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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时鸣从医院出来后,找了一圈,没找到她。天忽而下起小雨,人立在雨里,颀长的背影茕茕孑立,很是寥落。
回到病房,总觉得心里空空的,缺了一块。他没开灯,黑暗仿佛会更宽容一点,模糊一些细微的,难以言说的痛意。
回想她那冷淡的眼神,心中郁涩。
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偏偏还凶不得,碰不得,一动她,罪名就要多一笔。
他感觉自己是进退维谷,什么办法都没有。
想了想,总觉得这样不行。
贺时鸣回到卧房,换了身衣服,拿了车钥匙,一路驱车去了顶楼会所。
此时是半夜一点多,顶楼那依旧灯火通明,笙歌不断。
见有人推门而入,正热闹的牌局安静一瞬。
众人咋舌。
怎么是七哥呢?他不是被贺老爷子打的半死,正躺在病床上吗?
乔贺两家解除婚约的事,虽然被极力压了下来,但还是在圈内传开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和贺时鸣玩的亲近的一票朋友都知道,这人是为了小乔儿杀疯了。
“七哥?你病好了?”阮家小公子叼着烟,愣愣地看着贺时鸣。
贺时鸣冷冷瞥他一眼,上前把他嘴里的烟揪下来,掷在一旁,“你才有病。”
“怎么不多在医院躺几天?你家老爷子见你几天就能出来蹦哒,只怕会后悔下手不够狠。”萧叙在一旁调侃。
“你夜不归宿你老婆都不管你?”贺时鸣嗤了声。
说起这个就来气,舒涵一声不吭的跑回了江城,美其名曰婚前不能住在一起,得回娘家住。
萧叙:“那也比你没老婆好。”
贺时鸣受到了暴击,突然有些后悔来这了,眼神不由自主冷凛起来。众人见男人突然沉冷的气场,慌了神。
有人连忙说:七哥半夜来莫不是觉得医院呆的太无聊,那就来打一圈。
萧叙笑他:“你看他那样是想来打牌的吗?”
贺时鸣深吸气,只觉得一帮损友,聊胜于无。
他忍了下脾气,慢条斯理自沙发上坐下,拿了个苹果在手里玩,红润的苹果在修长的手指上转动,像一幅线条流畅简约的素描。
他好半天才飘出一句话来:“--女孩子....该怎么追?”
他回想和乔曦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她的那些指控,也不无道理。他似乎是真的强势了点,霸道了点,不讲道理了点,随心所欲了点。
尤其是在床上.....
可那也怪不得他,是她太好欺负,红红的桃花水眸对着他娇嗔,他根本控制不住。
欺负她,是会上瘾的。
可他虽然强势了点,霸道了点,不讲道理了点,随心所欲了点,但平日里对她还是挺好的吧?她要什么给什么,不要的他也给,若是要星星,那就把月亮也一起摘了送给她。
他只是想她能乖乖听话一点,安分的呆在他身边,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就这一个要求而已,怎么就能让她怕他呢?
现在不是什么三不三儿的道德问题,现在是对他性格行为的批判。
他有些茫然了。
.......
众人还热热闹闹的打牌,听到这一句话,都跟撞鬼了一样,手里的麻将啪嗒掉下来。
落在麻将机的中央,脆脆的一声响。
阮家小公子阮向熙第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哥哥阮向澄和贺时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从小跟在几个哥哥身后,感情比别人深,闹腾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七哥,您是被贺爷爷打了脑子吗?”
众人都在心底为这句话点赞。在所有人看来,这句话从贺时鸣口中而出,不太正常。
贺时鸣微眯眼,拿起水果小刀,嗖的一下,稳稳扎在了牌桌旁边小推车上的果盘里。
他勾起笑颜,淡淡道:“大胆点。我不怪你们。”
是了。这明晃晃的威胁。
之后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出主意。
“追女孩子还不容易吗?没事就陪她们逛逛街啊,看看拍卖会啊,看上什么买什么,金钱攻势到位,没有女人不动心的!”
贺时鸣蹙眉,他是陪着逛过一次街。但那也是出于好玩,把她当作洋娃娃一样,看着她换上他选的华丽衣裙,变成他喜欢的口味,有种养成的恶趣味在里面。
之后也就觉得逛街没什么意思,都是让人直接把当季新款一批批送到家里让她挑。
“你这就不对了,逛街重要的是陪伴这两个字!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男人跟在身后刷卡拎购物袋啊!”
贺时鸣指出他的不妥:“刷卡可以,拎购物袋助力做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我拎?我还能腾出手搂着她,不是更好?”
那人乍一听只觉得还挺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要时不时在微信上关心她,嘘寒问暖啊,最近不是老下雨吗?提醒她带伞,让她感受到你把她放在心上。”
贺时鸣冷笑,都拉黑了,他脑电波提醒她带伞吗?再说了,带伞这种事是不该她的生活助理提前看天气预报然后安排好?
“不如亲手为她做一顿饭。呀!这招真是绝了,小嫂子看上去就是个软妹子,就吃深情居家好男人这一套!”
深情居家好男人?贺时鸣气笑了。这和他的人设也差太远了。
他不信乔曦吃这套。
之后的馊主意不断,贺时鸣勉强记下了几个不荒诞的。
看电影不错。她不是嚷嚷了好多次要他陪着看电影吗?
带她旅行不错。记得她说过喜欢海,想去澳洲大洋路。
......
贺时鸣手中的苹果在指尖的摩挲下越发光亮,手指不免沾上了苹果的甜香。
他忽然想到每次小姑娘洗完澡后,脸被热气熏的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眨着,就像一只香甜的苹果。
总之,只要她喜欢,肯重新回来,他改改也无妨。
若实在是改不了....
那就先假装一段时间,等把人骗到手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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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乔曦一大早准备下楼晨跑顺便买杯黑咖啡。
昨晚在被窝里,还是没忍住,哭了好久,早上醒来发现眼睛肿成了核桃。
下午还得拍戏,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是肯定不行的。
下了一整夜的雨,空气里是雨后独有的甜润,混着泥土苦涩的清香,乔曦贪婪地吸入肺里,那么一点点的起床气也一扫而空。
正当她呼吸新鲜空气时,一声刺耳的喇叭传来,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早上六点,在小区按喇叭。
神经病。
乔曦戴上耳机,走到一旁的小花坛,把腿撩上去,先做拉伸。隔了半分钟,身后又传来一声短促的喇叭,她下意识转头,看见一台银蓝色的超跑徐徐而来,正好停在花坛附近的小路上。
她租的这个小区在陵城算得上中上档次。
小区环境好,花园式设计,绿化面积大,安保物业也不错,住在这的不乏一些条件好的小富二代,有豪车进出并不稀奇。
只是这车豪的太过了。
扎眼的颜色。
看上去倒像是某人的风格。
乔曦甩甩头,痛恨自己怎么又想到了他。
她昨夜是故意把话说的绝,就是想击破他最后的幻想,诚然,这法子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
可这种情况下,他若是还肯来找她,她都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肯定,他不会来找她了。他这种男人,不会做这么跌份的事。
又不听话又不恭顺的女人,他哪里有那么好耐心一次又一次来哄呢?
超跑停在那,车主熄火。
乔曦余光瞟了眼,就想看看是谁一大早在这招摇过市且毫无公德心。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呼吸紧滞,腿还一直撂在花坛上,都忘了放下来。
“曦曦。”男人开口,嗓音哑哑的,听上去很疲倦,眉宇间也落着疲态,似一夜没睡。
乔曦没说话,耳机里放着当下极流行的说唱歌曲,此刻旋律尽失,成了口水喊麦,嗡得她头疼。
“曦曦....”
他的头发有些长,没有打理,碎碎地落在额前,清晨六点的日光透过浓密的林荫,洒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狼狈凌乱也无损他的英俊。
他既然还真来了找她了。
他犯得着吗?
乔曦把耳机摘掉,只觉得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
“你、你做什么?”
“曦曦....我在你楼下等了一夜。还好,把你等到了。”男人温柔地娓娓道来。
乔曦愣了,他等了一夜?
他这声音也太温柔了些....乔曦听着有些诡吊。
贺时鸣见她不抗拒,喉结滚动,继续道:“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想了一晚上。你说得对,我确实对你做了不少混账事。”
“我跟你道歉。曦曦,对不起。”
说完,他微微欠身,很正式的致歉。
乔曦呆若木鸡:“.......”
一个从来强势不讲理的男人,即使他做错了,也只有人给他道歉的份,哪有可能他给人道歉呢?
他不止道歉,还给她鞠躬赔礼?乔曦眨眨眼,说不出话来。
“曦曦,从前我做错的事,我都会一笔一笔向你赔罪,你不喜欢的我都会尽量改。”
乔曦继续眨眨眼,怎么有些像幻觉?
贺时鸣见她这样,一时摸不准她的态度,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回车上,把放在副驾驶的花抱出来。
乔曦看着他,捧着一大束粉色的玫瑰,一步步朝她走来。
新鲜的荔枝玫瑰。
温温柔柔的粉色,像微风吹过少女的裙摆。
男人把花塞在乔曦怀里。
“乔曦,给我一次机会。我追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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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悟她才不是灰姑娘
好?
不好?
乔曦懵了,她怎么知道好不好?
手中的玫瑰变得好烫,可粉色占据视线,香气盈满嗅觉,就连露珠也是可爱的,舍不得扔掉。
忽然小腿处袭来血液凝滞的痛感,乔曦低眼去瞧,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腿还撂在花坛上。
她把腿收回来,可手中的玫瑰花太大一束,很重,导致她平衡不稳,右腿摆了一下,贺时鸣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把她扶稳。
“好不好,曦曦。”他趁机捏了一把腰间的软肉,又赶在她发作前迅速撤回手。
她忽略掉腰间微妙的酥麻感,严肃的看他:“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又想到昨晚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说的太狠了,把他给刺激到了?
贺时鸣清清嗓,掩饰尴尬,“嗯....算是吧。”
乔曦“噢”了声,又问:“你、你会追女孩吗?”她斜眼乜他,总觉得他话里话外是挥之不去的阴谋感。
他抿唇掩住笑意,上前两步靠近她,嗓音很沉,很欲,“第一次追女孩,没经验,乔小姐别太严格了。”
乔曦面红耳赤,被他极致性感低肆的嗓音弄得心跳加速。
他这人,为什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她慌乱退后,黑眼珠子转了两圈,像一只遇到危险,暗中观察的小兽。
“你好无聊。”她垂眸去看花。
贺时鸣觉得曲线救国倒是有用。
至少她没和他针尖对麦芒,一见面两三句话就要吵起来,不激怒他不罢休。
贺时鸣不着痕迹地靠近她,她穿着平底鞋,低垂的头正好在他的胸前,刚刚好的高度。他抬手虚虚揉了揉她的发顶,耐心至极的哄她--
“好不好啊,给个准信。”
这人温柔起来真是要命。
乔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怎么办。这种情况下,她一句狠心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一下一下顺着她柔软的发丝,细腻的触感是一块上好的绸缎,触手生温,又像暖玉。
动作不紧不慢,很磨人。
乔曦的忐忑被他一点一点磨平了。
他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耐心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问她好不好,她若是不立马答应,他就能直接上手威胁她。或者干脆把她扔在床上,各种招数下来一遍,不信她有什么不答应的。
他容许她叛逆,那也是在极窄的范围里,每次超出了警戒线,都是半生半死的惩罚。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准动不动就乱碰我!”她往自己后脑勺处一拍,打掉他的手。
“好。不碰你。”他应下,手规矩的插进口袋。
“你也别想威胁我!”她提前警告他。
他这人三分耐心,七分善变。上一秒还晴空万里的哄你别生气了,下一秒就能把你晾在一边,一个星期也不理。
“好。不威胁。”他点头。
乔曦想了想,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你若是追不到,也休想用强!”
“好,不用强。”贺时鸣轻轻拧了下眉。
见她还一脸不乐意,男人气笑了,无奈的说:“我又不是人贩子。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曦曦,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的。”
“重新开始。”
乔曦在心底呸了一句。
心想,看他这样能坚持多久。
两人又说了几句,乔曦说她要晨跑了,让他别打扰,快回医院去。
贺时鸣说昨晚偷跑出来了一夜,今天上午老爷子要来医院看他,他得赶在之前到。
“那你就快去啊。别磨蹭了!”
“曦曦,这几天我还得在医院住。你有什么事就给我发微信,好吗?”他上车之前,特意强调了一句。
“你就好好呆在医院啊,没事别乱跑。”
她从舒涵那里听到的,贺时鸣被他爷爷打了一顿好的,就差把骨头都打断了,背上青紫交错,骇人的很。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夸张的成分,但这两天见他,的确瘦了些,唇色也苍白,看上去病怏怏的,不像以往那么有精神。