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荔枝很甜
时间:2021-09-13 09:14:44

  虞锦淡淡道:“送回去吧,下回再来,当场拒之便是。”
  落雁郑重其事地点下头。
  虞锦闷闷不乐一会儿,便将唐嘉苑抛之脑后,心思又飞去了沈却那头。她揉揉额角,也不知这刚刚建立起的兄妹情能经受几日的分离,日日送参汤也不是个事,须得要他时时记住他还有个乖妹妹才是。
  如此,虞锦捏着消瘦的下巴,一副认真沉思的模样。
  她垂目眨了眨眼,目光落在腰间精致的荷包上。仔细想来,她好似从未在沈却身上见过任何配饰,除却他拇指上那枚拉弓用的陈旧扳指。
  他与她见过的一般王公贵族都不同,浑身干干净净的,那些用来彰显气质的玩物,是一件都没有。
  虞锦灵光一现,面露喜色。
  她哑着嗓子道:“沉溪,给我绾发,我要出去一趟。”
  说罢,她喉间发痒,又掩唇咳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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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巧遇   病了乱跑什么。
  孟夏昼长夜短,傍晚时分,天边仍一片光亮。自湖泊而过的清风透着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将沿街的吆喝叫卖声都吹得不那么浮躁。
  药肆里。
  虞锦抓着郎中开的药方子左瞧右瞧,仔细问:“这若是制成药囊放在身边,时日一长可有副作用?”
  未免再着风寒,沉溪特意给她备上了帷帽,此时小姑娘隔着层白纱,费力地看着那些她不熟知的药名。
  郎中抚须:“姑娘放心,定当无碍。”
  虞锦笑了一下,便让沉溪抓药付账,随后又去了一旁的布匹店,仔细挑选布料的款式花色。如今已是孟夏,时兴的料子早就换了款式,虞锦对此颇有研究,一眼便相中了一款既貌美又不易过时的料子。
  她道:“这个如何,阿兄可会喜欢?”
  见她一面摁着嗓子一面认真挑选料子的模样,落雁感动得都要落泪了。
  她忙道:“姑娘如此费心,王爷若是知晓,定很是欢喜。”
  虞锦开心了。
  正欲离开时,柜台处忽生喧哗,引得店内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昂首挺胸,看着很厉害的样子,她厉声道:“我们姑娘看上了这缎子,路过此处,特意停留取之,你们开门做生意,岂有不卖的道理?”
  掌柜的讪讪:“阿桃姑娘,这缎子魏姑娘早先便付了定金,不是我不做唐姑娘的生意,实在是买卖讲究先来后到,还望阿桃姑娘代在下向唐姑娘陪个不是,下回,下回再进这缎子,定先送去唐府!”
  “赵掌柜,缎子讲究时兴,下回?下回是何时?”丫鬟说着抬手摸了摸鬓边的花儿,音调陡然一转,叹气道:“我们姑娘倒是宽容,只是南祁王面前,总不好穿得过于寒碜,以免碍了王爷的眼,你说是不是?”
  “南祁王”三个字,被咬得格外清晰。
  闻言,一侧挑缎子的两个妇人道:
  “我听我家老爷说,近来南祁王是与唐大人走得略近些,这传的……不是真的吧?”
  “谁知道呢,都说啊——”妇人压低声音,“那唐姑娘也见过王爷,与之相谈甚欢,唐大人这是沾了女儿的光。”
  “你是说……”
  “嘘,可莫要乱传。”
  二人又嘀咕了些有的没的。
  虞锦眉尾一挑,这一听便知是假的,沈却那人跟谁能相谈甚欢?只是没曾想,马车那一事二人连脸都没见着,竟能传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怪不得落雁说话本子都写了十几版。
  不过依今日看,少不得这些打着南祁王名号办事的唐家人推波助澜。
  左右也是假的,虞锦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点了下手边的缎子,道:“沉溪,付账吧。”
  主仆三人踏出店肆时,沉溪与落雁脸色皆是暗沉,若非怕给虞锦生事端,落雁定是要好好打打那什么唐家丫鬟的脸,她们主子买匹布碍着王爷什么事了?尽胡扯!
  忽而一阵风吹来,虞锦压着声音低咳了两声,顿时将沉溪与落雁那愤懑不平的情绪拉扯了回来。
  沉溪抚了抚虞锦的背脊,道:“姑娘,前头望香居的枇杷蜜水有止咳的功效,您等等,奴婢去去就来。”
  虞锦仰头看了眼天色,时候尚早。
  左右沈却不在,她回去也没有发挥的机会,此行又未乘轿,她走得小腿酸疼,正想歇息。虞锦美目流转,在长街轻轻一扫,说:“我同你一道。”
  沉溪点点头:“也好。”
  望香居乃原州有名的酒楼,其以清贵雅致闻名,颇受达官贵人的追捧,是以定是位于街市最繁华的地段。虞锦走得不急不缓,琢磨起了给沈却缝制药囊的事。
  拉弓骑马她不在行,但女红之类的闺阁玩物虞二姑娘却是颇为擅长。她本意在能让沈却时时佩戴贴身之物,如寻常男子腰间点缀用的荷包、香囊之类,可转念一想,他从不佩戴此类俗物,只怕难达其效。
  思来想去之下,虞锦想起落雁倒是三五不时给沈却送安神汤药,想来他许是有难眠少眠的毛病。
  如此一来,没什么比安神药囊更贴身了。
  不过这图纹样式上需得费一番心思,也不知如意纹会不会俗气了些……
  虞锦绞着绢帕沉思,不多久便到了望香居。
  许是为了彰显其华丽富贵,望香居的台阶比一般酒楼还要高几层。
  虞锦提裙上前,正欲提步迈过门槛,忽地被人从身后一撞,她险险扶住门框,手中的藕粉绢帕飘了出去。
  沉溪忙搀过她:“姑娘。”
  虞锦蹙眉,扶了扶自己的帷帽,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跋扈道:“愣着作甚,还不让开,小心蹭坏我家姑娘的衣裳。”
  虞锦动作一怔,这声音……是方才店里那个丫鬟,唐嘉苑的丫鬟!
  她下意识拢了拢帷帽垂下的头帘,侧目一看,恰隔着帷帽与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妙龄少女撞了一眼。
  果然,唐嘉苑!
  这一眼,虞锦的眼皮突突直跳。
  稍许,唐嘉苑移开目光。
  虞锦也缓缓松了口气。
  她不欲与唐嘉苑多做纠缠,忙侧身避开,谁知落雁却被激起了斗志。
  落雁定是认出了来人,她扬声道:“这位姑娘,我们家姑娘在前,您在后,分明是您撞了人,怎的这般无礼?”
  虞锦脑仁突地一跳,摁了摁虎口。
  只见唐嘉苑回身,眉目间尽是清高的倨傲,她往前扫了一眼,吩咐丫鬟道:“把伤药钱给这位姑娘。”
  闻言,落雁瞪大了眼,这不是羞辱人吗?
  虞锦也忍不住嘴角抽搐,想必当初在灵州,唐嘉苑在她面前应当收敛得很是辛苦吧。
  还是沉溪上前扯了扯落雁,她自上而下扫视了唐嘉苑一眼,稳声道:“不必了。”
  唐嘉苑脸色一变,不必就不必,这眼神是几个意思?
  “你——”
  “姑娘。”丫鬟适时拉住她,低语道:“老爷还等着呢。”
  唐嘉苑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了一步,剜了她们那位不作声的主子一眼。
  虞锦受了这一眼,只将手伸进帽纱里摁了摁嘴角,不愧是南祁王的侍女,那气势拿捏得准准的。
  思及此,虞锦不免想远了。
  待她回了虞家,不如就照沉溪的模板训几个贴身侍女,如此倒是省心许多……
  “王爷!”
  落雁一声低呼,打断了虞锦的思绪。
  她蓦然一怔,顺着落雁的目光仰头看去,就见自二楼往下的红木台阶上正站着个靛蓝色身影,衣冠齐整、神色冷然,不是沈却是谁?
  虞锦脑袋嗡了一声,他不是应当在军营么?
  正这时,又见方才还颇为傲慢的唐嘉苑脸色一变,向前走了几步至沈却面前,对着他身后蓄须的中年男子道:“父亲。”
  又低低道:“王爷。”
  那嗓音,柔得能拧出水来。
  沈却没瞧唐嘉苑,而是隔着帷帽与虞锦遥遥相望。
  虞锦僵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盼他此刻莫要唤她名字才好。
  气氛有一时的凝滞,唐百晔尬笑了两声,摆手示意唐嘉苑退到一旁,打破沉默道:“这位是……”
  落雁扬眉吐气一般,扶着虞锦的手臂向前几步,说话时还瞥了唐嘉苑一眼,她福身道:“王爷,奴婢正陪三姑娘游街。”
  三姑娘一出,唐百晔顿时了然,如今原州谁人不知南祁王还有幼妹。
  而唐嘉苑却是愣住,满脸懊悔地垂下头。
  虞锦怕在唐嘉苑面前露了马脚,是以不欲开口,她忙捏着帕子掩唇咳嗽:“咳,咳咳咳……”
  一声接着一声。
  半响,沈却终于轻拧了下眉头,道:“病了乱跑什么。”
  说罢,他又说:“还不去倒水。”
  落雁连忙应是。
  沈却几步下了台阶,骨节分明的手便要伸过来拨开她的帷帽,虞锦一怔,不及深想,便是一个扬手拍开,“啪”——
  格外清脆响亮。
  众人惊愕,沈却也难得顿住。
  虞锦指尖僵了一下,另一只手攥了攥裙摆,思忖片刻,此局无解,先跑再说。
  于是虞锦想也不想,转身提着裙摆仓促离开。
  “姑娘!”
  “姑娘您慢些!”
  沉溪不知所以,反应过来后赶忙追上前去。
  这场面多少让人有些一头雾水。
  但落雁却自觉揣摩出了虞锦的心思,追上去的脚步陡然一顿,回头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道:“王爷,姑娘大病初愈,忍着不适要给您缝制安神的药囊,连制作药囊的缎子都是精挑细选的。”
  沈却目光落在她怀里那匹布上。
  落雁又道:“您这几日未回,姑娘日日询问,又怕扰了您,还担忧军营吃食过糙,让奴婢自明日起日日给您送汤。”
  而王爷您呢。
  想来古人云,无风不起浪,亦是有几分道理的,那话本子里的故事,十分真说不上,但两三分未必没有。
  落雁轻轻一叹,虞姑娘盼兄长盼了这么多时日,转头却见兄长为别的女子忽略自己,难免伤了心。
  且落雁以为王爷待虞姑娘终有不同,很是拿她当小主子伺候,眼下不由有些失望。
  她恭敬道:“奴婢多言。”而后福身告退。
  沈却:“……”
  长久的静默后,唐嘉苑得父亲示意,正欲出声,却见南祁王负手下楼,仪态端正地径直走向门外。
  元钰清对着唐百晔和善地笑笑,追上前道:“王爷,唐家这——”
  “你盯着。”
  沈却言简意赅地下了命令,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过多的神情,那双素来冷寂凌厉的眸子让人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第12章 计谋   甚至不止是想抱她。
  橙光渐微,夕阳如被晕开的颜料,一半垂直山体之下,一半袒露天边,铺在青石路上仿佛一层淡淡的金箔。
  虞锦一口气走出一里地,扭头回望,见离望香居渐远,方才摁着胸口慢下步子。
  简直要命。
  还好她跑得快,否则当着唐嘉苑的面露了脸,消息恐就隔日便能传回灵州蒋淑月耳里。
  虞锦深知,南祁王肯留自己十有八九是因父亲的缘故,十个蒋淑月也没法在沈却面前造次,可若消息真传出去,届时人人都知沈家压根没什么三姑娘,反倒有个成亲路上走失的二姑娘,她还如何心安理得演好这场戏?
  思及此,她脚下忽顿,停在一处摊子旁。
  方才情况急,没来得及深想,唐嘉苑与南祁王……
  因虞时也那一桩事,虞锦自是不喜唐嘉苑,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唐嘉苑长了副时下男子最偏爱的皮囊,不是夭桃秾李、艳色绝世的好模样,而是弱柳扶风、楚楚动人,那双略圆的眼眸一垂,便能引人怜惜。
  男人,有时不必动心,只要生了怜悯就够了。
  成玥那般嚣张跋扈的沈却不喜,说不准,他喜欢反过来的?
  可若是真叫唐嘉苑得了手,届时她该如何自处?虞锦心下正一个“咯噔”,就听身后沉溪喘息唤她——
  “姑娘!三姑娘!”
  沉溪急急上前,道:“您让奴婢好找。”
  虞锦顿了一下,尚未想好说辞,一辆马车忽至身侧。
  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挑开车帘,露出沈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他淡然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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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辘辘向前行驶。
  车厢内,虞锦取下帷帽,正经危坐,隔着一张矮几,用余光偷觑那抹靛蓝色衣袖。
  忽觉喉间发痒,虞锦掩唇垂头,轻轻咳了两声。
  沈却轻睨了她一眼,提壶斟茶,推了过去。
  虞锦忙捧过茶盏,润过嗓子后方才止咳,嗓音依旧沙哑道:“多谢阿兄。”
  她咳得眼圈泛红,乍看之下很有几分委屈的意味,联想落雁那几句掷地有声的话,沈却转了转扳指,正欲开口,就被虞锦先截了话。
  “阿兄觉得唐嘉、唐姑娘如何?”
  沈却稍顿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唐姑娘为何人。
  虞锦见他不言,一颗心往下坠了坠,细小的眉心轻轻隆起。
  她搁下茶盏,半边身子都转了过来,分明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却偏要装作漫不经心,说:“虽人后言语他人不妥,但我觉得那唐姑娘,兴许不似阿兄所见那般弱不禁风呢。”
  沈却眼尾轻提,看向她:“你与她相熟?”
  虞锦心中的警铃轻唤了两声。
  她神色自若地摇摇头,说:“我初来乍到,如何与她相熟?只是今日我恰遇唐家丫鬟强买缎子,打着南祁王的名义横行霸道,下人如此,难说不是主子授意,如此行径,实在有损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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