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照顾玥玥都是场面话，她背地里对玥玥的方式，就是他昨天偶然撞见的那样。
哪有什么“邪祟上身”，不过是生性丑陋罢了。
“我、我……”苏晴晴语塞。
西子枫又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不纵容她，难道要纵容你？”
年纪轻轻，却不长脑子。
笑话。
苏晴晴这回是真的红了眼眶，受伤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我明明都是为了你……”
西子枫锁眉。
当初“帮”苏晴晴，是机缘巧合的举手之劳，与苏家无关，更与苏晴晴无关。
他活了数百年，修的是“自在道”，苏晴晴不曾入过他的眼，他更未劳过分毫的神去思索猜测她的行为动机。
她的一言一行，他习惯性无视。
是世界变了，在他原本的世界，他独来独往，可没有这些烦扰。
他垂眸审视苏晴晴，居高临下，像傲然的神。
他明明一言未发，苏晴晴却后背发凉，冒着阵阵的虚汗，不禁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对他而言是一种亵渎和冒犯，后悔不已。
西子枫：“昨天应允你在观里住下，便是对她的纵然，你说得也对，的确不能太过纵然小孩，所以今天，苏小姐收拾下，下山吧。”
他既已察觉她的心思，便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
“我错了……西观主，我道歉，我收回刚刚的话，我……”苏晴晴抬手想拉西子枫的手，可他蹙眉侧身，双手背在身后，利落避开。
苏晴晴扑了个空，踉跄了下，眼波一转，索性佯装摔倒在地。
他每次都偏袒着玥玥，不就是看玥玥无父无母的弃儿可怜嘛？
那她也可以装可怜，装脆弱。
然而西子枫面色不改一动未动，根本没有要去搀扶她的意思。
反倒是一旁的玥玥见状，唤了声“苏姐姐”想去搀扶苏晴晴，被严小七拉住了手制止。
玥玥疑惑侧头，严小七不住的摇头。
诶？
刚刚大哥哥和苏姐姐的对话她就听得迷迷糊糊的，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是大人的世界，哦，厉害的人的世界难以捉摸，但现在严小七的反应她也弄不懂了。
苏姐姐摔倒了诶，为什么不扶她？
苏晴晴自己导了场戏，无奈西子枫冷眼旁观不跟她对戏，她便像极了小丑，滑稽可笑。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这时嘈杂的声响由远及近，打破了四人的沉默。
“这边……对，这边，小心一点啊，慢点慢点……”
是苏家的人给苏晴晴送定制床垫来了，两个壮汉天都没完全亮纪就抬着一米八的床垫上山，累得够呛了。
严华一路指引着两人，避免磕着碰着，等到了后院“热闹”的景况让他直接傻眼。
严华：？
什么状况？
“呵呵呵……”严华干笑了几声，试图缓解尴尬，“苏小姐怎么坐在地上啊？你家里给你送床垫来了……诶，观主，小七，玥玥，你们都在啊，一会就可以吃早饭了哈……”
西子枫看向搬运床垫的人，“不用搬了。”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颇有些迷茫。
“去帮你们家小姐搬行李下山吧。”
严华讶然道：“咋啦？苏小姐住不惯，要下山啊？”
早说啊！
他就不用做苏晴晴的早饭了！
围观者又多了三人，苏晴晴颜面尽失，恼羞成怒站起身来，瞪着西子枫吼道：“走就走，这破道观我还不乐意住呢，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臭道士吗？我可是苏家的大小姐，我漂亮有钱，喜欢我的人多得是！”
“……”
“就算你有点本事长得不错又怎么了？现代社会，还不是钱说了算？我苏家的钱不是你昨晚拿的那些现金可以比的，我如果不喜欢你，你就什么都不是！西子枫，你这样对我，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吼完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就是有万贯家财，苏晴晴根本没有要收拾行李的意思，还穿着睡裙拖鞋，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和就睡醒冒着油光的脸，气势汹汹往外走。
两个壮汉抬着床垫愣怔在原地，呆若木鸡。
玥玥一头雾水的感慨：“苏姐姐身上的邪祟好厉害啊……连大哥哥也压不住诶……”
严小七很苦恼，不知道怎么跟玥玥解释。
而西子枫的目光长久的落在离去的苏晴晴的后背上。
他看到了符文。
不是严华也不是严小七的字迹。
那么，是玥玥的？
西子枫幽深的眸光里隐隐浸透着些满意与欣慰。
收徒的念头更甚了些。
严华的嘴张张合合，一番纠结犹豫后，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观主，你昨晚给苏小姐钱了？还是现金？”
为什么给她钱？
给了多少钱？
夜晚、金钱、年轻男女……
咳——
西子枫：……？
第17章 “她是我看中的徒弟。”
………
严华再八卦也懂得适可而止，吆喝着让大家准备动身吃早餐。
西子枫唤住了玥玥，“过来。”
闻言，严小七忙松开了玥玥的手。
不是要去吃饭吗？
让她过去干嘛？
要骂她吗？
玥玥心里嘀咕了好几句，还是乖乖的走过去，大抵是心里的声音太多了兜不住，一直往下沉到了胃里，她嘴巴都没张，“咕咕”声已经盖过了脚步声。
玥玥忙捂住的肚子，可肚子不像嘴巴，捂住了也会发出声音。
西子枫眼里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搁置了原本打算询问的问题，“还没洗脸刷牙？”
玥玥点头。
西子枫抬脚迈进了房间，几步后见小家伙并没有跟上来，转头催促道：“进来，拿洗漱用品，洗漱完再去吃早饭。”
严小七：“观主，我带玥玥去洗漱吧，我可以教她。”
洗漱？
思考着这个词汇，本体的相关认知浮现脑海，玥玥眉眼弯弯，自信满满道：“不用教，玥玥会自己洗漱！”
被张家收养的这一年，可没人照顾她。
西子枫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经过苏晴晴这一闹，他觉得玥玥必须要学会照顾自己，不仅仅是生活上，她更需要会辨别人的是非善恶。
苏晴晴对她是怀揣着恶意的，她一早就该分辨远离。
西子枫的神色意外的缓和，领着玥玥去拿了她自己的洗漱用品，又领着她到了洗漱台，她身高不够，不同于之前抱她上去给她洗手，这一回他找了个矮凳给她垫着，在一旁看着她有模有样的刷牙洗脸，间或提醒她不要把牙膏沫和水渍弄到身上。
嗯，不错。
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等玥玥洗漱完毕，两人去到饭厅时，严华和严小七已经布好了早餐，就等着他们开动了。
玥玥饿得不行，看见食物就开始两眼发光，恨不得马上全部塞到肚子里。
开心！
早餐有用勺子吃的粥，勺子比筷子方便！
玥玥非常容易满足，仅仅是这一点，就能让她忘掉一大早的不愉快，乐呵呵的开始进食。
在场三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了玥玥身上，眉目间全部是笑意，或深或浅。
苏晴晴下山了，严华莫名松了口气，不然这日后的一日三餐着实令他犯愁，多了一个苏晴晴可不是添一双碗筷的事，那是多了张挑剔的嘴。
毕竟苏晴晴肯定不会让玥玥一样不挑食，吃什么都是开心满足的样子，仿佛入嘴的每一口食物，都是难得的美味，让他这个掌厨的人看着就舒心，很有成就感。
想到这严华便随口提了一嘴，询问玥玥和苏晴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玥玥有问必答，所幸和苏晴晴认识到相处都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她东一句、西一句，在严华的理解和提问以及严小七的帮忙补充下，她把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疑惑基本上是说清楚了。
严华听完，抬手就给了身旁严小七一个爆栗，“玥玥三岁你也三岁吗？枉费我教了你这些年，你怎么还胡言乱语，乱教玥玥，苏晴晴那能是邪祟上身吗？”
严小七有口难辩，万分委屈的瞅着严华。
明明是严华以前说了“莫与女子较长短”，他才不好跟玥玥掰开了说好吗？
不然也一定要挨揍，严华会呵斥他“搬弄是非”。
横竖都是错，当严华的徒弟好难。
玥玥咽下嘴里的包子，好奇的发问：“不是邪祟上身，那是什么？”
严华抬手摸了摸唇边并不存在的胡子，一本正经的回道：“显然是精神分裂。”
严小七：？！
西子枫：……
“精神分裂？”又听到新鲜陌生词汇的玥玥不疑有他的求知，“什么是精神分裂呀？小七哥哥说邪祟上身就用‘驱邪符’，那精神分裂要用什么符呢？难怪玥玥早上贴了‘驱邪符’，对苏姐姐没用哦。”
严华是严小七的师父，玥玥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严华摇头，“这个不能用符。”微顿后接着道：“要送去医院。”
一旁的西子枫原本还指望严华能教玥玥分辨善恶动机，显然靠不住，于是深吸了口气，简单又直接的开口说道：“不是邪祟上身，也不是精神分裂，你觉得她凶，只是因为她讨厌你。”
她讨厌你。
这四个字让玥玥觉得心口闷闷的，整个人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弱弱问道：“为什么讨厌玥玥啊……？是玥玥哪里不好吗？”
玥玥这伤心模样，严华看得心疼，出声缓和道：“观主，玥玥还小，你说话……诶……”
西子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着道：“喜欢和讨厌都只是一种主观的情绪，可以有原因，也可以没有原因，有人喜欢你不一定是因为你多出众，有人讨厌你也不代表你就做错了什么哪里不好，明白吗？”
玥玥眸光闪烁，很努力的去理解明白，“大哥哥是说，苏姐姐讨厌我，不是我不好，是吗？”
“嗯。”这一声，简短有力却温柔，“记住，你不用每个人都喜欢，别人讨厌你，你离远些可，讨厌回去也可。”
西子枫鲜少会如此长篇大论，这一句才是他最想让玥玥明白的。
他不想在她身上看到的是“逆来顺受”四个字，如同初见时，她被张家母子欺负的样子。
严华：“我们玥玥哪哪都好，这么乖巧听话的娃娃，反正我是喜欢的不行，所以玥玥不要因为一个人讨厌你就伤心，要记得大家都很喜欢你的。”
严小七：“我也是我也是！我也喜欢玥玥！”
玥玥瞬间就不难过了，点点头，又莞尔笑了起来。
西子枫：“贴在苏晴晴身上的符，是你自己画的？”
“对呀……”说完联想到自己画符是为了学走西子枫的本事好不怕他，莫名有点心虚，玥玥扯了扯自己披散的发，“怎、怎么了吗？”
严华率先开口，惊叹道：“自己随意临摹也能画这么好，一个三岁出头的小孩，实在太难以置信了，玥玥，你这是天赋异禀啊！”说着，他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激动道：“不如我收你为徒吧，你和小七处得来，入我门下，当了同门，关系更近！”
西子枫冷声道：“不行。”
“啊？”严华不解，“为何？”
西子枫：“她是我看中的徒弟。”
严华、严小七师徒俩二脸震惊。
严小七的脑袋里，一片乌云密布。
玥玥要是当了严华的徒弟，成为了他的师妹，他完全可以接受。
但、但要是成为了观主的徒弟，以后观主再收了他师父，玥玥就成为了师父的师妹，他的……师叔？
这个辈分差距一下子可差得太多了！
不要啊——！
严小七的心里在哀嚎，但完全不敢出声，只能期盼的严华会阻止。
而严华声音发颤道：“什、什么？观主你打算收玥玥为徒？观主不是不收徒的吗？”
这些年他都被拒多少次了！
西子枫解释：“是不收你为徒。”
得了，又被拒了一回，严华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严小七脑袋里刹那放晴。
太好了，这样他以后就不用叫玥玥“师叔”了。
而玥玥是谁的徒弟不重要，只要她不下山离开道观就可以了。
这时，成为众人争抢徒弟的玥玥，很是为难的扣了扣自己的脑袋，看着西子枫，问道：“大哥哥，玥玥能有几个师父啊？”
西子枫冷哼一声，“一个。”
这是西子枫的规矩，不是道家的规矩。
若非这世界灵气稀薄，他的修为术法皆不可用，纵然她天赋异禀，入了他门下，也够她钻研个几百年。
有他这样的师父还不满足，她还想找几个？
普天之下，她去哪寻第二个如他一般厉害的人？
而他万万没想到，下一秒，玥玥便告诉了他答案。
玥玥呼了好大一口气，随即下定决心了一般，认真道：“大哥哥，那玥玥不能当你徒弟了。”
西子枫：？
“玥玥已经有师父了。”说完，玥玥抬手指向严小七，“小七哥哥就是玥玥的师父，所以大哥哥去找别的徒弟吧。
严小七手一软，筷子跌落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