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荔枝很甜
时间:2021-09-13 09:14:44

  有意询问了一番,才知那位永安郡主清冷得很,并不爱与世家贵女吃茶闲谈,且又深居后宫,鲜少露面。
  太后年迈,亦是个不爱热闹的性子,除了些重要的祭祀大典,其余时候皆在安寿殿躲清静,郡主又常伴太后身侧,更是难见。
  如此一来,这上京世家女中,竟无一人与她亲近,甚至连郡主的喜好都摸不清。
  虞锦颇为沮丧,便在府里清闲了一日。
  就在这时,楚澜身边那个名作见梅的丫鬟匆匆而至,传话道:“姑娘让奴婢传话说,虞姑娘所询之事她略打听了一二,可三言两语道不明,虞姑娘若得空,还请移步沈宅。”
  见虞锦不解,见梅又平稳地道:“我们姑娘被王爷罚了禁足三日,暂无法出门与虞姑娘会面。”
  虞锦稍默了一瞬,斟酌片刻,她知晓今日沈却与父兄前去京郊议事,不在府上,左右她也闲来无事……
  于是,虞锦搭了件鹅黄薄衫,便命人套好马车。
  显贵人家的正门鲜少有大开的时候,若无要事,即便是家主也只走角门。
  可便是小门,也尽显气派,许是因老太君当家,这府里上下透着一股子端庄古典的雅致。
  不过虞锦好东西见得多,并未深瞧,只一路由丫鬟引至槐苑。此槐苑便是垚南王府所居的槐苑,门上的题字也相差无几。
  虞锦不由心想,莫非此处也有个琅苑?
  正胡乱想着,便已至内室。
  其实楚澜久居垚南,又不爱打听这些闺阁之事,对那永安郡主并不了解,但好在沈家在上京扎根已久,打听些秘事自有其渠道。
  如今虞时也与永安郡主的婚事上京无人不知,楚澜明白虞锦用意,便稍稍动了些心思。
  虞锦落座上茶后,楚澜便将那永安郡主的消息尽数言之。
  说起永安郡主,便不得不提及其生母长平长公主。
  长平长公主乃太后嫡出,圣上胞妹,可当初却是下嫁给了湘阳候,缘由无他,无非是情之一字难解罢了。
  这本也无甚,只要长公主欢心,太后自也应了。
  可偏偏好景不长,不过七八年长公主的身子便每况愈下,最后病倒在榻。
  众人皆道是太后思念亡女,这才接了郡主进宫。
  闻言,虞锦正欲放进嘴里的葡萄一顿,“不是如此?”
  楚澜摇头,道:“长公主身子骨本也十分健朗,据说是湘阳侯在外养了外室,叫长公主发现了端倪,是以急火攻心、伤心过甚,这才病倒在榻,且她性子高傲刚烈,绝不肯与人提及此事,便是太后与圣上都未曾告知。”
  “那后来……?”
  “直至长公主消香玉损后,太后与圣上才得知此事,至于是如何得知便未可知了,但恐怕是因此事,才将郡主接回宫亲自照看。且因顾及长公主颜面,此事并未张扬,明面上也没处置湘阳侯。”
  明面上没有,暗地里却不见得。
  怪不得永安郡主如此得太后疼爱,而湘阳侯许氏一族却不仅未有起色,反而外放出京做起了闲官……
  虞锦有稍许震惊,没想此事竟有如此隐情。
  楚澜又道:“那永安郡主是个性子清冷之人,便是在宫中也少与公主嫔妃相与,但却是个果决之人,将安寿殿上下整治得井井有条,若是掌管中馈,想必你阿兄是不必担忧的。”
  “倒是没听说她什么不好的,想来除了性子清冷些,应当也是个良善之人。”
  虞锦微微颔首,才从那陈年秘事中脱身出来,感激道:“澜儿费心了,还替我打听这些琐事。”
  楚澜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你与我生分什么?”
  虞锦这才问:“你又如何惹王爷动怒了?”
  楚澜道:“今早挥鞭子时打断了门前的石狮子,曾外祖母气着了,小舅舅这才罚我禁足。”
  她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无碍,三日而已。阿锦你闻,我今日用了你遣人送来的熏香,当真好闻。听说是你亲自调的,这香料要如何调制?”
  虞锦笑笑,便与她说起了调香的工序。
  楚澜许是禁足在府有些烦闷,竟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表上几句意见。
  闲聊间,天色渐沉,晚风四起。
  将要告辞前,虞锦犹豫再三,从袖中拿出一只工艺精美的药囊和一只藕荷色香囊,一并递给楚澜道:“我闲来无事,便给你缝制了只香囊,也顺、顺便替王爷做了只药囊。”
  楚澜先是欢喜地接了那只香囊,欣赏了一番后,道:“可我罚着禁足,恐怕不便转交。”
  “命人送去房里便好。”
  “可沉溪与落雁未一同赴京,元先生也多日不见踪影,段侍卫近日也不知在忙些甚……阿锦你知道,小舅舅他不许旁人随意进出房门,这些日子便是梳洗都不曾假手于人。”
  虞锦蹙眉,为难道:“那、不若待你——”
  “不若你亲自送去,小舅舅的院子便在后头。”楚澜真心实意道:“小舅舅若是知晓你赠他的药囊在我这儿放了三日,他会打死我的。”
  虞锦:“……”
  楚澜道:“左右也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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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月色溶溶,府里四处点灯,小径寂寥,没什么人走动。
  虞锦不知怎的,许是被楚澜那句“左右也无人”撺掇的失了心智,稀里糊涂便跟了出来,行至半道时忽生出一丝做贼心虚的怯意来,她不由催促见梅走快些。
  然而,在迈进主屋时,虞锦便被那与王府琅苑大致相同的布局惊得脚下一顿,一时有些晃神。
  待她回过神来,将药囊搁在案上,却莫名生出了一丝心悸,连带了着眼皮都跟着一跳。
  奇怪,她是来送东西,又不是来偷东西的……
  虞锦正欲提步离开,便听半敞的门外,见梅惊讶道:“王爷?”
  下一瞬,虞锦便听到沈却的声音。
  这也便罢了,只是她为何还听到了她阿兄的声音?
 
 
第60章 衣橱   这太丢人了,她想一个人静静。……
  沈宅占地极大, 角门沿东面长廊而下,经至多座闲置小院、亭台水榭,再便是虞时也口中惦记的珊瑚园子,前临槐荫, 后依小溪, 溪流盘曲如带, 月色朦朦投至溪间, 雅如泼墨山水, 美不胜收。
  按说虞时也不该知晓后宅之事, 但在垚南时他便着人打听南祁王府与沈宅之事,谁料那打探之人过于细致, 连沈宅有几座园子几座楼阁都摸得一清二楚。
  那探子还颇为感慨了番这珊瑚园子如何如何精巧,可虞时也眼下并无闲心欣赏美景。
  他心不在焉地负手走着。
  沿路有丫鬟经过, 就见自家王爷神色漫漫,正陪同一位面生昳丽的男子……逛园子?
  几番受了异样目光之后,虞时也终于止住脚步,切入正题道:“这园子委实不错,不知王爷的屋子修葺得可也是这般雅致?”
  他说的是屋子,不是院子。
  沈却稍顿,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只看他一眼道:“虞公子想参观本王的寝屋,恐有不妥。”
  虞时也面不改色道:“有何不妥,难不成南祁王在屋子里藏人了?”
  “藏人”二字被咬得格外清晰, 虞时也长眸微眯。
  四目相对,沈却看虞时也那目光里迸出的火星子,眉尾微不可查提了提,垂目思忖一瞬, 他瞥了眼今日被楚澜攥过的右手袖口,倏地明白过来虞时也今夜突如其来的异常之举缘由为何。
  不知怎的,沈却忽然觉得,其实虞家兄妹二人在某些方面确有相似之处。
  想到虞锦那些曲折回转的小心思,他不忍提了提唇角,道:“虞公子请便。”
  虞时也毫不客气地阔步上前。
  待至琅苑,虞时也左右扫视一眼,却发觉竟无一人走动,只廊下有个小丫鬟掌灯守门。
  见梅瞧见王爷此时回,本就心下一紧,再看那并肩之人乃虞家大公子时,不知怎的觉得要糟,又惊又慌道:“王爷?”
  沈却睨了眼屋门,口吻平静地应了声“嗯”,道:“你不去伺候你家主子,在这做甚?”
  好在见梅是个机灵的,忙敛神垂首说:“表姑娘近日勤练女红,替王爷绣了枚药囊以助安神,遣奴婢送了趟。”
  楚澜哪会秀什么药囊,沈却只蹙了下眉,淡淡道:“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见梅担忧地望了眼寝屋,提心吊胆退下,却没敢走远,只堪堪藏在拐角处。
  沈却推开屋门,迅速扫视一圈,却见寝屋一切如常,并无半点异样。
  那头虞时也装模作样道了句“冒犯”,便神色自若迈步进屋。他目光掠过屋里每一件陈设,许是习惯使然,他甚至还下意识仰头瞥了眼头顶的房梁。
  沈却踱步至桌前,瞥见那枚靛蓝色如意纹制的药囊后,将其收入袖中,四平八稳地提壶斟茶,递给虞时也道:“本王的寝屋,虞公子可还满意?”
  虞时也伸手接茶,点评道:“简洁不奢华。”
  他似不经意地问:“王爷这院子实在清静,没个伺候的人。”
  沈却目光越过虞时也的肩头,望向衣橱门缝上卡住的一方衣角,且那衣角正在悄无声息地往回拉扯,他道:“本王鲜少回京,不喜生人近身。”
  那厢,虞锦埋身在一橱松香缭绕的绸缎锦缎间,掩唇屏息,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地将方才不慎夹在门缝里的裙摆扯了回来,随后满脸懵怔。
  这个时辰,她阿兄为何会与王爷一同回屋,他二人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虞锦正揣度之际,就听虞时也语调上扬地“哦”了声,道:“那平素里是通房伺候梳洗?”
  虞锦两只小耳朵倏地竖起,什么,什么通房?
  沈却淡声应:“本王有手,不必旁人伺候,且本王府上并无通房。”
  虞锦又悠悠松了口气,索性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虞时也似是不信沈却所言,仔仔细细勘察床榻与木架,试图寻到一星半点女子伺候过的蛛丝马迹,可却并未。他负手四处转着,轻轻道了句“是么”,说:“王爷这不喜生人近身的性子,将来成了婚,王妃难不成也得跟着跟着自己动手?”
  “既是成婚,迁就内人又何妨。”
  话音落地,衣橱里的人不自觉弯了弯唇。
  虞时也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无一不是夹枪带棒、绵里藏针,待到将寝屋来回转了两圈,连根柔软的头发丝也没瞧见,终是稍稍宽了宽心,脸色也和气了些,随即想起在军营时沈却说的那剿匪法子,不由将话题往那儿引了引,以略过适才的话题。
  其实他方才在军营便想问,谁料叫他袖间的一缕香给气忘了,这会儿虽是为掩盖目的刻意提起,但一谈起军务,虞时也便一时也忘了分寸。
  虞锦先是认真听了一阵,而后便昏昏欲睡,且过了许久也没见虞时也有要离开的趋势,她绞着半截锦缎袖子,只盼生莲那丫头找不见她莫要闹腾,以免惊动阿兄与王爷。
  却说槐苑。
  见梅半道折返,悄悄附耳在门外听了半响,这才小跑去槐苑报信。
  楚澜惊得将葡萄籽咽了下去,起身道:“什么?舅舅回屋了,还带着虞公子?”
  生莲亦是满脸惊愕,“那、那我家姑娘……糟了!”
  她匆匆要往外赶,被楚澜一手拦下。
  楚澜思忖道:“见梅既没听到阿锦的动静,想必她是藏身在哪个角落,尚未被察觉,否则虞公子与舅舅怎可能那般平和地谈公务?你这会儿去算什么,岂非将你家姑娘暴露了?”
  生莲怔然,这……好像有几分道理。
  楚澜道:“你好生在此候着,我命人在苑外看着便是。”
  生莲只好应下,“那便劳烦楚姑娘了。”
  她随即忧心忡忡踱步至窗前,双手合十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佑她家姑娘今夜过后尚还完好,莫要缺胳膊少腿……
  可倘若公子当真气急,下手一时没个轻重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如何是好,她家姑娘最是爱美之人,岂非要哭晕过去?
  生莲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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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后。
  虞时也对荆州匪患耿耿于怀已久,早些年也曾与那荆州匪首之一王寅打过几回交道,对此人作战手段有些了解,故而提及荆州一事,他便专注得不行,眼看还在琢磨其中厉害关系,沈却悄无声息望了眼天色,随即又看了瞬那没半点动静的衣橱。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茶盏,结束话题道:“虞公子所思甚为周全,不若过几日再与虞大人商议一番。”
  虞时也颔首,想起今夜前来的目的,但结果尚且令人满意,于是起身,故作守礼道:“也好,今夜多有叨扰。”
  “哪里。”沈却起身道:“段荣,送虞公子出府。”
  好半响,琅苑槐树后头藏着的小丫头眼前一亮,总算是能回去复命了。
  屋门阖上的一瞬,沈却停顿片刻,方才往衣橱走去。“吱呀”一声拉开柜门,却见虞锦东倒西歪在衣裳堆里,手里头还抱了件不知从哪扯来的小毯子,睡得甚是香甜。
  沈却唇角微扬,俯身欲将人抱出来。
  可实则虞锦睡得并不安稳,故而沈却两手堪堪穿过她膝下时,她猝不及防睁了眼。
  四目相对,虞锦有一瞬茫然,她沉默半响,眼神逐渐清明,顿显惊慌。
  见状,沈却宽慰道:“你阿兄走了,别怕。”
  虞锦闻言果然长吁一口气,可她脸色倏地顿住,阿兄是走了,可……眼下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她方才怎就睡着了,她分明在琢磨脱身的法子。深夜藏身至男子衣橱,这要如何辩解?沈却会不会误会她是故意投怀送抱……?
  虞锦心上顿凉,只觉形象尽毁,无颜见人。
  她面无神色地望向沈却,也不知在想甚,忽然默不作声地伸手推开男人的手,将其推至柜门外,趁其不备,倏地往回阖上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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