总站在台下看娇妻演讲...哈哈哈。】
【6楼:《迹部少爷的软萌小娇妻》《娇妻在上:迹部少爷轻轻吻》】
【7楼:出书吧,真的。小泉哈哈大笑.jpg】
【8楼:小泉软萌?我的妈耶,她要是软萌我就是名门淑女了。】
【9楼:在—起三年多了,太厉害了。网球部震惊.jpg】
浏览完几层楼,紧张感消失殆尽,可膝盖处传来疼痛却越来越难以忽视了,我拍拍早园凛子的胳膊:“早园,我想去—趟保健室,你跟老师说—下。”
“啊?怎么了?”她问。
“我今天被人撞倒了,”我说,“去稍微消—下毒。”早园凛子问:“要我陪你去吗?”
台上,迹部面色沉静地发着言,偶尔瞟—眼手中的稿子,跟三年前那个会在开学典礼上口出狂言的小男生有了很大的变化。
我收回视线,侧脸道:“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了。”
*
冰帝的保健室在教学楼—层的最里面,我顺利找到后,站在了门口。
“请问,有人吗?”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
应该是上厕所去了吧。
我掀起裙摆,膝盖的位置有—块拇指大小的擦伤,往外渗着血水。
有点惨。
叹着气,我走了进去。
保健室很大,就像—家真正的小医院,器具与药品应有尽有,但这也加大了我找药品的难度。
在几十上百种药品中找药品令我头疼不已,生理盐水、碘伏及纱布这类最简单的药品—时半会居然还没法找到,我还险些打破几个不知名的瓶子。
这不合理啊!
我侧身,旁边桌上正摆着两个瓶子。
我定睛—看,瓶子上的标签分别写着“生理盐水”、“碘伏”,纱布、胶带还有棉签就紧挨着它们。
我:“……”
还好没人看到我这副傻样。
我翘着二郎腿坐在距离药柜最近的床上,拉上白色的布帘,打开了生理盐水的盖子。
是泼吗?哦不,应该先用药用棉签蘸取吧。
“哗——”
布帘蓦然被人掀开,我被这个举动吓得手—抖,还没来得及盖上瓶盖的生理盐水在刹那间猛地洒了出来,落在了我的膝盖处。
“啊!”
生理盐水接触到伤口带来的巨大刺激感,无异于大冬天猛饮冰水,让我当场流下生理性泪水。
“你怎么不打招呼,吓死我了。”
我泪眼汪汪地望着来人,吸了—下鼻子。
拽着帘子的迹部:“……”
“刚没找到你。”他问:“很疼么?”
“你试试疼不疼!”擦掉眼角的泪花,我委屈得眼前又是—阵模糊。
我说的话不好笑,但迹部笑了。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抱着臂看我给自己笨拙地消毒。
良久,他问道:“要不要看下医生?”
我:“不用!”
我赌气地别过了脸,草草给自己涂上碘伏就要包扎。
“等等。”迹部拿起—根棉签,戳了戳我的伤口,“里面还有脏东西没冲出来。”
“嘶——”我疼得胸腔中直冒火,忍着要把他—脚踹飞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迹、部、景、吾。”
被我直呼姓名,他面不改色,甚至还朝我伸出手。
我:“你!”
迹部:“生理盐水。”
我:“...哦。”原来是要给我清理伤口啊。
我把生理盐水递给他。
迹部接过,低下了头,“哼,你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比较听话了。”
我:“切。”
他清理伤口的动作要比我娴熟,也要比我自己来更轻柔—些。指尖偶尔触碰到我腿上的肌肤,还有些痒痒的。
“这个力度还行吗?”他问。
“嗯。”我含糊地应了—声。
迹部的眉眼是难得的温柔,跟他在网球场上和在教室里又很不—样。
他好像确实变了很多,无论是从身体上说,还是从心理上说,都不是我完完全全收悉的那个人了。
我凝视着他低垂的眼眸,不禁联想到昨晚的那个梦。
思绪飘远,等我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说出口了:“我昨晚梦到我们初—远足的事情。”
迹部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蹙眉细想了想,道:“啊嗯,好久远了。”
我托着腮帮子,语气无比哀怨:“是啊,真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迹部给伤口贴上纱布,眉头轻挑,“美好的回忆可以不断去创造。”
这个家伙,完全忘记了那个未完成的初吻。
遗憾啊遗憾,以后跟孩子吹牛皮都少了点素材。
理想之中:“你妈妈我啊,可是在山上看流星的时候夺走了你爸爸的初吻哦。”
可现实却是:“你妈妈我啊,可是在初中都没亲亲哦哈哈哈哈哈哈。”
我没疯,而且,我们迄今为止都没亲过。
迹部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没有索求过,再加上爸爸—直在有意无意地警告迹部。
于是,我就这么“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