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荔枝很甜
时间:2021-09-13 09:14:44

  “八角亭台,空中楼阁,颇废了白叔一番心思。因那屋檐用的是琉璃瓦,白叔还苦恼着楹柱用何材质的好,说是红木梁柱过于俗气。”
  虞锦闻言颔首,认可道:“红木梁柱是过于俗气,可用八菱石柱,再刻以纹路饰之,少显单调。”
  楚澜瞥了身侧随行的小丫鬟,丫鬟立即落后两步,从怀里掏出了小簿子和炭笔,埋头苦写。
  楚澜又说:“白叔本欲在亭下置张白玉桌椅,但又觉若是冬日赏月,未免太凉了些。”
  虞锦道:“这倒无妨,再铺一层厚厚的羊毛毯子即可。不过这毯子需得绣花精美,以免坏了亭台的雅意,我看库房里那几匹金花羊毛缎不错。”
  楚澜道:“如此一来,香炉的样式也需得挑拣一番。”
  虞锦点头:“我记得库房里有一顶紫琉璃香炉。”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简直将伺候在侧的生莲听得面露惊愕,待楚澜去给老太君请安后,生莲才狐疑问:“姑娘为何这般清楚王府的库房?”
  虞锦被她问得一顿,囫囵糊弄说:“住了那么长时日,这有什么奇怪的?”
  生莲沉默一瞬,只觉何处不对,正欲再问时便被虞锦岔开话道:“你近来话怎如此多?”
  ……?
  生莲委委屈屈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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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蹴鞠宴临近傍晚才散场,姑娘们赏花喂鱼,公子们蹴鞠吟诗,皆是尽兴而归。
  不过虞锦将要蹬上马车时,却远远被两位男子叫住。那二人玉冠金带,瞧着应是显赫身份,虞锦迈上木梯的脚稍稍一顿,疑惑地看过去。
  谁料那两人蓦地朝她跪下,吓得虞锦险些跌下木梯,她与生莲咬耳朵道:“这二人是谁?为何无故向我行如此大礼?”
  生莲也满脸警惕,摇头说:“奴婢适才在宴席上也未见过这二人。”
  而此时,四皇子与六皇子面色红白相交,满脸扭曲,互相望了对方一眼,满眼愤恨。
  方才他们走来时膝盖似是被什么击中,一时疼痛难忍才跪了下来,可眼下竟是怎么都起不来,见鬼了!若非是有人故意算计,怎会如此?
  六皇子尚且冷静,说:“四哥何至于此?”
  四皇子暴怒,道:“父皇常夸六弟磊落,没想手段竟也这般阴险不堪!你这究竟对我做了甚!”
  视线相接,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个人很快就扭打成一团。
  虞锦心惊胆颤,忙蹬上马车,说:“快些走吧,许是什么疯子,莫要沾上。”
  四皇子:“……”
  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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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颇为灵验的寺庙大多香火旺盛,修建恢弘,就如垚南的承天寺一般,气派阔绰,金碧辉煌。
  诚然,虞锦也是这般以为。
  她今日特意打扮得清新淡雅,一身蓝白素纹锦裙,头戴素色海棠银簪,很有大家闺秀的娴静。
  从前虞时也和虞广江领军出征时,虞锦没少去寺里捐香火钱祈福,是以对神佛别有一番敬畏之心。
  只是一路舟车劳顿,没曾想停安寺竟在如此偏远之地。这便也罢,那通往寺庙的山间小路还格外崎岖难走,好容易行至山顶,不见什么气派阔绰,金碧辉煌,那寺庙瞧着冷清穷苦,屋檐似经久未修一般,匾额都横着一道裂缝。
  虞锦两眼无神,默了好半响,道:“你不是说此地灵验?灵验之地怎可能如此萧条?”
  生莲也十分不解,逮了个小尼姑询问后,对着虞锦欲言又止半响,满脸一言难尽,道:“姑、姑娘……奴婢好似听错了,灵验的那是灵安寺,此处是停安寺……趁天色尚早,不若咱们下山吧……”
  虞锦气到无言。
  可偏这时,天色忽暗,乌云密布,豆子大的雨点淅淅沥沥,狂风肆起,短短一瞬那雨便有磅礴的趋势。
  此时下山并非稳妥之举,虞锦思忖半瞬,依旧是迈进寺里,有小尼姑引她进了大殿。
  虞锦心想,无论阔绰还是清贫,对神佛可不能冒失,是以她净手之后诚心一拜,还添了一笔不菲的香火钱,惹得寺里寥寥几人对她愈发恭敬相待。
  可这雨却没有停歇的架势。
  时至天色暗沉,迫于无奈之下,虞锦只好听暂宿后院禅房,只这禅房实在破旧不堪,比成亲途中那间荒郊野外的客栈还要简陋。
  屋顶甚至还滴答着水珠。
  虞锦委屈地挨着干爽的被褥坐下,好在今日出门带了两个侍卫,她恹恹道:“让人给阿兄递个信,以免他与父亲担忧。”
  生莲连忙应下,再不敢吱声,只垂头铺好被褥,小心翼翼道:“姑娘,奴婢就在外头守着你。”
  “罢了,我回去再同你算账,外头狂风骤雨的,你回屋去吧。”
  “可是——”
  “闭嘴。”
  生莲只好福身退下,走前还贴心地给虞锦点了两支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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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骤雨击窗,声音嘈杂,床榻又有一股子霉味,虞锦并不敢睡下,只抱膝缩在床脚,勉勉强强搭了一角被褥,试图这么撑到天亮。
  可倏地眼前一暗,两支红烛灭了火。
  虞锦蓦然睁眼,不知怎的就想起楚澜做个儿津津乐道的话本子,其中便有一则故事说的是灵异鬼怪,她心下顿时生出一丝惶恐来。
  小可怜一样抿紧了唇。
  直至“轰”地一声雷鸣惊起,虞锦再也按耐不住,蓦地起身下榻,推门而出。
  她倏地顿了下,惊愕地望着廊下的人,遂不管不顾蛮狠往前一扑,手脚并用地缠在男人身上,并且死死勒住他的脖颈。
  沈却眉宇微蹙,喉咙发痒地咳嗽一声,道:“先松手。”
  “我不。”
 
 
第58章 同路   王爷所向无敌,王爷万里挑一。……
  骤雨不歇, 狂风肆虐,廊下的灯忽明忽灭。
  虞锦那声“我不”过于坚定有力,沈却稍稍一怔,便也没再开口。
  沉默的这半响, 他似能感受到虞锦惊慌未定的心跳, 和尚还僵硬的身子, 于是无师自通地抚上她背脊, 一下一下轻拍。
  其实倒也算不得无师自通, 有些记忆本就刻肌刻骨。
  少顷, 虞锦呼吸渐稳,略略有些僵滞, 一时不知先松腿还是先松手。
  纠结半响,她打算先松嘴以缓和气氛。
  于是虞锦絮叨道:
  “为何上京会有两座名字相似的寺庙, 分明只相差一字,一座香火旺盛庙宇灵验,一座却如此残破不堪。”
  “我只是想给佛祖上柱香,为何如此倒霉,山路磨得脚疼也就罢了,禅房屋顶还露着雨, 被褥也是一股霉味,窗牖破旧,风一吹便吱吱乱晃,我还从未住过如此恶劣的屋子。”
  “生莲这丫头实在马虎, 不比沉溪沉稳,也不比落雁心细,此番回去我定要罚她月钱,叫她长一长记性才是。”
  “今日本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怎就忽然下起雨……”
  虞锦就靠在他耳侧,叭叭了好半响也不见他回应,不由停顿一瞬,往后退了几许距离偷偷瞥他一眼。
  恰撞上沈却看过来的目光。
  沈却径直迈入禅房,室内昏暗,他却如行在白日,精准地避开障碍物,将虞锦放在方木桌上,随后摸到火折子,燃了两支红烛。
  视线顿时明亮。
  男人身上带着一股秋雨的清凉,这微暖烛光却反而将他的肤色衬得更冷些。
  四目相对,是良久的无言。
  那沉默里还捎带着些浅浅的尴尬。诚然,这是虞锦一人的尴尬。
  沈却忽然道:“方才往外跑什么?”
  虞锦话在嘴边绕了圈,总不好说她胆小害怕,是以挺着背脊说:“屋里闷,想吹吹风。”
  沈却看她骨碌转的瞳孔,轻哂一声,没再多问。
  虞锦心下稍缓,正两脚一跃跳下木桌,却听闻金属扣相撞的声音,她一抬眸,就见男人鞶带落地,正在脱衣裳。
  虞锦懵了一瞬……?
  她头一昏,倏地上前摁住沈却寒凉的手,两道弯月似的细眉皱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却微顿,看她半响,眉尾轻提,道:“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虞锦气血上涌,两手摁得更重些:“我、我觉得堂堂南祁王,磊落坦荡,乃万千武将之表率,定是不屑做那等无、无耻之事。”
  她两只眸子瞪得圆圆的。
  嗬,无耻之事。
  沈却忽然松了手,好整以暇看她:“如何算得上无耻之事?”
  虞锦不说话,下颔绷得紧紧的,心里不免有些苍凉。
  见虞锦兀自沉湎在伤心失落里时,沈却三两下解了衣袍,她见状后退要跑,他蓦地将人拦住。
  虞锦小疯子似的挣扎起来,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沈却你无耻,亏我那般信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脑袋狠狠撞向男人胸膛。
  嘶,沈却剑眉轻蹙,蓦地将人丢到榻上,紧接着一件满是松香的衣袍盖住了虞锦的头。
  她静了静,半响不见动静,是以拥着衣袍撑榻而坐。
  却见男人身姿端正地落座在榻前的椅上,手捧一卷破旧的经书,不知是从哪个犄角疙瘩顺来的。
  虞锦不明所以地望向沈却:“王爷……把衣裳给我作甚?”
  “不是你说被褥有一股霉味,将就盖吧。”他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睡吧。”
  虞锦懵怔,心虚地小声应下,道:“多谢王爷,但是你不冷么?”
  “无耻之人怎会冷。”
  “……”
  虞锦不再多言,背身而卧,慢吞吞地拉起衣裳盖至脑袋,在沈却看不到的地方懊恼地闭了闭眼。
  听着身后微弱的书页声,虞锦不免有些愧疚。她怎能如此恶意揣度他!沈却方才定是极为伤心,稍稍换位一想,若是她好心待人却反被曲解责骂,定是要气到自闭。
  思及此,虞锦悄悄翻了个身,轻轻咳嗽一声。
  无人理她。
  好吧。
  虞锦小声道:“王爷,其实我从前在灵州时便听说过不少王爷的赫赫威名,彼时便觉南祁王英勇无畏、神采英拔、薄情……不耽于美色,实乃我大颐朝将帅之典范,便对王爷好生敬佩,只觉得生平所见将帅皆不如那位声名显赫的南祁王呢。”
  “后来在垚南,更觉传闻为真,不,传闻不及王爷分毫!”
  沈却忍了笑意,面无神色地看她一眼:“是么?”
  虞锦郑重且严肃地点下头,“王爷所向无敌,王爷万里挑一。”
  闻言,沈却握拳抵了抵嘴角,复又垂头去翻看经文。
  虞锦也不知这算是哄好没哄好,静默顷刻,道:“王爷今夜为何会出现于此?”
  沈却“嗯”了声,却是没答她的话。
  虞锦思忖片刻,才记起昨日与楚澜提过一嘴停安寺,显而易见,并非巧合。
  她又问:“王爷不回禅房吗?”
  “来得晚,不想惊动主持。”
  “喔,王爷在看什么?”
  沈却稍顿,倏地将书递给她。虞锦只随口一问,见状便伸手接来,好奇地翻阅两页,蓦然瞧见书封上“清心咒”三个大字,她怔了怔。
  沈却从她手中抽回书,一本正经道:“传闻不尽为真,我非磊落坦荡之人,所以别说话,早点睡。”
  虞锦将这话反复斟酌,蓦地闭了嘴,动作利索地躺了回去。
  这夜风雨萧瑟,雨珠滴答,可许是这衣裳上的松香盖住了被褥的霉味,这般嘈杂恶劣的环境,虞锦竟真真昏睡过去。
  书页“簌簌”声停息,见虞锦抱着衣裳蜷缩程一小只,沈却起身熄了支烛火,落座于榻上,轻喊了她一声。
  虞锦只蹙了下眉,并未有清醒的迹象。
  男人将衣裳摊开罩在她身上,神色专注地凝视那张芙蓉玉面,也不知在想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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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晴,日光自窗缝倾泻而下,晒得榻上暖融融的,虞锦揽着衣袍,眼睫颤动,半梦半醒。
  “嗙”地一声重击,整间禅房似都颤了下,虞锦那点慵懒气息瞬间消失无余,她一个激灵仰坐起来,不见榻前身影,正欲趿履下榻时,生莲匆忙推门进来。
  “姑娘,姑娘!”
  伴随外头有什么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虞锦急忙站定,在这一瞬脑袋里闪过万千个话本子。
  她拉过生莲的手,紧张兮兮道:“怎么了?可是有山匪打劫?劫财还是劫色?”
  生莲凝滞半息,那点惊慌失措荡然无存,比起山匪劫色,那外头这事好似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平静道:“是大公子……不知为何,南祁王也在此处,他二人打起来了,毁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主持好生心疼呢。”
  但说是打起来,她瞧着南祁王没怎么动手呢。
  虞锦沉默,在生莲狐疑问着“姑娘您怀里这是谁人的衣裳?”时夺门而出,恰逢虞时也一脚踹在沈却腹前。
  那瞬间,虞锦觉得自个儿头顶上的乌发都根根立起。
  此事还得说回一刻钟前——
  停安寺本就是荒郊野外,虞时也生怕虞锦这小蠢货又将自己弄丢去给谁做妹妹,是以骤雨初歇,天不亮他便启程前往停安寺。
  没成想,甫一推门,就见他的好妹妹正钻在男人怀里睡得正甜。
  两个男人默契地轻手轻脚走出禅房,沈却阖上房门,转身便迎来虞时也一拳头,沈却动作迅速躲开,虞时也招招凶狠,不依不饶。
  “老子他妈弄死你!”
  虞时也这回没拔剑,只握紧拳头,掌掌都捎带疾风。
  诚然,适才那一幕对虞时也冲击过甚,已然将前情自行填充了个七七八八,是以面前此人已与畜生无异。既是畜生,还有何手下留情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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